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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一个为儿子着想的母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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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当女人表明了自己是童维妈妈后,一股强烈的压迫感瞬间传遍全身,压的苏可喘不过气来。

她张着嘴巴,既说不出话,也没有了力气闭上,片刻痴楞后,匆忙垂下眼帘不敢看对方。

童维妈妈用力屏住忑忑不安的气息,起身为她检查脸上的纱布,语气轻缓的说:

“下次换纱布的时候,不要让护士缠的这么紧,只要盖得住伤口就行了...”

见苏可还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样子,她悄悄调整呼吸,微微扬起嘴角,温和的语气,让苏可产生了错觉:

“我听陈老师说,你的成绩非常好,一个小姑娘能在小镇上学到这个程度,已经非常不错了...阿姨挺欣慰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你们俩的事,并不是陈老师说的,是我不经意间发现的...你不要错怪他...其实,之前我只知道你的存在,并没有见过你,昨晚做手术的时候,才把名字对上...”

当她如此说的时候,苏可刚想放松的神经又绷紧了,甚至比之前拉的更紧,更疼,只需轻轻一碰,全身的筋骨就会像鞭炮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噼里啪啦的支离破碎。

在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她来的目的,苏可不想表露其他表情,而那半张脸早已在忐忑不安中变得僵硬麻木。

她忍着脸部的肿痛,张开嘴巴,抖抖索索的问:

“那...您来找我一定有话要说吧...您说吧...我听着...”

童维妈妈突觉心头涌出一阵羞愧,她迟疑了一下,心虚又尴尬的笑了笑:

“那...你为什么认为我有话要对你说...”

苏可舔了舔又黏又苦的嘴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一些:

“您是和陈老师一起来的,而不是和医生...您没有穿医生的衣服,就是想以一个妈妈的身份对我说些话...我听童维说,高考一结束您就要回去...您说吧...我听着...”

随后强装镇定的把头偏向她,只是那只又酸又涩的眼睛里渐渐泛起了温热的泪花。

她长呼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里出现哽咽:

“没事的...不管您说什么,我都会认真考虑...”

童维妈妈一脸惊诧的看着她,竟一时语塞的不知该怎么接她的话。

她神情不自然的强颜而笑:“想不到,你这个小姑娘心思那么细腻,人又那么聪慧...”

她眼睛看向另外一边,面色越发凝重的思索了片刻,吞吐的话语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口气:

“我...我明天...明天考试一结束,我就带童维回Bj...我想...我想你们...你们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苏可顿时犹如冰水浇身,冷得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瑟瑟发抖。

她的心在无尽的深渊里不断的下沉,恐惧,绝望,凝固,窒息,直至死亡。

童维妈妈在说出口之前,狠狠的心里下定了坚决的主意,但话说完,她还是心虚胆怯的不敢看这个病床上姑娘,最后实在煎熬难受的转过脸去看向窗外...

虽然从这个女人介绍自己的那一刻,苏可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一个母亲苦苦劝说自己离开的她的儿子,而且还是在自己最需要呵护和陪伴的时候。

这一次,她的脑袋炸开了,真的炸开了,轰一下就炸开了,各种委屈和辛酸像无数只利剑,不停的刺向她的心窝,刺出鲜血,刺穿骨髓,淹没五脏六腑。

那种痛不欲生的窒息感,正一点点侵蚀她孱弱腐烂的身体,她想大声哭出来,撕心裂肺的哭,哀哀欲绝的哭,肝肠寸断的哭,痛快淋漓的哭。

可是,她张不开的嘴巴。

缠满纱布的眼睛,轰鸣刺痛的耳朵,一片空白的脑袋,憔悴不堪的妈妈,都在压制她的冲动,提醒她理智,催促她坚强,命令她不要被别人看扁,推着她倔强的展示出自己的尊严。

但还是有几滴不听话的泪滴偷偷滑落在枕头上,印出的水花在白色布料上晕散开来,那么的凄凉,那么的讥苦,仿佛在悲悯,又仿佛在嘲笑。

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的挤压,渐渐停止了跳动,嘴巴里更是血腥苦涩的刺痛难忍,只有不停的用舌尖贴靠在颤抖的嘴唇上,才能感受得到唾液的存在,才能继续捡起这个还没有完全消失的生命。

