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被迫种田后真香了

大佬被迫种田后真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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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从余枫的住宅出来还未过午时, 码头没?到上工的时间,两人走?去赵潭家。

“怪不得我说怎么打探都没有消息,还以为?人不在?镇上了, 竟然跟聚枫酒楼关系这么深。”

“不过你那两道菜方就这样免费给他们了,会不会太吃亏?”赵潭问道。

“那倒不会。”

蒋辽继续道:“他们那里备有的药可以直接拿走?,有?些难找的药他们会帮忙弄回来。”

真要算起来他确实不亏, 和酒楼应该说是双赢。

“他们真能帮忙找药回来倒是省事了。”

赵潭说着?转口道:“我呢手头的钱虽不多,但你们若是缺了跟我提就是,反正我的钱不花出去也存不了。”

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存钱的想法,钱都是想用就用了。

蒋辽笑?道:“放心, 真需要了肯定跟你开口。”

“尽管开,都是兄弟别客气就是。”赵潭爽朗笑?笑?, “你们给聚枫酒楼的是什么菜方, 我有?空也去尝尝看。”

“你真有?空不如直接跟我们回去, 到家里吃。”蒋辽道,“还能顺便尝一下我们研究的新菜。”

廉长林也是这个想法,看着?他点了点头。

聚枫酒楼的菜不便宜, 尤其是新上的这两道,他们既然能做, 就不用花这个冤枉钱。

“你们还研究了新菜,”赵潭听?着?新奇,“那行, 我看酒楼做的估计还没?有?你做的好吃, 我哪天有?空了跟你们提。”

“对了, 今日辣酱还有?剩的?”他最后问道。

如今他就靠这辣酱下饭。

“今日剩的不多,不过家里做了一批辣酱, 过段时间能腌制好,到时候给你带过来。”

先前杨镇买完辣酱,两人就开始腌制了一批。

“什么时间能好?”

“还得过几日。”

“那我就过几日去,拿辣酱再顺道尝那什么新菜。”

和赵潭约好了时间,两人再坐了一阵,他到时间去码头上工了,几人一起出门。

家里的凉粉籽没?剩多少,蒋辽到家后径直走?去柴房。

没?多久拎着?个背筐出来,对廉长林道:“我进山一趟摘些凉粉果。”

廉长林坐在?桌前记账,闻言拿着?笔起来走?出去。

“?”蒋辽在?他前面停下。

廉长林转头看外面的天色。

今日天气阴凉,现在?日头被层云遮住,天边飘着?几片乌云,也不知会不会下雨。

家里剩下的凉粉籽还能用两次,不用非得今日进山。

蒋辽跟着?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现在?还有?时间出去,明日若是天气更差,想去还去不了。”

廉长林回头看了看他,转身放了笔,准备一道出去。

“你记完账在?家里弄吃的就行。”蒋辽叫住他,“都出去了,再回来弄吃的晚了不方便。”

