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瑞不会赶牛车, 汤旭倒是可以试试，但这会儿天上又开始飘雪花，虽说雪不大, 卫东也怕汤旭冻着，执意让他在板车上坐着, 还得严严实实的裹好了。

汤大虎说自己能赶车把人送回去，晚些时候他再自己走回来。

汤旭觉得有些麻烦人，罗平平发话了, “就让你大伯去, 把牛车赶回来我给喂着, 正好路不太好走, 最近办席的人家又多，还能用车拉人拉货，你放心好了，肯定给你爹把牛喂好，不会亏它一嘴吃的。”

汤旭觉得这安排也挺好，转头看汤丽。

汤丽乖巧点头, 指了指柴房, “里边不少干草料和豆渣饼, 都是给牛准备的，大伯娘辛苦些, 要是喂牛就牵回来喂, 等它吃饱了再牵走。”

家里没人, 别的之前点的东西都搬去阿哥家，老牛独一个留下，半夜被人偷走的可能性太大，还是得牵去老宅有人看着才放心。

罗平平连声答应, 一脸的喜气。

之前看着二虎拉人去镇上赚了铜板，罗平平就想等开春自己也买头牛，现在能捡个便宜，肯定会把牛养的棒棒的，丁点不会马虎。

卫东已经把汤二虎抱到板车上，汤旭给他爹盖了棉被和蓑衣，看着精神萎靡的汉子，他抓着对方的手安慰：“爹别担心其他的，咱先把腿治好，我带着弟弟妹妹先回家收拾，给爹收拾出个大屋子住。”

汤二虎用力握了握汤旭的手，“成，爹听你的。”

卫东赶骡车带汤二虎进镇，汤大虎赶着牛车送汤家三兄妹回卫家老宅，东西挺多的一车也拉不下，汤大虎就说先把人送回去，东西他一会儿再送一趟。

“大伯你等下把我拉回去，灶屋里有个竹筐，里边都是阿哥给阿爷阿奶还有你们准备的年礼，你拿上带回去。”汤丽说道。

汤大虎笑着点头，应了声好。

牛车速度慢一些，路上积雪也深，不太好走，从汤家回卫家，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听见动静，东厢房的汤阳跑出来，看见只有兄姐回来没瞧见爹，急声问道：“阿哥，爹咋样了？”

“你哥夫带着去镇上了，家那边等开春以后再彻底收拾，你们现在这边住，”汤旭从车上下去，别看一直坐在板车上，可他同样累得腰酸腿麻。

汤旭伸手，朝两个小少年招手，“过来过来，扶我一把。”

两人赶紧扶他，汤旭站在地上捶了捶腿，转头对汤大虎道：“大伯进屋歇会儿喝口热水再走，也让老牛吃两口草料。”

汤大虎抬头看了看天，阴沉沉的，小雪一直都在下，“行吧，我喝碗热水再走。”

“阿阳把老牛牵去后院，让它吃点草料，大骡子的食槽里应该还有，小西跟丽姐儿把西厢房收拾出来，等下把你哥那些刀具都送后罩房去。”汤旭看卫西，“行不？”

“行啊，不过得等我哥回来自己搬，我抱不动。”卫西摊手，“我也不知道咋挂墙上。”

汤旭想了想，觉得也是。

“那就等他回来再说，把西厢房其他几个屋子收拾出来，你跟阿阳一起睡吧，你哥那个放刀具的屋别给他动。”

“行，我这边也有空房，阿瑞大哥住这边也能住下。”卫西回头看跟着汤大虎走进来的汤瑞，询问他：“阿瑞大哥觉得可以吗？”他抬手指了指东厢房，那边五间房，其中一间做了书房，平时他跟汤阳在里边跟着卫老秀才读书学字，还有一间是他住的，剩下三间空着，其中一间有火炕，另外两间是空的。

汤瑞被问得一愣，赶紧点头，“可以。”此刻，有个地方容身已经不易，他清楚自己现在就是寄人篱下，不能太挑捡。

汤旭瞄了他一眼，没说话，对卫西道：“你看着安排吧，我得进屋歇会儿。”