这个缠成木乃伊的人,努力再努力的控制着波涛汹涌的情绪,憋的她半张脸又红又紫。

但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终于难以压抑的猛呛啜泣。

童维妈妈眼眶泛红的看了她一眼,又迅速转过脸去,叹息着说到:

“别怪我狠心...我本来想成全你们的,可是...你现在这个情况,早断了对谁都好...我也想让我儿子拥有一个完整地人生...我明天就要走了,我不得不今天来找你说这个事情...”

苏可强忍着骨裂的刺痛,用力抬起手臂擦了擦眼泪,长呼一口气,毅然决然的为自己的爱情出征,勇敢的为自己而战:

“我相信童维,他不会,他不会在意的...”

童维妈妈沉思了几秒,还是那盛气凌人的口吻,还是那不容反驳的语气:

“他现在不在意,你能保证以后也不会在意吗...男生是很善变的,你侬我侬的时候,你说什么他都答应...一旦过上了日子...柴米油盐,人情世故,家庭琐事,就会因为一点点不愉快的小事而影响两人的感情,最终...最终两败俱伤,两看生厌...况且...”

她突然止住了说话,步伐沉重的走到窗户边,望着窗外凝思了良久...

苏可忍着伤口的疼痛,缓缓抬起肩膀,把半张脸转向窗户,凄凄哀哀的说:“况且...我的脸会留疤是吗...”

童维妈妈没有回答,但从她刚才的话中,苏可已能猜得出个确切。

苏可鼓足勇气,语气坚定,言辞恳切的对她说:

“每个人的面容都会随着年月的改变而改变,即使是绝世容颜也有看腻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重要的感情,是人心...”

她忍着疼痛的胳膊,拉扯床单狠狠地擦了擦鼻涕眼泪,眼神坚定,语气深沉的说:

“我绝对相信童维,他是不会因为伤疤而离开我的...您强行把他带走,就是剥夺了他选择的权利,这样对我们不公平...”

童维妈妈沉默了片刻,转过身,神色木然的看着她:

“如果他不愿意继续留在你身边,你又该如何自处...”

她没有看苏可的反应,自顾自的盛气凌人:

“你们年龄还很小,只知道你情我爱的,还不懂的人性...千万别去试探人性,特别是对自己身边的人,不管什么结果,都会让你很受伤...我不愿让我儿子陷入两难的境况下,在艰难的选择中痛苦纠缠。”

“还有,我告诉你,人一旦在一件事情上产生选择的想法,那说明他对这件事不够坚定,已经产生了动摇…”

“你愿意看到这一幕吗?你愿意去试探童维吗?你愿意去为难他吗?我只想他的人生更加完整一些,希望你能理解我...”

苏可冷笑一声反问道:“那您凭什么认为,童维不会坚定的选择我...”

童维妈妈犹豫了片刻,深深的叹了口气,形神不定的说:

“看样,你家人还没告诉你实情...我现在虽然没穿大褂,但也不能违规...我只想告诉你的是...作为一个母亲,我希望你们的事情到此为止...”

以苏可的聪明,她一下就明白,对方的话里有话。

她心里顿时咯噔咯噔的响个不停,喘着惴惴不安的呼气,害怕又急切的问:“什么实情?”

童维妈妈缓缓的摇了摇头:“在你家人没说之前,我是不能告诉你的...”

苏可强忍着窒息般的恐惧感,故作镇定的缓呼缓吸:

“童维以后怎么样...我不知道,可现在...他无论如何都会选择留下来陪我...他是我最不愿伤害的人…”

“如果...如果您希望他走后不再回来找我,那请您告诉我实情...我需要知道这个实情,才能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让他受到伤害...”

童维妈妈思虑了良久在床边坐下,神情阴郁的欲言又止:“那...你听完...不要激动...”