凉粉果树在?进山后不远的地方,蒋辽自己去也能在?天黑前回来,廉长林也不坚持。

蒋辽提着?背筐就要出去,廉长林拉住他示意等一下。

然后转身去后院拿了蓑衣和斗笠-

蒋辽进山后先摘了凉粉果和凉粉草,然后拿背筐放到一旁的草堆藏好。

走?之前望着?上面的蓑衣和斗笠,他最后还是拿了出来,才转身往深山里走?。

以前进深山打?猎路过一处深潭,当时并没?多留意,钟立辰说到时他才想起来。

既然知道有?深潭,肯定要去看看。

深潭的位置比较偏远,今日回来有?些晚了,若是加快脚程过去还是能尽早赶回家的。

蒋辽进到深山时,天色昏暗开始飘起细雨。

他把蓑衣和斗笠穿上,又走?了近半个时辰才走?到那处深潭。

坐落在?陡峭的崖壁下方,目测有?一亩地宽。

高出潭面的石壁高矮不一,蒋辽沿着?潭边走?过去,一路仔细查看。

碰见有?些浮生的杂草,停下仔细看了都不是。

绕着?走?到一半时,看到水面与石壁的缝隙处,有?几簇细竹叶大小的青绿野植。

形状看着?和书上见到的有?些相似。

这是崖壁的正下方,高出水面的石壁有?一人多高,蒋辽蹲在?上面观了片刻。

确定路线后,他解开蓑衣和斗笠,手攀着?壁面,踩着?石壁微陷处,缓缓落到能够到野植的地方。

稳住身体后,他双手抓着?略凸的壁面,伸脚去够那几簇野植。

看着?是几簇隔开,底下却是连着?根,蒋辽鞋尖够到后全?部拿起来。

然后拿着?野植小心爬上去,仔细查看。

浮生草都是连根而生,一根只生几簇,模样看着?和书上见到的相差无?几。

蒋辽抹掉叶面细密的雨珠,叶脉走?向似乎又不太像。

他沿着?深潭继续走?出去,最后回到起点,没?再看到类似的野植。

天色变得更暗沉,他拿上蓑衣斗笠,边披上边往回走?。

途中雨势突然变大,最后走?出深山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雨天没?有?月色,又处深山里,除了些许雨点看不到光亮。

蒋辽视力不弱能看清路,但下着?大雨这会也走?不快。

最后花了半个时辰才走?到放背筐的地方。

拿上背筐刚走?不久,就看到远处有?火点晃动,想到了什么,他快步走?过去。

走?近些看清来人顿时被气的不轻。

“这么黑的天又下着?雨还一个人跑进山!你,脑子怎么想的!”

这会儿雨势变强,边上的枝叶被风雨打?的刷刷巨响,蒋辽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廉长林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一路提着?防水的油灯,小心看着?脚下的路,突然听?到声音他猛地抬头看去。

雨势模糊了视线,油灯昏弱却也足以照清前面的人。

蒋辽戴着?宽大的斗笠,雨点斜打?的脸上全?是雨水,眼带怒意看着?他。

廉长林停在?原地,抬头紧紧盯着?他。

确认他没?事后,呼吸也没?放松下来,眼睛一错不错看着?他。

今日施完针从镇上回来,就见廉长林有?些犯困。

出门前天色看着?昏沉,不确定会不会下雨,蒋辽又要进深山,这才特地不让他跟着?。

现在?他能走?到这里,看是天要黑就进来了。

这么晚又下着?雨,进山也不知道喊人一起,真是不要命了。

风刮的大还打?起雷,蒋辽气头上没?注意到廉长林的情绪。

说完见他傻了似的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蒋辽伸手拿走?他手里的油灯,走?在?前面开路。

