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后面是一片宽阔的空地。
教会通常在城市建设的初期，便会购入一部分的土地，用于投资，或者建设教堂。
而它们又经常远远超过一所小型，甚至中型教堂建设所需要的面积。
因此，不少的城市教堂除了信徒礼拜，以撒等活动外。
还会提供少量的葬礼与设立坟墓的服务。
这样部分信徒便无需前往城市外的公墓，祭拜家属。
博尔主持的教会也是如此。
不过为了筹集救助的资金，在经过与区域主教商讨，他接手教堂不久后，就卖掉了其中的大部分多余土地。
贫民区内的捐款指望不上，同样的也不会有需要教会下葬的信徒。
后庭边缘的右侧，则是五六座的石屋。
曾经作为存放棺木所用。
单个面积窄小，只有一个房间大，合起来占掉了空地的五分之一。
半掩的石屋曾经是堆积起来，近两英尺高的干草。
现在已经让博尔换成了五六张上下的床铺，加装了壁炉。
那些便是孩子们的住所。
起初，博尔只是想让其作为收养孩子们的暂住地。
带教堂步入正轨，在借捐款租下一些房屋……
事与愿违，这成了一种奢望。
甚至随着收养儿童的增加，博尔一开始不得不放弃了放置床铺的打算。
购买保暖的衣服，食物的资金都是她必须考量的问题。
中间的空地，在克思罗伊伯爵岭，气温最高的夏季已然披上了一层浅浅的春草。
二十来个孩子在上边追逐翻滚，欢笑停留在他们的脸上。
似乎外面的残酷和恶劣的生存环境尚未渗入到这里。
带领着他们的维妮，看见从教堂出来的两人，连忙迎了上来。
她留意到了伊娜的头饰，丝毫不敢怠慢。
几个小孩跟在她的身后，却没有同龄孩子那般的吵闹。
修女欠了欠身，谦逊道：
“博尔教士，请问这位是？”
“她是小雪，记得吗？那个幽静的白发小半精灵。”
“而这位是维妮修女，当时的维妮姐姐。”
博尔为两人各自介绍道。
“维妮姐姐？”
伊娜一时没能给予反应。
在她的印象里，好像曾经有过这么一位相似，经常跟随在博尔教士身后，学习教义和圣约的女孩。
不过她当时应该在刚有认知的年龄，对其的记忆十分模糊。
这时，维妮已经双手握上了伊娜。
“真的是小雪？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和博尔相近的惊讶和话语。
但维妮表现得更为热切，让伊娜有些沉重的情绪稍稍得以缓解。
可仅此而已。
伊娜本想叙旧几句，悲恸和嘴中的苦涩，却令这些话语始终未能离开双齿。
维妮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迅速松手后退，露出歉意。
“好了，维尼，你去带开一下孩子们，小雪……她需要一些单独的时间。”
博尔支开维妮，向伊娜点了点头。
后庭的左侧，仍旧就是一片相似的绿地。
唯一的不同，它多了一个石制的十字碑。
在不是墓园的后庭里，石碑就像一个伸长着手臂，形单影只的低矮鬼影。
几十条由麻绳解下的细绳，系着不明用处的铁片在石碑上垂下。
铁片随不时吹来的寒风相互碰撞，如同奏起单调乐曲，欢迎到来的两人。
又如同停留在此，未曾离开亡魂的森森呢喃。
“找到小红，或许需要一些时间。”
博尔神色也是难掩的悲伤，声音比伊娜到来为止，任何一句话都要庄重。
如果说博尔教士至今还有什么坚持的话，恐怕就只剩对孩子们的救助了。
而这里则是一部分孩子，最后的终点。
当然，里面并没有他们的白骨。
因为上边的铁片还会不断增加。
到后来，不知麻木，还是无法忍受一遍遍挖开离世孩子的坟墓。
博尔，甚至已经放弃再掩埋逝者的骨灰。
至于其余她不再见到，却未真正见证她们逝去的，就没有设立铁片。
“嗯。”
伊娜浅应一声，双膝半跪，在十字碑外一米处。
与墓碑，跪坐相视。
在这个剧里，她能清楚的看完，随风飘起铁片上刻录，略显别扭的单词。
约克，维尔，菲斯……那些曾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名字。
约莫一分钟的漠然哀悼。
伊娜的手指动了动，可始终没有探出。
纤细的身体也并未起身，去触碰那些晓光下隐隐生辉的铁片。
博尔站在十字碑两米开外，忽然她听见一道鸣唱的声音。
不同于她听过教会合唱诗歌和祷文时的庄重。
她别样的空灵，又婉转得像夜莺的低鸣。
这是精灵族的语言。
低阶位的魔法不少是由精灵语直译而来。
伊娜过往就曾因好奇施展过，但这次她没有省去一词半句。
对于她而言，或许比起施展魔法，这更像一句句的悼词。
当一切戛然而止，伊娜轻抚大地，魔力透过她的掌心与地面相通，汇聚。
形成一个清晰可辨的魔法阵。
一束花出现在她的手中。
随伊娜抬起，石制花朵快速构筑，仿佛造物神迹。
伊娜起身，双手捧着花束，行进至碑前。
那是一束白净似雪的白玫瑰。
不同的是，它不会再凋零，不会再枯萎。
哪怕没人再前来祭祀，哪怕没人再记得他（她）们。
这束玉石玫瑰想必也会一直存留于此。
白发少女翻过斗篷的帽子，阴影再度遮盖住了她的脸颊，表情。
博尔不明为何，但她没有发问，只是静静地跟上转身离开的伊娜。
天上穿透云层的烈阳，似乎更炙热了些。
一阵阵夏季寒风带上了丝丝暖意，翻动的铁片响声不止。
然而就在这时，仿佛永恒的一瞬……风停了。
其中一面铁片成功翻成了正面，向着行将远去的伊娜背影。
她和其他的六十一面的铁片，并没有丝毫区别。
生前的她，想必也仅仅只是位平凡善良的女孩。
在明媚的阳光下，锈蚀的铁片上刻印着一个平平无奇的单词。
“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