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后年方二八(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院中倏静,两个人麻溜站直了,目送云渐从阶上下来,大气不敢出。
云渐敛着眉,浑身都写满了生人勿进四个大字,袁柏吞咽口水,悄声怨逐溪,“都怪你,不会让他听见了吧?”
逐溪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但云渐一个眼风也没给他们,径直从这两个活宝前过去了。
他阔步走到前院,霍地拉开紧闭的朱门,两柄便长戈锵地一声,横在他面前,“云指挥止步。”
云渐道,“我要见太后。”
甲卫面色肃穆,一丝不苟,“太后懿旨,指挥禁足期满,才能出门。”
云渐伸手,抓住戈柄。
甲卫们猝而抬眼,江澄的声音突然横空刺来,“云指挥——”
云渐看到他从大门旁现身,才知道他也一直在,手指又收紧了些,“我这顿酒份量真不轻,还要江副使亲自看守。”
江澄笑笑,“江某最近闲来无事,仪鸾司这里日头不错,冬日晒晒太阳挺好。”
云渐懒得和他废话,手臂使力,两个甲卫不敌,踉跄着后退数步,险些栽倒,长戈直接脱手,当啷两声掉在地上。
江澄眉心一跳,“我们好容易才挫伤崔氏一党,指挥便抗旨闯宫,难道让世人说,大邺朝军功盖过君权,去一个崔巍,又来一个云渐吗?”
云渐置若罔闻,抬脚便走。
江澄拦他不住,高声道,“太后猜到指挥要闯宫,所以才派江某来,有几句话要带给你。”
云渐步履微顿。
“指挥许还不知,今晨指挥禁足的懿旨已经发了邸报,你闯出去不要紧,左右殿下也舍不得重罚,可她在朝中立足,实为不易,指挥这么一出门,让殿下如何自处?”
果然,此话一出,他的背影便停住了。
江澄缓步走近,“指挥这段时间也实在劳累,何不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个月?”
云渐凝眸,视线沉沉落在他脸上。
江澄心底也打鼓,话虽是沈鹿衔亲口让他带的,可其中懿旨登上邸报一则,却是她说的谎。
但下一刻他便松了口气,云渐不再坚持,从他身旁擦过,回了仪鸾司。
甲卫赶紧把门关上。
袁柏正对云渐直接闯门的举动目瞪口呆,“太后不是把指挥使禁足了吗,他怎么还…”
逐溪毫不意外,“殿下当是一时气话,那么较真作甚?”
袁柏小心翼翼,“可再气话那也是太后啊?”
逐溪不以为意,毕竟云渐在北蜀时连先帝的圣旨都敢抗,天使的面子都敢下,他耸耸肩,也准备出门去尚食局领午膳。
谁料门口传来声音,云渐竟然回来了。
这下轮到了逐溪瞪大眼睛,“少主公您怎么?”
“酒劲还没过,回去躺会。”
“……啊?”
“对了,你去给我打听一件事。”
云渐闷闷站了片刻,突然发话。
逐溪立时把耳朵凑过来。
“去找封今日的邸报,看看上头可有写我被禁足的旨意——不必带来给我,看一眼便罢,别声张。”
逐溪说了声得令,余光注意到远处袁柏好奇的神情,自觉刚才有点丢脸,于是不无期待地问,“若邸报上没写,少主公可是要出去?”
云渐双目垂落,蹙了蹙眉。
“不。”
他只说了这一个字,从逐溪身边侧过,卧房门干脆利落地关上。
这瞬间,逐溪陷入了从所未有的迷茫。
袁柏偏还要凑上来,“指挥使和您说了什么?”
逐溪没好气地推开他,“去去去,小孩子没事问什么问!”
江暖阁。
沈鹿衔用过午膳,正在寝宫小憩,月轻缓步进来,轻声道,“殿下,奴婢将程参军带来了。”
沈鹿衔睁开眼,从榻上起身,“从哪来的?”
“殿下料事如神,”月轻双目微微发亮,“就在留后院门口,侯个正着,奴婢没让他进去,直接带过来了。”
“好,”沈鹿衔道,“让他在正殿等着,我更衣毕便去见他。”
逐溪从未独自面君,突然被叫到这里来,心里还有些打鼓,约摸一炷香,沈鹿衔穿着闲时燕居的缘衣出来了。
她让逐溪平身,开门见山,“是你家少主公让你去留后院的?”