说完又转头看汤丽，“丽姐儿你招呼下大伯，等下有啥事进屋找我，”又对汤大虎抱歉一笑：“大伯你随意，我腰不太舒服的躺一躺。”

“快去快去，双身子的人可累不得，”汤大虎之前没来过这边，刚才一进门，看到这么大个院子，还有走廊什么的，眼睛都不够瞅了，左看右看的，听见汤旭说话才回神，赶紧催他，“不用管我，你去歇着，睡会儿。”

汤旭嗯了声，撑着腰回正屋。

屋里炕热乎乎的，掀开堆叠着的棉被，汤旭脱了棉衣棉裤直接上炕躺进被窝里，热乎乎的炕烙着冰冷的腰腿，舒服的他直哼哼。

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时，还想着不能睡太久，一会儿得起来准备晚饭。

院内，汤丽去灶屋给汤大虎冲了碗姜糖水，热乎乎的让大伯喝了，还让人进堂屋暖和暖和。

卫西给汤阳使了个眼是，让他带着他大哥去收拾房间，“我那个炕柜里有铺盖，你拿出来一套，先别抱过去，那边的炕得烧一下去去凉气。”

“我知道咋烧炕。”汤阳点头，看他大哥，没啥好脸色的说道：“大哥你杵在那干啥，跟我搬柴火去。”

等着谁伺候呢！他心里嘀咕，到底没说出口。

汤瑞同样脸色不好，不过读书人身上到底是有些风骨在，拱手朝着卫西道了声谢。

卫西朝他笑了下，拍拍汤阳的肩膀，又轻轻推他一下，小声道：“别让哥夫担心。”

汤阳撇了下嘴，乖乖点头。

是了，阿哥现在怀了宝宝，不能让他心情不好。

他俩去收拾屋子，卫西去了灶屋，从柜子里拿出汤旭之前烤的酥饼，装了一小盘端去堂屋。

“大伯尝尝这个，哥夫之前做的，你吃几块垫垫肚子。”

汤丽看他在这，起身道：“我去帮着收拾收拾。”

“丽阿姐你也吃些，不着急收拾，我哥平时也都打扫呢，西厢房那边等下把炕点上就成，阿姐是去西厢房住还是住原来那屋？”卫西把人拦下，往她手里塞了酥饼，“我想着不如就住原来那屋吧，哥夫一直都给你留着呢，东西都是你之前用的。”

汤丽一听这话眼圈都红了，她垂着头擦擦眼，摇头道：“不成，我还得照顾我爹。”

“汤伯伯他肯定不想你去照顾他，”卫西叹了口气，无奈道：“阿姐你还没嫁人呢。”

汤丽脸一红，瞪他，“你才多大大一个，咋啥都懂。”

卫西撇撇嘴，心说我本来也是不懂的，自从我哥娶了哥夫以后，不该懂的也早早懂了。

汤大虎听得直笑，嘴里的酥饼往外喷渣渣，他赶紧捂住嘴，端着碗喝姜糖水。

两个小的被他笑得都脸红，汤丽想了想，说道：“那我住原来那屋，我爹那边就让大哥照顾。”

卫西想着给汤瑞住的那屋炕挺大的，便点点头：“也成，那就都住东厢房，西厢房先不动，等我哥带汤伯伯回来再说。”

简单的聊了两句，汤大虎擦擦嘴喝完最后一口水，起身对汤丽道：“走吧，趁着雪不大咱俩再折返一趟。”

“大伯跟大伯娘说声，晚上就在这边吃饭吧。”卫西送两人出门，等人坐上板车，出声道：“哥夫肯定也不想大伯空着肚子回去。”

“成，我不跟你们客气。”汤大虎朝人摆手，“进屋去，憋冻着了。”

等赶着车往外走，他还扭脸对裹着蓑衣的汤丽说，“卫家这个小的瞧着也挺能立得住，说话做事很有调理呢。”

