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西经·卜居

大荒西经·卜居

91. 他会一直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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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钿见大伙皆有困意,遂催促着余容带董乾上楼休息去。

而那黄环只讲自己并无困意,去厨房帮花钿做些提神的麦片粥,又给乘黄备了些吃食,如此一番忙碌,黄环那心底里的患得患失竟也少了几分。

一直到黄昏时分,花清洛才从东厢中出来。

花钿急上前去搀扶,花清洛抬手止住,道自己无事。

黄环赶紧端上吃食来,花清洛只饮了两口粥,便牵着花钿的手去了花钿房中。

阖门入座,那花清洛直入正题道,“天民国之乱,近乎平息,那些走兽妖魔,我自会去一一镇压了。”说罢,花清洛沉默半晌复又说道,“老娘我,不与你多卖什么关子,我这一去,自不能再回来,你也别等赵斯年。只记着一点,统领好天民国,各师婆便皆在了。”

花钿听罢,眉头一皱,忽地流出好多眼泪来。

未等她再开口询问一句,那花清洛便早已不见了踪迹。

且说那花清洛辞了花钿,便出门而去。

行至青石牌坊前时,花清洛驻足,再回首那被落日镀得昏黄的成衣局。

硕大的、滚着金光的日头,强撑着挤出淡薄的光,黄昏被黑夜冲击得摇摇欲坠,渐渐消弭散去。

比之早晨,这些林木的叶子似乎更黄了一层。

消亡总是比兴盛来得急促些。

几次来罢,几次辞去,欣喜皆是一样的欣喜,伤心各自是各自的味道。

“这他娘让人糟心的命!”花清洛在心底咒骂一句,再不去看那渐渐隐去的成衣局,举步离去。

只行出一步距离,便有灼灼红光从花清洛后颈溢散出来,霎时间若万丈晚霞由此去,红鬼云魅艳新生。

不多久时候,只待行过青石牌坊,便瞧着这花清洛换了一副模样,圆脸丰腴,浓眉细眼,凫绿裙摆伴风轻扬。

模样装扮,正是那花钿无疑。只这眼神里多了几分伶俐与犀利,行进间多是跳脱与随意。

花清洛自也不在意这些,只需假扮花钿那张皮即可。

只留了上一世的记忆,那天民国的人们自是都认得这花钿是成衣局的掌柜,遂见之皆负阴抱阳,恭恭敬敬。

花清洛见之这些熟悉的嘴脸,稍有不悦,只这不悦未来得及在心头停留片刻,遂又都成了不屑。

沿途一路,这花清洛将那些早已坍圮破败的房屋楼阁复原如初,那些个霸占着废墟的蛇鼠精灵在花清洛盛气凌人的灵力中四下逃窜,进那林子沼泽中藏身去了。

众生见之,莫不感恩戴德,下跪参拜。

每修缮一处居所,便有一丛人欢喜追随,弹冠相庆。

人群中皆是为花钿歌功颂德的。

待到所有的居所都修缮完毕,那花清洛方回至凤凰台前。袖手一挥,那端庄的门脸便又复出如旧,蛤粉白的墙体,黑胡桃的柱子木门,褐青色的飞檐琉璃皆是昔日的模样。

进了正屋,幻回花清洛本来的模样,又见那台面上复原出白玉塑的神像,只模样身段,皆是旧时的师婆。

花清洛不急着出西门,引了香火,行负阴抱阳之礼毕,又施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方才算罢,起身朝院中去了。

除了兰花台仍旧颓败,其余屋室楼台,草木陈列都照旧复原。

环顾周身这熟悉的环境,那叫她厌恶的眼泪竟硬生生地给她逼红了眼眶。四下皆是热闹繁盛的模样,只旧物埋旧影,物是人难觅。繁华盛景里亦繁盛着寂寞与凄凉。

低首信步,拾级上楼,再走一遍回房的旧路,终于见了花清洛迈起谨慎的步子,花鞋上的牡丹绣样在蓝色的裙摆下若隐若现。

哒哒……迟缓却干脆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院落中格外纯粹。

至房门前,花清洛斜眼朝赵斯年屋子看去。光线暗哑伴着久远的时光,几乎是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花清洛翻个白眼,推门回房。