走?了两步又回头抓上廉长林手腕。

山路本就不好走?,下雨路面又泥泞,乌漆嘛黑的稍不注意没?踩稳就得滚下山。

廉长林还敢独自摸黑进来,路踩稳了没?摔死?,运气不好碰上头野兽也得玩完。

第一次摘的凉粉果用完,他们进山补摘过一次。

今日从镇上回来晚了些,但按着?正常时间算,傍晚时间蒋辽就该到家了。

然而雨势逐渐变大,也没?见他有?回来的迹象,廉长林心绪不宁穿上蓑衣提着?油灯出门。

蒋辽过来时是雨天,如今又下着?雨,廉长林不敢往下深想,匆匆往山上赶。

哪怕此刻近距离望着?夜色里熟悉的身影,廉长林依然紧提着?呼吸。

直到手腕传来确切的实感,他才逐渐放下心。

蒋辽还在?。

蒋辽没?走?。

沾着?雨水的手带着?凉意覆盖手腕,往外冰凉,手腕处的暖意却越渐加深。

廉长林低头看了一眼,手部轻转,反手紧紧抓上蒋辽的手腕-

下山后来到平地,蒋辽松开手,才发觉手腕被廉长林用力抓着?。

廉长林嘴唇紧抿,垂眼看着?他的手,随后缓缓松开手,抬头看他。

眼底凝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和后怕。

蒋辽看的一愣。

随即想到,原主就是这种天气走?的,廉长林怕他也一样。

会突然被动离开。

蒋辽要训斥他独自进山的话就没?说出口。

前屋门口旁挂着?一盏油灯,廉长林出门前挂的。

蒋辽往家走?,远远就能看到,门口的一抹暖黄在?夜色里被强风烈雨吹的摇曳不止。

他走?近后把手里的灯盏给廉长林,抬手取下门上的油灯。

进屋后油灯放到桌上,蒋辽拿下背筐,解开斗笠和蓑衣。

雨水顺着?脖子而下,衣领的部位已经湿了紧贴着?皮肤,风吹过来觉得有?些凉意。

蒋辽回头看廉长林。

他披的蓑衣只长至膝处,长衫的下摆和裤脚全?是湿的,黑靴上泥泞一片。

“先去换衣服。”蒋辽催道。

廉长林放下蓑衣斗笠进房间后,蒋辽提了一盏灯走?去厨房。

水锅里倒了半桶水,没?来得及烧上。

蒋辽抹了抹流到眼睑的雨水,盖上锅盖开始生火烧水。

没?多久廉长林来到厨房,过去拿走?他手里的柴,让他去换衣服。

夜间凉又淋了雨,水是给廉长林烧的,见他换了衣服脸上没?什么不适的,蒋辽起身打?了桶冷水提去澡房。

廉长林见状眉头轻皱了下。

后院走?廊到澡房的距离不远,蒋辽刚才图省事,拿换洗衣服后就懒得去拿雨伞。

洗完澡打?开澡房的门,雨势并没?减小,出来后正要快步走?回去,就看到门边静静斜靠着?一把雨伞。

厨房亮着?灯,窗户后面人影正在?忙动,他打?开伞走?过去。

热水已经烧好,廉长林另起了小灶在?煮姜汤。

将?雨伞侧放在?门边的走?道上,蒋辽走?进厨房:“去洗澡,我来看火。”

廉长林回头看去。

蒋辽一身宽松的白?衣黑裤,两边长袖随意挽起露出线条紧实的前臂。

走?过来时一边袖口垂落到手腕,他抬手几下又翻了回去。

先前嫌弃头发太长清洗起来麻烦,他剪短了一半,只留到足够盘发髻的长度。

随意擦拭过的湿发被顺到脑后,些许乱发随着?低头的动作垂落到肩膀搭着?的干布上。

“怎么了?”

蒋辽抬头见廉长林神色不明直直看着?他,袖子翻完要拿开的手停了下。

廉长林眼睫略垂摇了摇头,又看了他一眼后转身拿水瓢添热水到桶里,兑上冷水调好水温提去澡房。

蒋辽莫名转回头,过去打?开饭锅看了眼,合上锅盖后转身坐到小灶前。

姜汤刚熬上不久,等煮好后,他就着?灶火的暖气差不多将?头发擦的全?干。

廉长林洗了澡出来时,倒在?碗里的姜汤热气散的正好。

姜汤是给蒋辽熬的,他出去没?多久喝不喝都行,蒋辽端过来后廉长林还是抬手接了。

门口的走?道有?些风吹进来,廉长林喝了姜汤,坐到堂屋的走?道旁擦头发。

蒋辽看了眼过去,发尾还在?滴水,转身去找了块干布。

出来坐到旁边给他擦头发,依然手法粗糙。

廉长林刚才把背筐的凉粉果和凉粉草拿出来,看到里面有?几簇连根的陌生野植,被单独隔开放在?树叶上。

今日熬药时看到药方,廉长林若有?所思后,和药材对比完发现差了一味药。

廉长林低垂着?头,任蒋辽给他擦头发,想到这他回头看蒋辽。

在?蒋辽不解看过来后,他起身走?向旁边贴墙而放的背筐。

廉长林拿着?那几簇野植走?回来,站停后居高临下看过来,蒋辽就知道瞒不过他。

对视一阵后,见他隐隐有?些生气,蒋辽便简单说起。

“钟大夫说这种药长在?山里,只能用生的,他们那里没?备有?外面也没?有?的卖。”

“既然进山了,顺道看看能不能找到,不过我只在?书上看过,不确定是不是这种,明日得过去问问。”

他简而又简几句交代?完,然而廉长林听?完就抓住了关键。

只简单在?山里就能找到的草药,钟立辰会提前备上,绝不会让他们自己去找。

摘凉粉果的地方进山后不需要走?多久,就是再往深了走?,见天黑了蒋辽也足够有?时间赶回来。

更不可能那么晚还在?山里。

他怕是专程进去深山,才执意不让自己一起去。

廉长林捏紧了草药的根须,默不作声看着?蒋辽。

说完等了一阵,见廉长林还站着?没?动静,蒋辽只好起身拿走?他手里的草药,放到刚才拿过来的木盆里育着?。

然后走?回去,没?等他再说什么,廉长林便转身坐回去继续擦头发。

没?再表示什么。

蒋辽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毕竟刚才看他的样子,显然不像只问到此就算了。

廉长林的药是早晚饭后服用,药现在?还在?厨房用炭火熬着?。

饭锅里的饭菜都没?动过,在?厨房打?开看时已经冷了,等廉长林的头发干的差不多时,蒋辽起身去厨房将?饭菜热上。

刚才本想提醒廉长林,以后他若是再晚回来,煮了饭就自己先吃。

想到廉长林匆忙赶进山找他的样子,蒋辽想想便算了。

以后去干什么还是早点回来。

省的不知天高地厚又独自跑出去。

第62章

“你家小相公怎么没在?”

