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伯琮是何许人？

他能够面对皇上时亦保持喜行不露于色，终日沉着一张脸，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想要什么，也从不会主动说出来，都是身边人依靠多年的相处经验琢磨出来的。

可现在这句话，无疑是不应该由他来说，却偏偏被他亲口说出来。

没有预兆，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让人感到不安。

而老太太的不安则来自于，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多年前的段往事。

原本老太太以为她对赵伯琮的熟悉感来源于此，可就在刚才的那一刹那，当他追问她，他们以前是否见过时，那种似与生俱来的熟稔，让老太太一时间竟有些不能确定，她所认识的那个赵伯琮，是否是眼前的这个人？

来到书中的世界，她一直觉得这里所有的人和事都是虚构的。就算男女主角是天选之子，也不过是虚拟的人物罢了。

她可以承认身边人的价值，却始终难以平复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然而，就在刚才那一瞬，她似乎抓住了点什么。

这种感觉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老太太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虚无缥缈的感觉已没了踪迹。

赵伯琮问完之后，老太太就表现出一副被猜透了的模样。她不再看赵伯琮的眼睛，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呈现出心虚与不安。

“咳！呵呵，郡王爷说笑了，咱们不是相识于上崖村吗？叶里红现在还在那，莫不是多年不曾召见，郡王爷把他也给忘了？”

自从岳家平反，叶里红带着银瓶回到上崖村之后。岳家人似把这个女儿给忘记了，赵伯琮也似乎把叶里红给忘记了。

他们在上崖村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简直与村里人没什么两样。

老太太说这番话也有为叶里红打抱不平的意思。

别看叶里红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好像十分喜欢教授大家武艺。可在夜深人静时，他总是一个人默默望着天际发呆。

他属于江湖，是赵伯琮带进这个名利场。当他适应了在赵伯琮身边的生活，赵伯琮又将他发配得老远。

他很不适应上崖村的生活，他该有多姿多彩的生活。

赵伯琮的目光依旧平静，他盯着老太太看了一会儿，平静的目光下隐藏着波涛汹涌。

“我还以为在我儿时，我们曾经见过。”

他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在老太太耳中炸响，而此时，燕青也来凑热闹。

“主子爷，您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乡君与我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

你就胡说吧！

老太太没办法反驳赵伯琮的话，但对于燕青的话毫无负担。

当初在皇宫的时候，老太太可没有在燕青面前现身，说什么似曾相识，不过臆想。

“不可能。”老太太说得信誓旦旦，以为自己可以摆脱被猜忌的命运。

可是啊，她太着急了。太着急否认，反而显得煞有其事。

燕青原本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不过是随着赵伯琮的话随口添了一句。可老太太的反应却告诉他，他的猜测或许就是事实。

老太太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突兀，还想解释些什么，又怕越说越错。

场面顿时安静，没有人再开口，气氛变得诡异。

“燕青。”赵伯琮居然体贴开口，打破了一室沉静气氛。

空气再度流淌起来，老太太也松了口气。

“主子爷？”

燕青把落在老太太身上的目光收回，一派从容。

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手足无措、背地里哭鼻子的小个子了。他成为独当一面、游刃有余的燕青大人。

跟在赵伯琮身边，他成熟了，成长了。

“把刚才那二十个女人送到乡君府。”赵伯琮吩咐。

燕青看了眼老太太，不疑有他。

“是。”

燕青的动作很快，声音落地，他人也出了门，老太太想拦都拦不住。

走了属下，还有主子。

老太太自知道那些美人是皇上所赐，就不敢多觊觎。可赵伯琮却像听不懂人话似的，非要送她。

还二十个，全都送她？

她不想要，不想参与到宫廷争斗当中。

“元永，这是何意？”

老太太开始打感情牌，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无法与赵伯琮对峙，可作为一个长辈，她有足够多的筹码让赵伯琮收回成命。

一句“元永”似拉近了彼此的关系，老太太并不知道，如今已经许久没有人这般叫他了。

当初，他鬼使神差把自己的字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也接受良好，时至今日，也叫得顺口。

赵伯琮笑了下，微微勾起的唇角还不待细看已经恢复平整。但他的确是笑了，不是嘲笑，不是冷笑，是法子内心的笑。

“老太太不是喜欢吗？老太太忍心让她们在郡王府后院蹉跎终生？”

赵伯琮是一个很好的说客，一句“蹉跎终生”让老太太都迟疑起来。

娇花还需爱花之人侍候，赵伯琮这般不知怜香惜玉者，有朵娇花也被他给蹉跎了。

“这……”

老太太确实不忍这帮美人落得个蹉跎下场，赵伯琮一副非要送她的姿态，燕青都被安排送人了，老太太说再多也改变不了结果。

“多谢郡王爷赐人。”她懒洋洋道了句谢，那谢里可半句高兴都没有。

罢了罢了，算是她帮赵伯琮一个忙吧。

这么多美人出现在郡王府，怕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老太太自觉帮了赵伯琮的忙，问起话来也就更加坦然:

“宫里最近有什么事发生吗？我见街上全都是侍卫，程砚也没说明白。”

老太太更希望听到的是，赵伯琮何时登基？

距离会试就剩一年的时间了，如今朝局动荡，金国还在虎视眈眈，赵伯琮这个皇位能坐安稳吗？

老太太目光里全是担忧，透过她的眼睛，好像她的担忧全都冲着赵伯琮去了。

赵伯琮从小自诩能够看透人心，老太太的心他看不明白。

两个人交往不多，最大的交际便是第二季稻谷的种子推广。可老太太那时不时的目光流露，总让赵伯琮有一种二人相识甚久的感觉。

因为这份感觉，老太太成为了一个特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