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们才是一家人，却不能住在一起，钱老三这心里不是滋味。

钱书白顿时哭笑不得，他还不知道他爹心里是这么想的。

钱老三这个人，为人踏实可靠，也细心周到，唯有一点——十分敏感。

他察言观色的能力全用到别惹别人厌恶上了，只会闷着头干活。

“爹，咱们家总共三间房，兰姐儿一个姑娘家，你让她住到哪儿去？”

临安府的地皮，寸土寸金。

内城的房子已非金钱可以交易，若是没有与之相配的身份，就算买了房子，也住不好。

来这儿的学子多以租房为主。

钱书白买的这处院落，前任主人是名落榜学子，考了多年未有结果，如今终于舍弃考举的心思，这才将房屋变卖。

这里已经属于外城边缘了，这一处不大的小院儿也足足花费了钱书白五百两银子。若非有老太太的支持，单凭他买字画的银子根本买不下来。

钱兰儿的点心坊开在内城，她有贵人相助，无人敢惹。若是她住到这小院里，每日单是往返的路程就得好几里地，实在得不偿失。

“可，可……”钱老三还想列举钱兰儿不喜他的证据，钱书白已经尽量安抚:

“别多想，赶明我就让兰姐儿回来。”

钱老三既然那般惦记钱兰儿，让她回来一趟就是。总归不过一夜时间，钱书白还是能做到的。

“哎，好。”

钱老三当即便高兴了起来，也不纠结钱兰儿对他是否厌恶了。

“你看书吧，爹不打扰你。”

钱老三这才离去，解决了心头之患，他连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钱书白默默摇头，对于钱老三的举动十分无奈。

屋内的烛火无风闪动了两下，钱书白收起无奈的神情，面色严肃。

片刻后，一道黑影消无声息出现在了他的房间内。

带黑影站稳，方能看到，这是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

若是再仔细点看看，这个男人身上的装扮竟与岳叔如出一辙。

“公子，情况有变。”

男人奉上一纸书信，对钱书白十分恭敬。

钱书白接过书信，一目十行看完之后，面色更显阴沉。

“我知道了。”

他抬手之间，黑影已经去无踪迹。

手中的书信燃于烛台之中，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了一堆灰烬。

……

老太太大清早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昨夜钱明珠很晚才回房，老太太也跟着熬了半夜。一觉醒来，正值昏沉，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嘭嘭嘭！”

“娘，不好了，不好了。”

王氏在门外敲个不停，老太太揉着不甚清醒的额头，没好气开了门。

还不等开口，王氏已经面色煞白告诉老太太:

“娘，柳氏小产了！”

柳氏小产？

老太太的瞌睡虫跑得一干二净，柳氏怎么可能小产？

“大清早的，我刚开门就看到柳氏倒在院子里，她身下全是血，是，是小产的模样。”

王氏也被吓得够呛，今日中秋，她念着远在他乡的丈夫孩子，睡不踏实。早早起床，本想着做些吃食，就看到柳氏昏倒在院子里。

也不知道她晕了多长时间，身下的血都已凝固。若不是柳氏还有点气息，王氏都因为她死了。

王氏也是经历过小产的，她看到柳氏从底下流出来的血，便什么都明白了。

柳氏小产，这可不是小事。

毕竟，她是丁一亲口证实无孕的人，又怎会忽然小产？

老太太出去的时候，柳氏已经被抬进屋子里，钱老大去请大夫了，家里的几个女眷正吩咐丫鬟烧水、换衣。

相较于钱家的媳妇儿，老太太对小产这事毫无经验，也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只能任由别人忙里忙外，她等在屋外。

等啊等，等了很久，钱老大也没有回来。

柳氏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今日过节，若是柳氏在今日去了，这可怎么使得？

再者，柳氏好好的，怎会忽然小产？她那肚子都没鼓起来过。

老太太招呼着钱书羽去把为秦氏准备的接生婆给找来，又让钱老四驾车到县城去回春堂请个大夫。

折腾了大半天，钱老四都从县城回来了，钱老大还是没有出现。

幸亏，秦氏的接生婆来得早。在见过柳氏的情况后，确认为小产后症状。接生婆对女人的这些病还算有些经验，她带着几个女眷帮着清理了柳氏的身体，柳氏的身体总算有了点温度。

“这是怎么回事？”

屋内忽然传来一声惊呼，片刻后，小秦氏支支吾吾来到老太太跟前。

“怎么了？”

钱老大的屋子不大，进去了这么多后无从下脚。老太太等在屋外，只等柳氏安好。

小秦氏这番支吾模样看得老太太心中一阵突兀，她担心柳氏闹出幺蛾子，一颗心极不安定。

小秦氏也是难以启齿，她说不出什么来，直接示意老太太进屋瞧瞧。

连小秦氏都说不出的事，老太太的心更担忧了。

进了屋子，才发现屋子里的人都一副古怪模样。尤其是接生婆，她看老太太的目光还透着一抹不齿。

不齿？

老太太更疑惑了。

为了接好秦氏这一胎，老太太特意找的十里八乡手艺最好的接生婆。对方于老太太也十分推崇，两家人一拍即合，当即就定下来了。

这不是老太太第一次见到接生婆，她还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接生婆那满眼的激动。

这会儿，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带着疑问的心情被小秦氏带去了柳氏的床前。

床上的柳氏只余一件单衣，透着薄薄的布料，有些地方并未被遮盖到。老太太看到柳氏胳膊上的伤痕，一直蔓延到衣服里面。

她当即就急了，赶快查看柳氏的身体。一撸袖子，才发现柳氏浑身都是伤痕。

这是哪里来的伤痕？

青红交加的伤痕，有些地方已经结了疤。有些地方还是新添的伤痕，透着血痕。

想到久久不曾归家的钱老大，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钱大江！”

敢情钱老大就是这样对待柳氏的？

而柳氏也闷不吭声，都忍了下来。

打女人的男人，最为被人不齿。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钱老大。

钱老大有什么资格打柳氏？

小秦氏亦看了不忍。

她虽不喜柳氏，可看到柳氏那浑身的伤痕也能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