“小西本来就很聪明，他以前是身体不好看着就没啥精神，现在身体好了不少，个子都蹿起来了。”汤丽笑着回了一句。

“挺好，你们在这边住着也多帮着你阿哥做些事，他现在身体不方便，照顾这么一大家子别再累着他。”在汤家人眼中，说汤旭是他们的财神爷都不为过，所以汤大虎同样很关心汤旭的身体状态。

汤丽应声，“我知道的大伯，之前大伯母已经跟我说过了。”

汤大虎没再多言，起风了，一张嘴冷风就往嘴里灌。

汤丽把身上的蓑衣裹紧了些，同样闭上嘴。

卫东带着汤二虎进镇去看腿，骡子腿长跑的快，一来一回也耗费了四个时辰，天都黑了才进家门。

汤二虎的伤腿重新裹了厚厚的纱布，还用皮子裹了，那边叮嘱不能冻着，不然怕寒气入骨以后会留下伤痛。

“哥回来了！”卫西听见后门的动静，从灶屋跑了出去。

汤大虎赶紧放下手里的碗，起身跟上。

汤瑞和汤阳也没只是坐着，都跟了过去。

汤旭拦住汤丽，摆手：“你别过去了，外边冷，你把给他们留的饭菜端过来，再去烧一锅热水。”

汤丽哎了一声，转身去把扣在大锅中的盆端出来。

汤旭起身往外探头，看到卫东把爹背去东厢房，一挑眉，扭头问道：“爹跟阿瑞住？”

“嗯，小西说让大哥照顾爹正好。”汤丽点点头，刷锅烧水，水壶里的热水也倒了两碗放桌上，“阿哥，你觉得不行？”

“我觉得很行。”汤旭笑了声，朝看过来的卫东招了下手，喊道：“咋样了？”

卫东朝他点了下头，背着汤二虎进屋，热气扑面，炕上已经铺好厚厚的被子。

“爹，你疼不疼？”汤阳往炕上一趴，问汤二虎，“你饿不？”

汤二虎好笑的拍拍他，说道：“不疼了，敷了药没啥感觉，也不饿，回来路上吃了包子，你吃饭去吧。”

他抬头看大哥，道了声谢。

“亲兄弟说啥谢不谢的，我还用你那老牛呢！”汤大虎摆手，咽了下口水，“我带他们吃饭去，等会儿咱哥俩再说。”

汤二虎点点头，看了眼站在一边没说话的汤瑞，也没搭理他。

汤瑞张张嘴，小声问道：“爹你要不要喝水？”

汤丽从外边进来，把一壶热水放下，“阿哥说让你们先回去吃饭，等吃完了再过来看爹，爹你等下，我给你把饭端过来。”

“行行行，你吃完饭再给我弄就成。”汤二虎摆摆手，“快去吃，别凉了。”

汤旭也没等汤丽端饭，他给汤二虎直接盛了一大海碗的杂粮饭，两个玉米面馒头，炖的豆角干茄子干土豆和猪肉也盛了一大碗，他做了一大锅，没其他的菜，主要是今天一天忙活的人头疼，不想做太多花样。

菜里肉放的多，香得很。

“爹，”他端着托盘喊了声，门帘杯撩开，汤旭朝撩帘子的汤瑞说道：“你们回去吃，我陪着爹。”

卫东嗯了声，“你吃饱了？”

“饱了，你们快去吃饭。”汤旭把托盘放到炕桌上，扶着汤二虎起来，“大伯也快去吃饭，吃完早些回去，别让大伯娘和阿爷阿奶担心。”

“成，走，咱们吃饭去。”汤大虎带着其他人出门回灶屋吃饭。

汤二虎靠着墙，汤旭拿了鸡毛枕头放在他背后，又把炕桌往他那边挪挪，“爹你先喝些水润润嗓子，嘴唇都白了。”

汤二虎哑着声，说道：“旭哥儿啊，爹给你添麻烦了。”

“说啥呢，这话我不爱听。”汤旭皱眉，侧身坐到炕边，把筷子塞他手里，“爹你快吃，别想那么有的没的，再说这些我可生气了。”

“好好好，不说了，爹不说了。”汤二虎端着碗吃饭，胃口还挺好。

汤旭眼中含笑，心中有着些许别的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