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书修和钱书羽离开了山林，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有两道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把他们送下山。

“走了吗？”黑暗中的影子轻声发问，轻到若不留意根本听不见声音。

“走了。”另一道影子回答。

……

回到书院，初一已经等候多时。他怕被人看出端倪，偷偷躲在暗处张望，瞧见钱书修和钱书羽一前一后回来了，赶忙迎了上来。

“少爷……”

初一想和钱书修交代一下情况，冷不丁对上钱书羽幽幽的目光，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钱书羽这般吓人？

幽幽的目光仿佛黑暗里的怪兽，一时不察就将被吞噬。

好在钱书修知道初一要说什么，他转过头，温声解释:

“初一找来了大夫，可要给你检查一二？”

他没有直接给钱书羽下决定，而是询问了一声。这份独特的待遇让初一感到奇怪，他默不作声待在一旁，也不敢随意打量钱书羽。

钱书羽面色一僵，想到刚才的场景，有些不自在地摇摇头。

“不用了。”

他本也无事，就是有些被吓到了。不过此吓到非彼吓到，钱书羽知道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

钱书修一个眼神，初一就明白了过来。

“我去送大夫离开。”

夜深人静，书院里无人走动。总归是书院范围之内，钱书修的安全也有保障。初一进去把大夫请了出来，一路送到书院外面。

钱书修则告诉钱书羽:

“今日你歇在这里，等明日我把王敏带来。”

他和钱书羽计划了一出好戏，只等明日王敏的到来。

钱书羽对钱书修依旧无法完全信任，他盯着钱书修的眼睛，略有不安。

“你，你是真心帮我的吗？”

来到书院，离开了熟悉的环境，钱书羽一直很不适应。他想改变这样的状况，他也想学着适应这里，可总是处处碰壁，事事都是麻烦。

他原本是信任钱书修的，可随着钱书修一次次的远离，甚至把他关进了荒郊野外……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钱书羽无法真正相信钱书修会帮助他。

钱书羽本就瘦弱，圆溜溜的两只眼睛占据了半张脸，在这黑夜中尤显诡异。

钱书修对此没有什么害怕，绕有兴致地反问:

“不然呢？”

他费了这么大气力，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山上把钱书羽带下来，难不成还有什么图谋？

钱书修就是那种干净、清爽的少年郎，让人第一眼就有了好感。

他站在那里，无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都让人情不自禁想要相信。

钱书羽却不敢再相信他，煞有其事威胁:

“若事情成了，此事作罢。若是你想害我，哪怕玉石俱焚，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哪怕有钱老三和王氏那样一对父母，哪怕在钱家时钱书羽过得畏缩，当他来到书院，当只有他一个人面对这里时，钱书羽也表现出了强势的一面。

他的强势虽依旧孱弱，可到底是拜托了过去怯懦的影子。

钱书修对钱家三房还算了解，无论是钱书白也好，还是钱兰儿也罢，他对他们的印象都停留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还不犯人”的阶段。

难得钱书羽改变了性子，钱书修一时兴起，不由展露了真性情。

“羽哥儿，我再教你个乖。”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从未展露的坏笑，似纨绔子弟，又似稳操胜券，仿佛一切事物都跳脱不了他的束缚。

他凑近钱书羽，哪怕夜深人静，也声音低沉，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诉说:

“不要随口放狠话，事情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说的太多，而做不到，只会留人把柄，让人针对。

他说这些不是看在钱书羽是他弟弟的份上，而是钱书羽的改变还算合他胃口，钱书修愿意日行一善。

“听过一句话吗？”

他看着钱书羽的头顶，忽然有了恶趣味。

钱家三房是一群纯馅的肉包子，不知道钱书羽这颗包子会不会变异成其他馅？

“什么话？”钱书羽虽然不想听钱书修的教育，但仔细琢磨下，发现他说的话还算有理，遂顺着他的话追问。

钱书修嘴角一勾，暗自说了句:

“咬人的狗不叫。”

说罢，已投身黑夜之中，再不给钱书羽一丝反驳的机会。

咬人的狗不叫？

钱书羽品味着这句话，忽然恍然……

钱书修骂他是狗！

他又气又急，想要把话骂回去，可哪里还寻得到钱书修的身影？

钱书羽又困又怕，书院里虽然安全，可黑夜加重了恐惧的气息。他没有到自己房间，而是顺着钱书修的意思进了王敏的房间。

王敏的房间是单间，哪怕他大半夜进出也不会吵到别人。

而钱书羽住的则是大通铺，他若半夜才回去定会吵到别人，若是告发到先生那里去，不免又是一番解释。

钱书羽隐隐想要把王敏和钱书修带他上山的事隐瞒下来，无论钱书修的提议是好是坏，他总归是来读书而不是来寻仇的。

若钱书修的法子真有用处，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烦。

钱书羽钻进了王敏的被窝，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钱书羽感觉这里的被子都比自己的被子柔软、暖和许多。

在这个寂静的夜中，钱书羽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而等他第二天醒来时，则是被一阵争吵吵醒的。

“怎么可能！”

王敏和钱书修一前一后进了屋子，正如钱书修所说，他把王敏带来了。

王敏语气悲愤，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待看到躺在自己床上的钱书修时，更是惊怒交加。

“你，你就把他带到我这里来了？”

王敏一大早就被钱书修叫出了门，告诉钱书羽今日一早倒在书院之中，幸好他担忧此事早早派书童上山查看，这才发现了钱书羽的出现。

未免惊动到旁人，让王敏赶紧到书院处理。

可他没告诉王敏，他把钱书羽带到王敏屋子里了！

钱书修漫不经心表示:

“不然带去哪儿？我娘昨日还问起他来，不然带回我家去？”

“可别，可别害我。”王敏赶紧制止，带回曲家？

他担心曲氏会来给钱书羽讨回公道。

钱书羽到底是曲氏的侄子，王敏不敢赌。

说起来他会折腾钱书羽，还是因为钱书羽在书院无人照料的缘故。若是曲家愿意做他的靠山，王敏行事也会思量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