冬天又到了。

顾休语怔怔地望着窗外的雪花，心中骤然生出一股不现实感，就仿佛上一个冬天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连同遥远的故乡，一起变得模糊。

她皱了皱眉，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于是甩开脑海中的矫情，穿好小棉袄，一蹦一跳地跑出去。

顾休语双手张开成喇叭状，放在嘴巴前，朝树屋喊道：“艾瑟尔，快出来一起玩――”

披头散发的艾瑟尔很快出现在窗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雪的原因，他的脸色比往日更加苍白，有一种玻璃制品般的脆弱美感。

他乌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伸手把窗户关上，隔绝了顾休语的目光。

天天被拒绝的顾休语早就习惯了，弯腰抱起紧紧靠着大乖的小乖，从魔法仆从的手里拿走热乎乎的早餐，一边吃，一边朝森林那边走去。

她最近不太想去河边。

所以就只能去森林玩耍了。

在家乖巧养伤的阿崽也跟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它越长越大，一直长到四五米高都还在长，而且漂亮轻薄的羽毛也变得厚重坚固起来，像鳞片似的，远远看去，竟好似巨龙一般。

顾休语天真地想到：“搞不好阿崽你有龙族血脉呢，那我就是龙妈妈了~”

阿崽静默地看着她，眼神与某个时候的艾瑟尔有几分相似，充满怜悯，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顾休语回眸瞪它，抬起手想敲敲它的脑袋……然而，盯着阿崽身上锋利如刀片的羽毛，她最终还是默默地放下手。

打在崽身，痛在娘心。

她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然后又三下五除二地吃掉手里的早餐，抱着暖和的小乖，窜进冰冷的森林里。

今天她是来找秘境入口的。

因为冬天到了，就不能再送艾瑟尔花环了――这里的冬天可没有腊梅之类的冬季鲜花，所以她得找点其他的好东西送给他。

顾休语热衷于给自己喜爱的人送礼物，那是她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

在她之前的十八年里，她送了爸妈一套房子、一套茶具，送了哥哥十几个玩偶、数十个手办、数不清的精品物件，还有什么iPad之类的电子产品啊……她也送了很多，有的是用自己的钱买的，有的是刷的家里人给的卡。

她始终相信，礼物会带来幸福，正如记忆中那个带给她幸福的冰淇淋――那是出去创业的哥哥在第一次回家时，特地带给她的。

从那以后，他仍旧脾气不好，却唯独对她很好。

也许是察觉到幼时自己的失责，也许是兄妹亲情复苏，也许是单纯地想对她好，总之那次回家过后，哥哥一直对她有应必求。

就像艾瑟尔从不拒绝她的请求，也许情感是不同的，可结果是一样的。

顾休语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的心中充满幸福，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更加旺盛了。

她忽然一眯眼睛：“我好像看见了！前方一百米处，出现了巨型建筑物，是秘境！”

那是一个绿色盎然的秘境，没有积雪，没有寒冰。

顾休语小跑过去，发现那是半座长满青苔的巨大王座，完全由石头组成。体积非常大，就算只有半个也要比阿崽大的多，目测至少十米高。

被时光腐朽的王座只剩下一半，周围堆积起褐色的土壤与茂密的青苔，零落地开着小小的的白色花儿。

顾休语聚精会神地盯着王座，发动先知技能。

“某种远古生物的……遗骸？诶，难道很久之前，这片大陆有长得像椅子的生物吗？”她想象了一下，觉得画面有点辣眼睛。

在她盯着石头发呆时，阿崽跳上半边王座，用尖嘴撬开已经开裂的石块，从中啄出一枚深黑色的矿石。

顾休语绞尽脑汁，才想起了这东西的名字，“回响石，有概率记录某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对于使用者的精神要求较高，请酌情使用，避免造成记忆错乱。”

她摸了摸下巴，“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阿崽淡然地看了她一眼，叼着回响石的尖嘴往上一扬，直接把矿石吞下肚。

顾休语：“……”

她亲身上阵，扎好衣角爬上王座，从石缝里扣出颜色深浅不一的回响石，零零散散的，大概有十几枚的样子。

“应该可以串个手链。”

顾休语把回响石收好，起身准备离开。发现的第一个秘境感觉不太富的样子，她对自己的欧皇体质有了一丝丝怀疑。

但很快，她察觉到什么，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残缺的王座，在朗朗清风中站成一座雕像。

良久，她惊醒般的点了一下头，神情疑惑，“有点奇怪。”

回响石本质上是一种珍贵矿物，虽然外表美丽，但很少会用作装饰物，更别说藏在物体内部了。

若不是王座已经开裂，她是无论无何都拿不到的――这具遗骸的硬度能与龙骨媲美。

顾休语施法：“通灵术。”

她有目的地强化了六感中的灵感，对于魔力的感应在短时间内能够达到很高的水平，能发现事物或事件的不正常。在面对同一件物品时，灵感高的人可以从中得到更多的信息，更别说顾休语还有先知果实的加成。

她再次聚精会神地观察王座。这一次，她隐约感知到来自王座背后的注视，隐晦的、难以被察觉的注视。

顾休语抽出固定在后腰的鳞刀，一边慢慢接近，一边冷静地说道：“阿崽，小心。”

阿崽一脸懵懂，不太明白她的意图，“啾啾？”

在王座背面，盛开着巴掌大的、幽灵似的的白色花卉，花瓣与牡丹很像，但要纤细的多，而且更加薄，有些透明。植株微弯，茎干碧绿，上面没有一片叶子。

它在风中静止，连花瓣都没有颤动，仿佛被定格在此处，无声无息地盛开。

顾休语的头发被风吹起，她伸手抓了抓，别到耳后，然后好似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嘟囔着“明明什么也没有”之类的话转身离开。

阿崽挥着翅膀，跟在她身后。

她下意识地往家里走，并且越走越快。在见到躺在摇椅上无神望天的艾瑟尔后，顾休语无端地松了一口气。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而她之前全然不知。

艾瑟尔“嗅”到空气中的腐朽气息，回过神来，偏头看她，眼眸幽暗，深不见底。

“你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