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

钱老大被老太太打蒙了，他原本还担心老太太会因为钱明珠的事迁怒他，可等了一晚上，老太太似乎并没有对他出手的意思。

钱老大安了心，不过是不想跟老太太回乡罢了，老太太怎么就打上了？

当着满院子家丁的面挨打，钱老大没面子极了。

“老四，押住他！”老太太不欲和钱老大多言，她都没想要这个儿子，自然不在意他什么面子不面子。

钱老四大概能够猜到老太太要给钱老大一个教训，不过，以钱老大做的那些事，猜不到才奇怪。

钱老大居然以为在他做了那些事后，老太太会轻易放过他？那才奇怪吧！

“大哥，你就老实点跟娘回乡吧。”

钱老四原本还想替钱老大求情，可钱老大做的那糟心事让他都胆颤，若不加以管束，以后的钱老大岂不是更加无法无天？

钱老四也不敢忤逆老太太，只能劝说钱老大乖乖听话。

“我……”钱老大怎会不知道老太太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不想回乡，就是想躲过这次的灾难。

可无论是老太太还是钱老四都不会允许他躲避，钱老大只好不情不愿跟着老太太回去了。

钱书修倒是有心和老太太回乡，被老太太以学业重要为由拒绝了，再加上有曲氏在旁边看着，钱书修就算想寻找借口也不好找，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太太押着钱老大走远。

“你爹这次悬了。”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将钱书修吓了一跳。回过头才发现是曲氏说的。

曲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平平，并无担忧，也无幸灾乐祸之姿，平静的仿佛在说一件小事。

这可太奇怪了。

钱书修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到曲氏身上。

“娘不担心？”

以往钱老大在外惹了什么事，别管曲氏私下如何，明面上她一直都护着钱老大。

否则，以钱老大那好高骛远的心思，早就惹了不该惹的人。

都是曲氏，在背后一直替他擦屁股。

可明明曲氏就不想这样做。

这些年，钱书修看得多了。从一开始的怒其不争，到后来的无所谓。

现在曲氏明明看出了老太太对钱老大的不善，居然还坦然站在这里，她不想救钱老大了？

钱书修的怀疑刚刚升起，就听曲氏说:

“担心。”

担心？

钱书修顿时了然。

可是下一刻，他又听曲氏说:

“担心又有何用？”

嗯？

这是什么意思？

不救钱老大了？

钱书修满腹疑问，曲氏转过头来对钱书修笑了笑，那笑容并无苦涩，只有欣慰。

她想伸出手摸一摸钱书修的头发，才发现钱书修已经长高了，长到她伸手都够不到他的头顶。

钱书修顿时明白了曲氏的意思，忙低下头，让她摸一摸自己的头顶。

摸到了钱书修头顶的曲氏心中一片柔软，曾几何时曾经的青葱少年已经长大，长的比她还要高，长到让她也需要仰望。

被曲氏触碰到头顶的那一刻，钱书修不禁颤抖了一下。他已经许久未曾被曲氏这般对待，自从到书院念书之后，曲氏对他一日比一日严厉。

他也明白曲氏望子成龙的心，只是乡试失败后，钱书白又一跃成为案首，他不自觉就会想很多事。

他还记得小时候曲氏时常将他抱在怀中，念书、习字，哪怕他多学了一个字，曲氏对他也接连夸奖。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曲氏对他越发严厉了。

钱书修也知道，钱老大是个名不副实的秀才，为了能够撑起这个家，曲氏付出了许多。

他努力当一个乖孩子，努力按照曲氏说的去做。

但，渐渐力不从心。

而今，曲氏再度为他展露了儿时的温柔，钱书修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曲氏的温柔并非转瞬即逝，她眼底慈爱一如曾经。

“修哥儿，你长大了，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

曾经的曾经，曲氏总把钱书修当作小孩子看待。

小孩子嘛，只需要好好念书就好，家里的事有大人在，不需要他出面，更不需要他知道。

老太太的话让她明白，钱书修并不是小孩子，他已经长的比她都要高了，他完全有能力去处理好事情。

“娘？”

钱书修不解地望向曲氏，那眼中有着淡淡的不解，更是的则是一份承担。

房内。

曲氏对钱书修道出了自己的心思。

“什么，和离！”

钱书修大惊，他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居然会从曲氏的口中说出“和离”二字。

没错，曲氏想要与钱老大和离。

这些年，无论钱老大做什么，曲氏都在后面为他遮遮掩掩，钱书修还以为曲氏这辈子就会这样过下去，却在今日听到曲氏亲口说要和离。

钱书修的表现很震惊，曲氏已经调整好心态，她努力解释: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打击或许有些大，但是，修哥儿，咱们要及时止损。你爹已经成那个样子了，他连自己的亲人都能舍弃，焉知有朝一日利益足够大，他不会舍弃你我。你的姐姐们已经嫁人，娘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

曲氏已经容忍钱老大够久，如果不是因为钱书修还要科举，她根本不会再继续容忍钱老大。

原本，日子也会这样过下去。

可是，今日曲氏忽然意识到，钱老大的蠢会害了他，说不定某一日也会害了钱书修。

钱书修就是曲氏的命根子，曲氏会为了钱书修容忍钱老大，也会为了钱书修舍弃钱老大。

终于，她放手了。

曲氏原本以为还要对钱书修解释很多很多，钱书修却告诉她:

“娘，您早该和离了。”

钱书修眼中没有迷茫、不安，只有快意、喜悦。

“修哥儿？”这回，换曲氏吃惊了。

她知道钱书修与钱老大的父子关系还算不错，她从未在钱书修面前说过钱老大一点不好，钱书修也因有个秀才爹而骄傲。可现在，又是怎么了？

他怎么这样轻易就同意了她与钱老大和离一事。

钱书修的确和钱老大的关系还算可以，那是因为他整日都待在书院，平日里回家又都在温习课业，与钱老大接触不深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