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黑夜中，天上的两轮月亮静静地注视人间，如同神明从高空落下的目光。

艾瑟尔抱着顾休语，张开红翼，身影不断闪动，进行短距离的空间穿梭，用最快的速度飞跃希望草原。

无数混乱魔兽在草原上蛰伏，如同一座座隆起的小山丘，昏暗的红色眼睛闪烁着，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妖异而鬼魅。

一座黑色的大山突然出现在艾瑟尔的面前，遮挡了明月与星光，透不出一丝光芒。

那是一只巨大的怪物。

他伸出手，一把按在“大山”的表面，布满奇异纹路的红色竖瞳在他掌心睁开，旋即如病毒般在庞然大物的体表蔓延，绽开冰冷的恶之花。

一阵痛苦的、厚重的喘息响起，怪物的身体如玻璃破碎发出清脆的响声，露出空洞漆黑的内部。

他的面前赫然出现了一道三米高的洞口，赤火原的无声之火在通道尽头散发着和煦的暖光，充满诱惑力。

顾休语从宽大的斗篷下探出脑袋，睁大眼睛注视着外面的世界，神情跃跃欲试。

艾瑟尔的尾巴挂在她的身上，防止她掉下去。

他身影一动，在顷刻间闪到怪物的体内，途中破开无数屏障――顾休语只听到无数玻璃碎裂的声音，哗啦哗啦，不绝于耳。

那火光明明离得很近，却又无比遥远。顾休语撑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到。她实在扛不住了，就趴在艾瑟尔的肩头睡着了。

艾瑟尔伸手固定她的脑袋，不比顾休语的昏昏欲睡，他神情如常，好似这样的长途旅行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躺在顾休语怀里的狄修卡哼了一声，嫌弃道：“奇洛耶的空间魔法真是越来越差劲了，跨个异度空间都要用连续的瞬移，直接开辟扭曲通道一个小时不到就能到赤火原。”

艾瑟尔半敛眼眸，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禁言。”

狄修卡张了张嘴想怼回去，却发现自己又惨遭封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愤怒地瞪圆了眼睛，表达自己心中的怨气。

艾瑟尔理都没理它，兀自拉了拉顾休语身上的斗篷，把她裹得更严实点。

忽然，他抬起头，看向前方。

沉浮的黑暗中，隐隐显露出某些不正常的、更深沉的力量，仿佛连空气都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尽头处的光芒瞬间熄灭了。

“……混乱海。”

那是某种极为可怕的自然灾害。这由暴动的游灵组成的“海洋”，会吞噬阻挡它们前进的一切事物，并随机改变被触碰的物品的形态和状态。

而且大概率会让事情变得糟糕。

艾瑟尔的瞳孔变得猩红，黑色的魔力不受控制地涌动、翻滚，凌乱的黑线在空间中乱窜，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他受到混乱海的影响，自身力量开始失控。

空间与距离也开始扭曲，瞬移魔法直接失效。

看不见的游灵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近在耳旁。

艾瑟尔紧紧抱牢顾休语，放弃如失修灯泡不停闪烁的悬空术，张开双翼，面无表情地飞入混乱海。

顾休语倒在他的肩膀上，神情略微痛苦。早在艾瑟尔的魔力被影响之前，她就已经被混轮海影响了状态，灵魂不稳，魔力被限，呼吸变得极其微弱。

而她怀中的狄修卡翻开黑肚皮，四肢无力地仰倒，眼神涣散，仿佛体力被瞬间抽空。

艾瑟尔暂时分不出心神去查看顾休语的状态，他在混乱海中快速穿梭，用几乎瞬移般的速度前行，然后毫不意外地迷失方向，被困在核心部位。

方向也被混乱了。

不过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他的目光仍旧平静而内敛，慢条斯理地思考如何用最小的代价离开这里。

游灵的窃窃私语声从未消失，随着事件的推移，反而有越来越大声的趋势。

他眉眼不动，低头沉思。

伴随着越来越聒噪的环境，艾瑟尔红翼一震，朝某个方向极速飞去，玻璃碎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离开了混乱海的核心区域。

游灵们发出愤怒的叫声，嗷嗷叫的扑向他，然而……混乱海只能造成魔法伤害，至于物理伤害，那不在它的能力范围之内。

离开了核心区域，事情就好办多了。

他如一道红光，刺破混乱海的边界，姿态优雅地落到幽暗的通道中，回到原来的位置。

空荡荡的通道里，只剩下一片黑暗。混乱海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精神恍惚间产生的幻觉。

不远处，无声之火的火光微微跳动――方才有风吹过。

艾瑟尔晃了下神，旋即低头，轻声唤道：“语语……”

顾休语双目紧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呼吸像是掐着钟表似的，不快不慢。

艾瑟尔忽然一眯眼睛，翻出她的右手――上面已不见魔戒的踪迹，而魔戒是与使用者灵魂相连接的。

他的瞳孔微缩，快速回头。

然而混乱海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短短的一瞬间，他似乎又听到游灵嘻嘻哈哈的笑声，嘲讽意味十足，仿佛在说：再厉害又怎么样？你珍视的灵魂还不是被我们偷走了！

艾瑟尔回过头继续向前走，一如既往的冷静，唯有从指间流逝的黑色尘埃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这片天地仿佛在忽然间，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击碎，陷入了真正的黑暗，死寂一般的黑暗。

艾瑟尔的身影在行走中慢慢消失了，从足尖到头顶，一点一点，悄然隐匿到黑暗中。

尽头处的火光闪烁了一下，旋即又继续燃烧，只是火焰的颜色从橘红变成漆黑，悄然无声地翻滚着。

……

戈里奇深沟，内部森林。

一名黑袍人站在落满尘埃的树洞前，目光清冷地扫过这里留下的每一道痕迹。

一名修女低眉顺眼地站在他的身后，右眼下方刻着一道十分美丽的雪印。

黑袍人说，“爱丽莎，查查这里的人去哪里了。”

爱丽莎思考片刻，回答道，“她不已经在这里了，有游灵在干扰我的感应，可能是牧灵人，也可能是混乱海。”

她抬起头说，“殿下，我在这里感应到了奇洛耶的气息……那个女孩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黑袍人却道，“不，她没那么容易死。”

“她可是得到神明的注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