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倾川含情脉脉地凝视着玉露,将这首古体长诗念出。
场上众人也是一阵恍惚。
似乎陈倾川化身为牛郎,玉露姑娘化身为织女,两人隔河相望,互诉情思。
“陈公子果然大才,此诗遣词巧妙,情意绵绵,不失为一首佳作……”
听完陈倾川的深情倾述,玉露眉角间展露一丝惊讶,对着人家盈盈一福。
这个陈倾川不愧为大才子,果然有两把刷子,若不是有状元郎李子安珠玉在前,她怕是也会被陈倾川的才华打动。
场上诸位才子则是心思复杂。
正所谓文无第一,诸人虽也认可陈倾川的大才子之名,但想要自己低头心悦诚服,那也十分勉强。
在这种场合,尤其是有酒相助,有美在侧,他们当然也想与人家一较高下。
只是在陈倾川吟完诗后,他们解释面红耳赤,浮现起羞愧之意。
陈倾川不仅大才,还急智,他们远远不及也!
江南来的唐舒文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他心中自然是不服气的,因为他已有了半阙诗的腹稿,论辞藻与意境,不在陈倾川之下,甚至略胜一筹。
只不过他输在了时间上。
若在给他小半个时辰,他一定能将此诗雕磨成一首旷世佳作,甚至是神作!
可惜。
时不待他。
经陈倾川这么抢先一弄,他的思绪完全散去,这首神作已然“半途夭折”。
其他公子哥们这个时候当然是马屁声不断了。
与陈倾川不是很熟的,则是面带敬意,拱手赞美。
和陈倾川关系不赖的,则是拍手打趣,眼神更是在玉露姑娘和陈倾川身上来回打转,暗示意极浓。
一旁正与红倌人耳鬓厮磨的张贺年也是酒醒了大半。
他不着痕迹地移开搭在婠婠臀部的手,心中思量着,这个陈倾川果然才思敏捷。
这首诗的遣词与意境,与他之前苦琢三日赠予恩师周勃什的送别诗已不相上下。
虽然他俩都被誉为“四大才子”,但期间差距一目了然,他不及陈倾川。
只是,陈倾川虽才华横溢,但真能抱得美人归吗?
张贺年不由自主地便将视线投向了李子安所在位置。
不过这位隐了身份的李子安竟然与其他人一样,热切地谈论着这首诗文如何如何精妙。
这就让张贺年看不懂了?
这个李子安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既然进了雅阁,肯定是想着如何才压群杰,令花魁倾心。
可是看这架势,怎么还为陈倾川恭贺?
咦。
李子安放下手中酒杯了!
咦。
李子安站起来了!
终于忍不住了,这是要站出强打脸了吗?
注视着李子安的一举一动,张贺年一颗心紧紧高悬起来。
一股莫名的兴奋感充斥全身。
是呐。
自己一个人被打脸,好羞愧。
若是自己身边的众多同伴都被打过脸,嘿,那就是难兄难弟,哥俩好,谁也别笑话谁。
羞耻感立马散去,心里瞬间平衡!
于是,张贺年眸光火辣辣的看着李霄。
李霄当然也是注意到了张贺年异样的神态,心里不经有些发毛。
这个张贺年的眼神很不对劲,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是呢!
十几日前灞桥边,自己可是当着众人的面狠狠虐过他,这厮该不会是因虐上瘾了吧?
嘚。
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还是赶紧溜之为妙。
于是,李霄拍了拍周正义肩膀,说道:“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周正义一脸懵逼地站起身子,粗咧咧道:“公子,你来雅间不是要睡玉露姑娘吗?怎么就要走了?”
呵。
懵逼加酒劲,周正义忘记将自己的大嗓门压低。
然后。
场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听见了,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个大个子。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来群芳阁不睡姑娘,难道还真听一夜小曲?
可是这表面功夫总得做做啊,哪能这般粗鲁地说出来?
玉露姑娘立刻涨红了脸,气得浑身颤抖。
妈妈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将这么粗鄙的死胖子给放进三楼雅间?
看看这身打扮,简直就是沐猴而冠!
“嗝……公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周正义打了个饱嗝,很快也发现场上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唉。
都怪这十年陈酿的状元红,太带劲了,他一时没忍住就贪杯了。
“你当然说错话了。”
李霄哭笑不得地训了一句,随即对众人拱了拱手,“就不打扰诸位雅兴了,在下先行告辞。”
“等等!”
陈倾川哪能乐意。
他能感觉出来,玉露对他所作诗文有些心动了,结果倒好,被这大胖子这般一闹,什么好气氛都被破坏了。
尤其是先前张贺年还拿那个李衿风来挑他的刺。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必须要狠狠教训这俩鲁莽之人。
李霄挑挑眉:“不知陈公子有何指教?”
陈倾川脸上挂着讽意:“再有一会可就要宵禁了,不知李公子这是要去哪?”
李霄指了指楼梯处,好不做作道:“当然是要下楼啊。睡花魁,资费最低也要一百两,太贵啦。在下仔细一想,觉得还是去二楼一楼找姑娘合算,一到十两不等,在下算付得起银子。”
说着,李霄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正义一眼,笑道,“你现在知道哪里说错了吧?”
言外之意,睡花魁太贵了,不合算!
周正义早已醒酒,感动至极。
李公子会缺银子?
这是在护着他呢!
而李霄这番话算是彻底得罪了玉露,以及在场诸人。
真是太赤果果了!
并不是说你才华横溢,让花魁倾心,就能免费白嫖了。
那是不可能的。
人家开这么大的店,难道不要赚钱啊?
所以,想要对花魁一亲芳泽,价格其实很高的!
而你的身份地位,你的才华,就相当于打折券,不过再怎么打折,你最低仍需支付一百两过夜费。
楼下的姑娘虽然差了些,但比起花魁肯定便宜多了,李霄又不是冤大头,何必花费至少一百两去和花魁做深度交流?
现在,三楼的各大才艺表演都看完了,也尽兴了,接下来当然是要办正事了。
玉露哪受过这般羞辱。
她“唰”的一下揭开面纱,露出一张祸国殃民的容颜。
银牙一咬,努起诱人红唇,道:“这位公子,如若你能作出一首不输于陈公子的佳作,奴家便免费倒贴于你如何?”
玉露此言一出,场上气氛立刻被推至高潮。
众人兴奋极了!
如若这个李衿风赢了,那么陈倾川就成了笑话,然后玉露大美人不仅要在李衿风身下承欢,还要补上这笔过夜费。
如若玉露赢了,又或者李衿风不接受这个赌注,那么他就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恐怕今生都没脸再来逛青楼了。
所以不管谁输谁赢,都有很大的看头。
张贺年眨了眨眼,忽然感觉这一幕怎么有些莫名的熟悉?
想起来了……
十几日前,灞桥边,自己不就是这样被狠狠打脸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