逐溪不知她何意,只好搜肠刮肚,踅摸出几句好听的话来,“指挥使挂心朝事,所以才派卑职…”
话未说完,月轻便将一封纸书递到了他面前,正是今日的邸报。
逐溪愣怔,望向上首。
沈鹿衔示意他看。
逐溪接过打开,白纸黑字清晰分明,并没有关于云渐的只言片语。
他更加惑然,下一刻却听沈鹿衔道,“邸报刊有云渐禁足之事,是予让江澄骗他的。”
逐溪微微睁大了眼,“卑职愚钝,望殿下明示。”
沈鹿衔垂下眼帘。
她不知如何拦住他,所以让江澄带了那几句话,让他以为自己禁足,已被朝臣共知。
希望他能……怜惜她。
她疑心自己自不量力,却还是这么做了。
沈鹿衔缓缓开口,“予希望你回去后,也告诉他,邸报上便是这么写的。”
逐溪想不通,她怎么这般笃定,自己这个心腹会和她一块骗主子,不由得敛眉,“殿下为何如此?”
自然是不愿让他走,还有…
沈鹿衔说出了另一层缘由,“楚王要来京了。”
逐溪面色随之一变,一时竟口不择言,“他来做什么?”
“藩王朝贡,”沈鹿衔道,“你也不想让他们见面吧。”
自然不想,逐溪眼底透出恨色,不止他,云渐本人必然也不想。
他们父子二人情分何止稀薄,简直到了恶劣的地步——云渐四岁那年,外祖湘洲刺史钟离昆病逝,楚王与发妻关系遇冷,次年初,他便带回一貌美妾室,那小妾身边还跟着个孩子,只比云渐小五个月。
同年,云渐遇刺,钟离氏为救他被刀斫面,容貌尽毁,事后楚王不仅毫无交代,更是冷落了他们母子,钟离氏忧心儿子,亡故前设法将他送到益州,托付给兄长教养。
可才过去两年,楚王便强行将云渐接回,次年便以效忠君上为由,将八岁的他封为世子,打发给了千里之外的朝廷。
这十几年间,云奉章对他不闻不问,连家书问候都不曾有过半句,在外却装得情深意笃、无可奈何,云渐只恨不能同他一刀两断,怎么会想见他,何况他那便宜父亲若再带着便宜次弟来,更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
往年他们在姑苏东馆,自然眼不见心为静,可如今云渐在京,父王来朝,便没有理由不见面,否则一顶不孝的帽子必定扣下来。
除非不是自由身。
逐溪几乎就要应下,却忽感不对,殿中这位是如何知道他们不和的?
沈鹿衔看出他心中所想,“他为质十三年未曾归家,先前得胜还朝经过楚地,也不曾顺路回去看看,且在狱中时,我们也谈过一些事情,所以我心中有数。”
她对上逐溪不无讶异的目光,“届时我会告诉楚王,世子忽感时疾,需隔断静养,不能见人,免得他生事。”
良久,逐溪俯下身去,“卑职明白了。”
“卑职会按殿下吩咐做的,少主公受他的苦,实在是太多太深了。”
沈鹿衔颔首,嗯了一声,“月轻,送参军出去。”
逐溪退出两步,忽又回来,“殿下,其实少主公对卑职说,即便邸报上并未写明,他也不打算出门。”
沈鹿衔微怔,逐溪再次行礼,退了出去。
星隅见她发呆,不明所以,“殿下,程参军那句话是何意?”
沈鹿衔抿唇,嘴角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上扬,弯出了一个浅淡的弧度。
她抬眼,里面像涵着点点星光,“星隅,他不厌我。”
仿佛刹那间,从与他重逢第一面起便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挪走,阴影弥散,酥暖的阳光洒落进来,一种确切的、失而复得的欣喜温水般慢慢盈满了她的心房。
星隅尤是一头雾水,“殿下说什么?”
沈鹿衔不语,低眉托腮,无声地展颜笑了。
但她这点真情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