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书羽亲昵地趴在老太太身边，看着老太太从布袋里拿出准备好的吃食，两只眼睛放光彩:

“哇，是鸡蛋饼，还有鸡蛋糕！”

钱书羽一样一样细数着老太太带来的点心，一双弯弯笑起的眉眼与老太太如出一辙。

祖孙俩旁若无人笑着乐着，把一旁的钱书修看得好生羡慕。

曾几何时，老太太这样的亲昵是属于他的，可现在……

“修哥儿，这是给你的。”钱老四敏锐地觉察到钱书修的低沉，私自做主将一盒鸡蛋糕送给了他。

来的时候他还想着老太太准备这么多年兴许还有修哥儿的一份儿，可到了现在他才明白老太太压根没给钱书修准备东西。

这可是稀奇，不过想想钱书修过年不曾回家，老太太心里有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冤家宜解不宜结，钱老四做起了和事老，想要缓和钱书修与老太太的关系。

其实，又哪里是老太太不愿意缓和，只要钱书修说两句轻快话，老太太又怎么舍得不理会自己的孙子。

钱老四想得透彻，这不，主动给钱书修一个台阶下，也省的他一个人闷闷不乐和个呆子似的。

“给我？”

钱书修还沉浸于曾经的美好之中，冷不丁怀中被塞了一盒东西，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钱老四暗暗对他使眼色，让他莫要给老太太甩脸。

老太太便是再不好，那也是钱书修的亲奶，这世上就没听说小辈不能主动给晚辈低个头的道理。

钱老四的小动作没有逃过老太太的双眼，对于钱书修这个孙子，老太太也心情复杂。

钱书修是钱老大的儿子这点，就令老太太不喜，再加上书中有关于他的那些愚孝剧情，老太太对他就更看不上眼。

可就如钱老四所想的那般，没有小辈不能和长辈低头的道理，也没有长辈诋毁小辈的道理。

现在的钱书羽还什么都没有做，老太太不能把钱老大做的孽强加于他的身上。

无论以后如何，只要现在的钱书修愿意对她示好，老太太也不能视而不见。

对上钱书修探寻的目光，老太太笑得和蔼:

“是你三婶的手艺，尝尝看喜不喜欢吃。”

钱兰儿做的那些糕点，多有王氏帮衬。与钱兰儿不同的是，王氏所做的糕点更加入了老太太的口味特点，做出来的点心虽看似与钱兰儿所做无异，却是风味更加独特。

老太太所表现出来的随和谁都能看得出来，钱书修也不例外。

“谢谢奶，我喜欢吃。”

钱书修也忙顺着台阶讨好。

钱老四送给钱书羽的吃食，便宜了书院的学子，自然也便宜了他。

钱书修略有几分羞涩，翩翩少年郎面若桃花，看得老太太对他的不喜也少了许多。

“既然喜欢，奶让你四叔给羽哥儿带吃食的时候也给你稍上一份儿。”

除却身份，现在的钱书修只是个长得好看的男孩子罢了。

老太太喜欢色彩鲜艳的人，钱书修凭着他那张脸成功俘获了老太太的心。

钱书修又哪里知道自己是凭着一张脸与老太太重修旧好？

在他心中，还记挂着过年未曾回家一事，又想起钱书羽所说老太太是特意为了看他而来，一颗心不上不下，面对老太太的好意，他只有愧疚。

“奶，我……”

他那般对待老太太，老太太却这般对待他，于情于理他都问心有愧。

读了多年的圣人书，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钱书修心里明白。

以前老太太没看，他还可以佯装视而不见。如今到了老太太跟前，他再也无法装糊涂。

错了便是错了，老太太这般以德报怨，钱书修心中总不是滋味。

他不怎么会掩饰自己的心情，心里想的什么，面上便表露什么。

老太太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至于到这里来见钱书修更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老太太想当个和蔼可亲的奶奶，可不想被人提及时会有害怕情绪。

眼见钱书修已经开始自责，老太太忙制止:

“好孩子，别想那么多。你现在的任务是读书。人生不是几年，十几年，想要走得长远，自己心里也得有谱才是。”

老太太知道钱书修的心意，现在的他还是个好孩子，奈何好孩子没有个好母亲。

或许站在曲氏的角度，她限制钱书修的种种都是出于一番好意。

可孩子长大了，总不能处处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老太太倒是不担心钱书修的课业，她担心钱书修处处被曲氏拿捏，终有一日还是会走老路。

老太太的谆谆教导，听得钱书修有些呆愣。原本隽秀的少年郎，居然有些傻乎乎的模样。

老太太言尽于此，并不多说。

钱书修是由曲氏一手带大的，有些事只能意会，说得多了只怕还会造成反效果。

对待钱书修的命运，老太太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钱老四更是听得迷惑，在场的人也就只有钱书羽对老太太的话有所参悟。

当局者迷，钱书修若是一味听从曲氏的吩咐，未来会有大麻烦。

不过，他自己没有意识到问题，别人说再多也是枉然。

“奶，我带您去看看我住的地方吧？”

钱书羽可舍不得老太太站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从村里赶来一路老太太定是累着了。

他以看住处为由，将话题岔了过去。

“是一处幽静的小院，我自己一间房。”

原本，钱书羽是与他人同住的，自从他威胁了钱书修之后，他就换到了钱书修的房间住。

反正钱书修从不在书院夜宿，正好便宜了他。

不用他说，老太太也没想在钱书修身上多费时间。正好有钱书羽打岔，也不显突兀。

“好啊。”老太太完全无视了钱书修，随着钱书羽离开。

县城书院占地很大，除了有了学子们念书的学堂，在山脚下还有一处供家远的学子住宿的地方。

一般都是大通铺，两三个人挤在一间屋内，单间要另外收费。

钱家给钱书羽的银子只够睡大通铺，也是因为钱书修的关系，他才能有了独立的房间。

反正，这钱也是公中出，抢占钱书修的房间，钱书羽没有丝毫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