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遍体鳞伤的钱老四从老太太屋内出来，只有柳氏敢心疼抹泪。

钱家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柳氏，得知钱老四果真要纳妾，众人的脸色缤纷各异，均是一言难尽。

钱老四纳妾的消息不胫而走，没人说老太太的棍棒教育狠毒，大家只觉得平日里看起来不声不响的钱老四，一干就干出一件大事。

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柳氏过了明路，就算是正式进了钱家的门。

秦氏与小秦氏之间原本还有几分龃龉，两个人都姓秦，又都是钱家的媳妇儿，难免会被比较。

不同于秦氏的刚硬，小秦氏为人随和，最得好人缘。秦氏平日里不知私下念叨了多少次“装相”。

而今，眼瞧着钱老四把新人领进门，秦氏又有些怜悯小秦氏了。

不同于钱老四把钱书星忘得一干二净，秦氏可是知道钱书星之所以会出现在钱家，最初的目的是为了给钱老四当儿子。

钱老四不要这个正经儿子，偏去做那龌龊事，实乃被秦氏所不喜。

为了照顾小秦氏的心情，秦氏更是不曾理会柳氏，反而与小秦氏多有交际。一来二去，两个人反而关系亲密了许多。

钱明珠对柳氏无感，一来这是哥哥、嫂嫂的事，她不好参与。二来，李霭到现在都没找到，她的一颗心不上不下，也就更没心思参与旁的事。

钱明珠心里记挂着李霭，老太太何尝不记挂？

她好不容易给钱明珠改了命运，若是李霭出了什么事，难保钱明珠不会重蹈覆辙。

老太太心想这件事还得找李知一问清楚，李霭到底何时才回来？

没等老太太去寻李知一，就被休沐回来的钱书星见到了柳氏。

彼时，钱老四正在院子里给柳氏还未出生的孩子做木床，他的手艺还是跟着王老汉学的，倒也有模有样。

柳氏就陪在一旁，是不是夸赞几句钱老四的手艺，两个人坐在一起的姿态活像是一对神仙眷侣。

钱书星认出了柳氏，整个人都蒙了。

他之前告诉老太太，钱老四在外不轨，怎么还把人领进家门了？

钱老四抬头便瞧见了钱书星，原本高兴的脸上顿时起了尴尬。

“羽哥儿，星哥儿回来啦？”

他勉强笑了笑，好不容易平复的内心因想到钱书星为何出现在钱家，而略有难堪。

老太太是为了给他过继个孩子，这才找上了钱书星。结果过继一事没了踪迹，他也即将要有新的孩子了。

钱书星的身份，就有些不尴不尬。

“四叔，这位是？”

钱书羽并不知道柳氏的存在，骤然瞧见钱老四这么光明正大的和除了小秦氏以外的另一个女子言行暧昧，不由皱眉。

他尚且未曾开窍，却也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虽还不明白柳氏的身份，本能地对眼前的情形感到不喜。

钱老四这才想起还没同他们介绍，忙不迭解释:

“这是你们的柳姨。柳姨肚子里有小宝宝了，你们行事注意些分寸。”

钱老四最挂心的便是柳氏肚子里的孩子，也正好给钱书羽和钱书星提个醒，省的他们冲撞了柳氏。

“小宝宝？”钱书羽震惊无比，呆呆地看着钱老四，问:

“谁的？”

不怪钱书羽不了解，他的成长环境根本不存在外室与妾室一说，年纪尚小的他也从未经历过感情波折，又怎会懂得柳氏存在的意义？

钱老四只觉得这个侄子是读书读傻了，简直一个愣头青。

“还能是谁的，我的！”

钱老四气鼓鼓地开始赶人:

“去去去，屋里待着去。”

钱老四的脸皮不够厚，他知道柳氏的身份尴尬，未免被问及太多，他都没让柳氏回应。

钱书星和钱书羽被赶去屋里，钱书星却没有回屋。

“星哥儿，你去哪儿？”

钱书羽在后面追问，钱书星已经进了老太太的屋子。

屋子里只有老太太一人，钱书星顾不得上面许多，忙问:

“奶，他怎么把人给带回来了？”

钱书羽不明白柳氏的身份，他却明白。柳氏来到钱家，小秦氏又如何自处？

钱书星把这件事告诉老太太，为的就是老太太能够拦下这荒唐的事。结果老太太非但没拦住人，还把人给登堂入室了，这算怎么回事？

钱书星为小秦氏不值。

老太太一听就知道钱书星为何而来，随口解释:

“是你四婶同意的。”

若按照老太太的想法，自然如钱书星一般想法。可谁也不曾料到，小秦氏会有这样的转变。

“柳氏是你四叔的妾室，这件事还是你四婶提出来的。”

小秦氏想法说来也简单，只是对于从未经历过这种事的钱书星而言无异于自甘堕落。

在不了解小秦氏所想之前，老太太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现在她愿意给小秦氏多一分理解。

“怎，怎么会？”

钱书星完全无法理解小秦氏的作为，一颗心跌落谷底。

老太太轻轻抚了抚他的发顶，少年郎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钱书星已早早肩负起家庭的重担。

哪怕来到钱家，他也希望通过他的努力让钱家人过上好日子。

但凡事过犹不及！

“孩子，这个世上的道理并非非黑即白，有许多事你现在还未曾经历，才想得简单。事实上，纳妾于你四婶来说算好事。”

祸兮福所倚，有了柳氏这么一个能生的妾室，于小秦氏来说利大于弊。

钱书星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他本就心思敏感，又听了老太太的解释，顿时了悟。

“是，是因为妾室能生儿子吗？”

钱书星的声音略有颤抖，哪怕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亲口问出又是另一回事。

他的心事太重，老太太慈爱地看着他，言语宽慰:

“你现在把心思好好放在课业上。纵是有了儿子，你四婶待你也总是不同的。莫要怨她。”

老太太无法否认，却也不想就这么承认，只能寄希望于钱书星，希望他能想开些。

庆幸的是，钱书星比想象中更为贴心。

“我知道。”他点点头，真心实意告诉告诉老太太:

“其实，我很感谢四婶。若是，若是妾室能够让四婶开怀，我也是愿意的。”

他之所愿是希望小秦氏能够幸福，若这便是小秦氏所愿，他自当支持。

这一刻，什么原则、道理于钱书星来说都不如小秦氏的意愿来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