照旧是坐在窗台上,花清洛朝师婆与穗禾的门口处看了许久。

只是如今任凭自己有天大的本事,有众神所忌惮的灵力,仍旧招不回那些逝去的人影。

因为注定不可修复,所以生灵的命本该是最要紧的。也正是这份要紧,神把玩起来,就更能多出趣味来。

越重要,越乐此不疲。

如是,那温婉和顺的半夏不可能再从房中出来,带着师婆的吩咐去招呼众小厮。那一心记挂着师婆的穗禾永远不会再与师婆立在抄手走廊里分析利弊。

毕恭毕敬的小厮们络绎不绝地去那游廊中领任务、听吩咐的热闹情景都成了旧时的记忆。

开始回忆,便是那美好再也不能够有了。欲望便在这一次次对过往的憧憬中滋生出来。都是不该奢望的,不想忘记,是始终奢望再得到吧。

千方百计地叫众生忘记,大概是想叫背叛与反抗的心思无从生起。众生皆在变,神的努力就是在这变动的众生命运里保住了自己的永恒。

“真叫人牙根痒痒呀。”花清洛暗暗叫嚣着,一抬头正叫那滚圆的月亮停在院子中央,窥视般,不动声色地闪着光。

也是在这不动声色的夜和宅子里,花清洛将私藏的李星禾的往事记忆看了个透彻。

可笑吧,在生命的往复循环中,天曦与李星禾一早就是患难夫妻,自己的横插一脚,真是难堪。

如今,自己叫那么久的贱人一点都不可恨了,自己先是贱到不行,跑到别人的命运里搅局,当事人也只能以贱制贱。

“娘的,被这些混账的神耍的团团转。”花清洛一时为自己先前的意气风发脸红,脸颊在暗夜中不时发红一阵,恼羞成怒的情绪在心头起起灭灭好多次。

不满那月亮在这黑夜中独占鳌头,花清洛大袖一挥,引燃这院中的千百盏芝麻油灯。

莹莹豆火堆光,树树黄叶叠声,阵阵檀木积香。味道比之那场景更能击碎人心,花清洛被这挥之不去的浓愁浅怨催得恶心,急跃窗去了。

凭着那冢魂留下的印记,借着心头残存的威风怒气,花清洛将那些惯于兴风作浪的猛鬼妖兽们一一找了出来。

尚能留一命的便锁魂封印;十恶不赦的,一律叫他们魂飞魄散。

一时间猛兽哀鸣,厉鬼低吟,求饶或是叫嚣的声音在林子里游荡。

精灵们被这阵仗惊得缩首缩尾,蛰伏躲藏。

也不顾了往日争雨夺露的恩怨,草本精灵们抱团缩进叶底、石缝,可一场猛烈的对抗来袭时,这些可怜的家伙们便又被从细缝中震出来。

匆忙逃窜地它们跳动着各自的光芒,流水似的在林间草上涌动。

有些慌张匆忙辨不清方向的,或误闯到花清洛的肩头去,躲在她耳朵头发后面,又或者是冒冒失失闯进那方被杀死的猛兽灵力中,未来的急退散的灵力将这些渺小的家伙们撑得滚圆,迟缓地行进中,有些甚至是胀破爆炸,四下裂出更多新生的草木精灵来。