苏可用力握住颤抖的拳头,紧紧的按压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上,一只又红又肿的眼睛里含着泪,也透着恐慌。

她紧紧抿着嘴巴,如一只被人操控的木偶,机械的点了点头。

女人满面阴沉的长叹一声,开口之前,她也禁不住的红了眼眶,流出眼泪,抽抽噎噎的说:

“你...呼...你受到了严重的损伤...那个...你...失去了生育功能...从此...也就是说...你永远也不能生小孩了...”

病床上那个刚满18岁的女孩,好似被厚厚的纱布挡住了耳朵,别人的话说完好久,才唤醒了她的听觉。

她终于听到了,大脑却突然愚笨的不会思考了,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停滞不前,痴痴呆呆的像一根扒了皮的木头。

她以为自己可以这样痴呆愚笨的过完一辈子,可那只血盆大口的野狗竟从天花板上窜出来,把又尖又硬的獠牙凶狠的插进她快要撑破的胸膛里。

凄厉的鲜血如箭一般喷涌而出,染红了纱布,染红了床单,也刺瞎了她的眼睛,她的世界从白色,变成红色,最后陷入无尽的黑色。

她在弥漫着浓厚血腥味的空气中摸索徘徊,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让她只能从自虐中找寻一点点活着的感觉。

伤口不断扩大的震痛,骨头再次裂开的剧痛,一次次把她从晕厥崩溃的边缘拉回来。

她闭上眼,把纱布里面的那一只也闭上了,眼睛里又干又涩又热又涨,就是没有一滴泪。

那个神色复杂的女人举止失措的不敢看她,颤抖的声音里透着些许愧疚:

“你别激动,医学会越来越发达,说不定...以后能治好...”

对一个深陷绝望的人描绘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除了惹她流泪,还可以把她的绝望推向更深的深渊。

苏可在疯狂的拒绝,拒绝童维的身影出现。而她又在卑微的渴求,渴求童维拥抱自己。

在她舔到嘴角残留的温柔时,眼泪就像洪水猛兽一般喷涌而出,痛彻心扉的哭声在黑色的病房里回荡翻滚,如寒蝉凄切般无可奈何。

雪白柔软的纱布,此时变成了一个烧红的生铁帽子,把她的脑袋烙的皮开肉绽,从里面冒出滋滋啦啦的黑烟,呛的她难以呼吸。

她全身已无一点力气,连发出痛苦抽搐的半边嘴角,也被倾泻而出的泪水堵塞的满满当当。

所有的一切,都在逼迫着她不得不放弃挣扎,放弃幻想,像个死囚一样哀鸣低吼:“治好...怎么治...”

童维妈妈深深的垂下额头,言语中流露出心虚:“对不起...我...”

苏可睁开布满血丝的一只眼睛,有气无力的瘫软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管,无可奈何的绝望在眼眸里不停的打转。

她的声音几乎是从胸口里挤压出来的,悲的让人揪心:“没关系...”

童维妈妈于心不安的说:“我知道这对你打击很大,可是我...”

苏可又闭上双眼,把辛辣辣的泪水狠狠的挤出来,灼伤刺痛的感觉在她的脸上四散奔逃。

被盐水浸透的伤口在一点点裂开,发出嘶嘶的声音,仿佛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讥讽她的无力回天...

她忍住抽泣,任凭疼痛侵蚀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哆哆嗦嗦的拉起被单蒙住自己的脑袋。

在苍白恐怖的床单下,那一具被强制做成的活体木乃伊,正等待死亡的恐惧感一点点吞噬她的肉体。

她的脑海不停的翻转昏旋,耳朵里发着尖厉的幽冥之音,仿佛不到十八层地狱不罢休。

眼泪鼻涕都死死的堵在嗓子眼里,刺痛的鼻腔一直紧缩着。肿胀的气管被堵塞的无法呼吸,一抽一泣间,只觉扯断了紧绷的神经,撕裂了大脑里的血管。

所有美好的期望都化成了泡影,内心所承受的绝望无以复加。她只能用力撕咬着拳头,紧一点再紧一点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安定下来的,白色的被单下印出的人形,一动不动的如同一具丢了魂魄的尸体。

也许,活埋就是这个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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