带着随从来到?摊位, 红裳看?了一圈没见到廉长林便直问道。

“红裳姑娘下次说话还是注意些,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给旁人听到引起什么误会就不必要了。”

到?底是封建年代,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被人听到?再?乱传出去,处理起来蒋辽嫌麻烦。

“那?不是你?家小兄弟先说的, 怎的反倒怪起我来了。”

红裳往两边街上瞧了瞧,附近的人都看?了过?来,她回头笑道:“而且听到?就听到?了,蒋老板看?着可?不像会在意闲言碎语的人。”

蒋辽是无所谓什么闲言碎语,不代表他就想上赶着被人议论。

这短短两天红裳就过?来了几趟, 围着廉长林道东道西?地?打?趣,回不了话也不影响她过?来站桩。

刚才收了客人的钱暂时空闲下来, 廉长林便拿着装好的食盒送去茶馆。

蒋辽是不想再?应付她, 手脚麻利给她的食盒装满吃的。

随从给了钱接过?食盒, 廉长林不在寻不到?乐子,红裳也没急着离开。

“话说蒋老板,你?弟弟当?真成家了?”她是真的好奇。

“他要是没成家你?想怎么样, 真要给自己赎身?”蒋辽问道。

“若不是的话,即使对我无意, 我们楼里的姐妹可?不少,模样为?人个顶个的不差,总有他能看?上的吧。”

红裳故作生气:“而且给自己赎身怎么了, 蒋老板是瞧不起我们醉红楼的人?”

“我是看?红裳姑娘没这意思, 就没必要浪费时间。”

“现在没有可?不代表日后也没有, 再?说了这有什么浪费时间的,我就乐意过?来。”

一句话的事蒋辽就是不给个答案, 再?想廉长林这两日的反应,着实不像有家室的人。

红裳看?了看?不想多透露的蒋辽,随即笑道:“不过?既然他没成家,你?这当?兄长的怎么不对人亲事多上些心??”

“要我说,看?蒋老板你?就不懂这些,别人家可?都是早早就给物色好了人选,说到?头你?该感谢我给你?提了个醒。”

“这事就不劳红裳姑娘费心?了。”

蒋辽这会儿希望廉长林回来了,起码见到?他后红裳即使再?怎么打?趣,还知道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红裳还欲再?说,身后有两个客人走上来买吃的,这才作罢悠悠领着随从回去。

她的话每次都半真半假,蒋辽是听听就过?,不过?刚才有一句倒是没说错。

他对这些事确实不上心?。

廉长林看?着并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对此也不热衷,他就更没想到?这一层。

如今想来,这里的男子通常都是十七八岁就娶妻了,再?晚的这时候也定了亲。

廉长林从茶馆回来,摊位前的客人端着酸粉走去桌椅。

现在是上午能抽空闲着的时候,前面没有客人,蒋辽坐在椅子上拿竹筒喝水。

廉长林走回去站了片刻,余光发觉蒋辽落到?他身上的目光有些奇怪。

转头看?去,等了好一阵也没见他说话,廉长林眉头微敛眼神询问。

“没事。”蒋辽盯着他又看?了片刻转回头拧紧竹筒盖。

这才成年多久。

生计都没稳定成什么家。

廉长林略带不解看?了看?他,将信未信转回头。

摊子前走过?来一个身穿黄衣的女子。

将竹筒放到?推车里,蒋辽坐好后随意看?了眼过?去,见人走过?来时一直盯着他看?。

瞧着十八九岁的模样,在他看?过?去后更是径直朝他走来。

显然就是冲他来的。

脸看?着很陌生,蒋辽脑海搜索了一番,确实对这人没什么印象。

不知是不是来过?他们摊子买东西?的客人,正想着,女子站到?推车前盯着他看?了看?后出声?叫道。

“三哥。”

蒋辽懵住了。

平静地?抬眼望着人一脑袋的问号。

他右手随意搭在推车内的隔板上,廉长林瞥了他一眼,转回头时左手不着痕迹搭过?去,指尖在他手背写了个字提醒。

蒋家人。

字写到?一半蒋辽的手指上下起落了下,廉长林收到?示意写字的手停住随后挪开。

蒋辽坐着没动,看?着推车前的人语气淡淡道:“什么事?”