而对于那些个灵力散尽的白鸟,花清洛倒还不取它们的性命,只用自己的灵力封出一挂玄铁笼子来,尽数将它们捕了进去。

天地黯惨忽异色,波涛万顷堆琉璃。

水心瀑布横千壑,海面雷霆聚百声。

海水涌动着腥气倾泻而来,一个浪头正至脸前时,忽得被结界弹了回去。

花清洛未曾料到,穿过道道云层之后,竟是这般暗涛汹涌的大海。

在天上翻腾着的海,似是被倒扣过来的人间汪洋,水纹翻滚、变幻。

花清洛屏息憋气,纵身一跃,钻进这不知深浅的海中。

笼子中的白鸟被这突入其来的水激得乱窜一阵,扑腾着翅膀满笼子乱窜,不一会又都像是呛水待毙,堆在笼子底部,浑然死去一般。

花清洛虽然极其熟悉水性,却也禁不住这般深的海,憋气潜游半刻钟的时间,也渐有力不从心之感。

游不到顶的深海,挤得人头晕眼花。

硕大的鲸鱼从跟前游过,带动的巨大水流,推着人飘忽晃动,叫花清洛险些丧命。

挣扎之际,笼子忽然从花清洛手中脱落,朝着海底沉去。

花清洛丝毫没有犹豫,取手中的金梭唤出一根长藤来,紧紧锁住那笼子,继续朝海面游去。

四周渐渐亮起来,成群的海洋生物涌动着,不紧不慢,很是逍遥自在。水母驮着金色的水泡,行进处皆是一朵花。

精致的小鱼披着各色衣裳,忽行忽顿,毫不畏惧正在觅食的巨龟、海豚。

有鸟钻进来,叼着一只鱼走了。花清洛猛得一跃,这便也从海面上露出头来。

绿色光在青紫的天空中回旋,转身正是黄金般灿烂的海滩,遥遥可见红色的树干上结着金色的叶子和珍珠般闪耀的果子。

花清洛有些错愕,谨慎地朝海滩处走去。

沿途未见多少人影,只穿过一片林子,才见了稍稍犯蓝的天空,只仍旧有绿光划过,诡秘异常。

行了不足千米远,再见一条黄土路,弯弯曲曲地朝着金色的林子中去了。走了百余步,正转弯时,花清洛忽地怔在原地。

眼下那立着青石牌坊,正与那天民国中的牌坊是一模一样,大小枋额仍旧没有任何的纹饰,斗拱上镂刻的莲花祥云更是与那天民国中的如出一辙。

正欲过牌坊时,忽地蹦出一猛兽来,未等花清洛看清这家伙的模样,便被它一朝降龙摆尾甩了出去。

人与笼子各摔一边,仍有一只侥幸存活的白鸟扑腾嘶鸣一阵。

小腹火辣辣地疼,花清洛抬手看去,只见方才捂腹的手掌上沾了斑斑血迹。

“娘的!”花清洛咒骂一句,丝毫不惧这两丈高的猛兽,只管抛出那金梭幻成法杖,催着千百朵牡丹火朝那家伙袭去。

怎料这猛兽丝毫不惧,龇着铁青的獠牙直朝花清洛这边猛扑过来。

谁曾料到,正是千钧一发之际,这猛兽却噗通倒地。

待眼前这花清洛身形消散了,才见花清洛从猛兽背上站起来。原来花清洛是用了傀儡之术,一朝声东击西,利利索索地取了这家伙的命去。

浑然散尽灵力的猛兽在顷刻之间便幻成了一尊石像,立在那牌坊前了。

而那旁边与之对称的那尊猛兽石像趁着花清洛取鸟笼之际,龇出了獠牙来,好一副蓄势待发的凶狠模样。

这两尊石头,比生灵更是机灵了几分。

趁花清洛不备,那猛兽飞扑过来,一口就咬住了花清洛的脖子。

正是在这时,忽然见这猛兽头顶一道金光,再便看到这家伙被金梭击穿了天灵盖,成了一堆烂石头。

“孩童把戏,也敢在老娘面前耍弄!”花清洛捡起金梭,随手一挥,鸟笼便已回到她的手中。

大摇大摆过青石牌坊去了。

话说这神住的地方,楼宇亭台、船渡商埠与那天民国并无两样。只人们的穿着,更喜绫罗金银,愈加奢靡华贵一些。

正寻路,忽听着马蹄急促开道之声,只见一白马,驮着一红衣男子疾驰过来,众人纷纷避让开。

人群中有惊呼声道,“快回避,是官家的人!”

花清洛遂学着这些家伙的模样,背过身去,只仍旧是侧脸偷看着。

马蹄声渐息,花清洛正欲转身时忽有青光拂过人脸,花清洛斜视,好是锐利的一把钢刀,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花清洛瞥了一眼刀尖,继而睨眸斜视那不知死活的红衣男子,正欲动手时,忽瞧见一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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