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休语在半空中睁开眼睛。

魔力涌现，化作一双虚妄的羽翼，从脊梁的两侧张开——流光术的分支之一，化翼飞行术。

她轻飘飘地落下，婉转如蝴蝶。

姗姗赶来的皮克斯坐在云鸟上，俯视她，笑道：“顾，途中跑路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顾休语将耳坠还给他，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皮克斯：“……”

他挑眉，慢条斯理地说道：“之前信誓旦旦说不会问的人不就是你吗？怎么现在忽然又要来问我了，但我觉得我们两人之间应该是没有什么信誉度的……所以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呢？”

顾休语神情自若：“哦，我就问问。”

皮克斯：“你不是要去斯莫尔吗？还不快走？”

顾休语：“我想了想，这件事不急——你看前面有个村子，我们先在那儿待上一两天再说。”

皮克斯：“……”

呵，女人。

顾休语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不慢不急地往前面走去，目光澄净，仿佛一个啥也没想的二愣子，又傻又天真。

皮克斯从云鸟上跳下来，靴子踩在枯枝落叶上，刺耳极了。

他笑道：“看在过去交情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不要回兰德——凌空那边来了一位圣女候选者，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无论真假，对你的恶意都绝对不会少。”

顾休语脚步一顿：“凌空？安吉耶？他们又想做什么，就不能让我喘口气么？”

她思绪飞转：“嗯……是为了艾瑟尔吧？他在利利斯王都现身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

“是的，”皮克斯笑的无懈可击，“来的人很多，包括那位大名鼎鼎的龙骑士，可惜我走的时候，没能看见骨龙莱茵纽斯。”

顾休语没说话，闷声向前走，心里想着自己的计划——利利斯那边是回不去了，那就只能先暂时留在斯莫尔，伺机而动了。

太被动了。

她抬起头，认真地说：“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是圣女候选者？不会认错吗？”

皮克斯没有藏着捏着，说的很明白：“每个人的魔力特性都是独一无二的，但圣女候选者的魔力是神的恩赐，拥有与众不同的力量——每一位候选者的魔力之海都藏着一条拯救世界的关键提示，四位候选者，是四条截然不同的救世之路。”

顾休语没说话。她非常清楚，自己的魔力是哪里来的，在与艾瑟尔缔结契约钱，她只是一个没有天赋的普通人。

一个平凡的穿越者——除了脸长得比较好看，就没有别的优点。

难道说，艾瑟尔的魔力之海里藏着救世的线索？

简直笑话。

不过，如果是假的也就罢了，可若是真的，那还真是让人不寒而栗。魔王角色反转，变成救世主，全世界的人怕都要疯了。

顾休语垂下目光：“怎么人人都想着当圣女……众神不见踪影，天神陨落已久，战争也已经结束，这个世界还需要圣女来拯救？”

皮克斯闻言，哈哈大笑，笑的前俯后仰，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他偏着头，仍是不着调的样子，眼神却多了几分看不清说不明的情绪，指点江山般的说道：

“为什么不需要，正是因为众神已死，天神堕落，正是因为战争结束，小国林立，正是因为异族窥伺，深渊无主……所以才需要一个能让所有人心悦诚服的真主。”

“平民需要一位‘神’，统治者需要一枚‘棋子’，异族需要一条‘桥梁’，天痕需要一个‘看守者’……圣女的预言扎根在每个维拉大陆的子民心中，没有什么比圣女候选者这个身份更适合成为真神的了。”

“不，我说错了，”他笑起来，笑容纯真而灿烂，“如果说有新神晋升，那也只能是圣女候选者之一，否则，呵……”

顾休语半晌无言，像是被镇住了似的，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眸光闪烁间，心潮澎湃。

过了片刻，她抬起头，质问道：“难道杀掉其他的候选者就能成为神吗？”

皮克斯吊儿郎当地回答：“不能。”

他勾起嘴角：“你理解错了，重点不是神，是唯一。”

圣女不一定是神，但她必须是独一无二的。

顾休语懂了。

……

村子是一个很普通的村子，农夫也是很普通的农夫。愿意收留他们这两个外乡人的，也是一个很普通的老奶奶。

无子无女，无父无母，一个人生活在村子里，住在半塌的危房内。

老妇人捧着缺口的瓷碗，热情地说道：“来，小伙子们，先喝口水吧。”

顾休语接过来，指腹按压着瓷碗壁上斑驳的颗粒，出神地想：

不愧是穿越者前辈改造过的世界，连瓷碗这种来自东方的稀有物品都可以被平民拥有。

皮克斯在一旁问道：“老婆婆，请问从这里到斯莫尔的王都要多久？”

老婆婆回答道：“如果走陆路的话，要走十天半个月，但如果走水路的话，只要八天，如果……你们走巫女森林里的那条路，只要三天，不过那里太危险了，就算是村子里经验最丰富的老猎人都没办法保证自己能走完那条路。”

“是吗？这么说，这附近有渡口咯……啊，我明白了，是圣莱汀河，那条据说能带来丰收与幸福的河流。”皮克斯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发出感叹，“原来它也会流过这里吗？”

耳旁两人的交谈声逐渐模糊，顾休语放下瓷碗，双眼发直地盯着桌子，心神不知飘到那里去了。

忽然她灵感微动，快速地偏过头，看见门口有一黑袍人影闪过，衣袖翻飞间，黑色的花瓣坠落。

顾休语眯了下眼睛，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皮克斯毫不顾忌地揽过她的脖子，搭在她的肩膀上：“安娜奶奶说，会收留我们一段时间，等凌空那群人走了再说……你在看什么呢？”

顾休语回过头：“没什么。”

她扯过桌上的斗篷，披在肩上，大步朝门外走去：“我出去看看。”

皮克斯就着瓷碗抿了一口水，笑了笑，转过头，和安娜老奶奶说起话来。

村子里有一小片梦回草，被众人精心呵护，还派了专门的人来施肥、浇水，妥善打理。

顾休语远远地看了一眼，植株不大，叶片很细，通身碧绿，薄光从叶脉中透出，自带发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