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老太太念着这两个字，纹丝不动的目光里好像不以为意。

“你真的觉得够了？”

她将落在生子身上的目光收回，饶有兴致地看向钱老三。

难得，钱老三居然会说够了。

她还记得钱老三把钱香儿和生子带回钱家的时候，他对二人有多么不齿。

钱老三一向重视规矩，此二人做出了如此有伤风化的事，钱老三也不追究了？

老太太的目光犀利无比，落在钱老三身上犹如刀割一般。钱老三尤为担心，老太太下一刻就让他代替生子受罚。

毕竟是说出去话的泼出去的水，对上老太太的视线，钱老三不得不硬着头发说:

“真的够了。”

生子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钱香儿也在张家饱受折磨，他们这段感情波折连连，就算在一起，也没有任何不妥。

钱老三打从心眼里觉得，这刑罚可以结束了。

钱老三说得郑重，老太太问他:

“你不觉得生子和香姐儿在一起，有伤风化？”

这可不是老太太胡说，而是钱老三心中的真实想法。在鞭刑之前，哪怕在一个时辰之前，钱老三都觉得钱香儿和生子在一起是伤风败俗。

但人是会变的，思维改变的速度很快。

当钱老三看到了生子为钱香儿付出的努力，什么伤风败俗他都考虑不到了，他只想让这一对儿苦命鸳鸯能够得偿所愿。

老太太窥探到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钱老三微微发窘，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生子已经坚持了这么久，可见是出自真心。只能说命运弄人，生子本身是个好的。”

生子自然不错，否则那么精明的钱老二也不会选择生子当徒弟。

钱老三本想解释更多，偶然瞥见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目光，他一向没怎么活动过的脑子顿时灵光一现，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让钱老三的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

“是我着相了，生子很好。”

与其说他在为生子解释，不如说他在为自己解释。

之前是他想岔了，生子和钱香儿在一起很好。

老太太诧异地看着他，想不到钱老三居然能想到这层，这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想想当初老太太刚来到钱家的时候，钱老三就和个二愣子似的，不管孩子不管媳妇儿，整日就知道听从钱老太的指挥。

明明钱老太对他最差劲，他却是钱老太最忠心的儿子。

那时候，老太太都怀疑钱老三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如今，听到钱老三这掷地有声的一番话，老太太可以确信，钱老三的脑子好使得很。

都不用她说明意思，钱老三已经把答案给说了出来。

老太太的目光掠过钱老三，落到钱老四身上。

比起钱老三的超常发挥，钱老四还不明所以。

“老四。”老太太叫了他一声，有点恨铁不成钢。

以前，她觉得钱老四挺聪明的，如今有了钱老三做对比，钱老四也变得不是那么聪明了。

“娘？”钱老四又不曾知道钱香儿和生子的事，他自然听得云里雾里。

尤其是钱老三的那番话，他更是感觉和听天书似的。

老太太一句话，打消了他的疑问。

“生子想要迎娶香姐儿，你觉得如何？”

钱家的人并不知道生子与钱香儿的关联，哪怕有太多的漏洞，可钱香儿带给钱家人的印象摆在那里，他们根本不会相信钱香儿能做出红杏出墙的事。

“我……”钱老四原本还想说他没意见，后知后觉意识到老太太说了什么，顿时反应了过来。

“香姐儿，你和生子……”

这都哪跟哪啊！

香姐儿回到钱家才几日，就算生子日日来钱家，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会这般深厚。

也就是说，张家没有说错，钱香儿的确有个奸夫。

而那个奸夫，就是生子！

钱香儿冲钱老四行了礼，无不坚定地说:

“四叔，我和生子情比金坚，早已定了终身。”

钱香儿正愁如何将她与生子的事告诉大家，有了老太太的话，她说得坦然。

“定了终身”四个字，是她的承诺。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生子，钱香儿从未这般肯定自己的感情。

钱老四看了看钱香儿，又看了看生子，恍然大悟。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啊！”

他还在想，老太太怎么会莫名其妙鞭打钱香儿，生子又为何会急急忙忙跳出来替钱香儿受罚。

还有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老太太不是要打钱香儿，而是在鞭策生子。

不得不说，作为老太太眼中的聪明人，钱老四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钱老三误打误撞寻到了真相，钱老四则是实打实地明白了老太太安排这顿鞭刑的意义。

作为隔房的叔叔，钱老四对钱香儿并不亲近。钱香儿又是秦氏带进门的女儿，来钱家时，钱香儿已经记事了，她和钱家所有人都保持着似远非远的关系。

对于钱香儿的婚事，钱老四本不该有任何意见。既然老太太问到了，他也就实话实说。

“娘，儿孙自有儿孙福。生子能为香姐儿做到这个地步，可见是个能托付终身的。”

站在男人的角度，钱老四无比明白当一个男人选择为一个女人受罚意味着什么。

老太太的鞭刑非一般刑罚可比，生子坚持到了现在，还毅然决然想要将全部刑罚领受，这份心意，的确难得。

钱老三和钱老四如出一辙地肯定了生子对钱香儿的感情，老太太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意见，却是不咸不淡说了句:

“你们倒是大度。”

钱老三和钱老四顿时慌了神，钱老三就不必说了，钱老四可是清楚地看到了老太太对生子的满意，怎么还会得到这样的评价？

老太太的下一句话，就为他们解了惑:

“这件事老二还不知道，你们说怎么办？”

钱老三和钱老四同意与否意义不大，主要还是钱老二的态度。

老太太虽然说了孩子们的婚事由孩子们自己做主，可谁成亲也想要得到父母的祝福。

生子是钱香儿自己选的，老太太也希望钱老二能够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