这两年蒋方珠没见过?几次蒋辽,少有的偶尔在镇上碰着了也不会打?眼瞧去。

以前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闷不作声?只会埋头做事,如今大方自在地?坐在推车里面,衣服也不再?是以前灰扑扑没眼看?的短打?。

方才一路走过?来她都不敢相信这人竟然是蒋辽,这会儿仔细看?着,若不是长相没有变化她简直不敢认。

不情愿地?喊完人,蒋方珠转头一看?突然愣住。

没想到?半死不活的哑巴如今这么体面,身上衣服那?料子,一套下来怎么都得花上几两银子。

他们到?镇上做生意都没多久,还每日只出摊半天,这生意那?么挣钱?

蒋方珠回头打?量起他们的摊子。

吃的用纱布盖着,看?着没什么特别的,再?看?到?坐在推车后面不远处洗碗的两个小子,她轻蔑地?收回目光。

只能请乞儿来帮忙的破摊子而已,能有多挣钱。

“三哥你?都多久没回家了,爹娘他们都挂记着你?,今日收摊后你?回家一趟。”

蒋方珠眼底瞧人,高人一等命令的口气,显然是以前在蒋辽面前向?来如此成了常态,廉长林听完皱了皱眉。

三年前蒋辽住到?他家,蒋家一开始并不同意。

他母亲知晓他们的本性,当?时家里银钱不宽裕彩礼也给足了诚意,在正常的礼钱上只多不少。

蒋家听完却张口就要加钱,说蒋辽虽是男子好歹是个难得的苦力,不能跟女子出嫁的彩礼钱相比。

一听有钱拿就换了嘴脸,开出价钱后就咬定不松,全家没一个人询问蒋辽的意愿,对此更是漠不关心?。

蒋辽留在蒋家日子只会更不好过?,他母亲不愿跟他们多费口舌浪费时间,最后礼钱翻了倍。

蒋父拿着卖儿子的几两钱加上自家存的些钱在镇西?租了间铺子卖杂货,去年更是搬到?了镇上,之后便很少回村里。

家里的田地?让大儿子夫妇留下耕种,两人累死累活他们都鲜少关心?,更别提会记起蒋辽。

蒋方珠以前在村里就不待见蒋辽,这会却突然过?来让蒋辽回去……

廉长林不清楚蒋辽记得多少蒋家的事,转头看?他。

“我跟你?们蒋家早就没什么关系,这话当?初可?是你?们特地?警告我的。”

蒋辽依然纹风不动坐着,最后好心?提醒蒋方珠:“所以你?日后看?到?我别再?像刚才那?样喊人,我担待不起。”

当?初蒋辽一个大男人要给人做妻,嫁的还是个哑巴,害他们家在村里抬不起头,如今还敢提起这事!

两人还一起出来做生意,也不怕人知道了戳脊梁骨!

蒋方珠今日出来买完东西?再?过?到?这边脚都走酸了,本就不想过?来心?里憋着气,一听这话更是气急,想到?出来前她娘说的话又生生收敛了脾气。

“那?都是气头上说的话哪能当?真,三哥还不知道,爹都是豆子嘴豆腐心?,你?是他亲儿子,真不认你?不让你?回家就不会让我过?来了。”

“我看?可?不见得,儿子卖出去钱都收了,如今真想认回儿子的话,不是应该先把钱送回来。”

蒋辽对蒋方珠没什么印象是原主平日忙着干活,根本就没时间多注意他们。

而且久而久之,脑海里有关原主的记忆只剩下些印象比较深刻的事。

蒋家去年搬到?镇上后,原主连他们新?家在哪里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但凡他们以前对原主好一点,原主都不会那?么决绝要住去廉长林家,更是连彩礼钱都不想便宜他们。

别说是他,现在就是原主在这里,也肯定不会再?回去。

蒋方珠心?里想什么脸上都表露无疑,看?就是被娇惯养大的,蒋辽可?没闲功夫陪她打?哑谜。

蒋辽是被家里赶出去,谁让他当?初执意要嫁给一个哑巴,如今肯让他回家一趟是家里不计前嫌,他不感恩戴德竟然还敢不给她好脸。

蒋方珠忍着气道:“让你?回去是爹的意思,反正话我带到?了,你?自己看?着办。”

“老板!再?来两碗酸粉!”旁边桌椅处一位客人冲这边喊道。

“稍等,这就给你?们做。”蒋辽站起来,说完回头和廉长林一起装碗。

石头擦干净手过?来等了一会儿,他端着两碗酸粉给客人送去。

之前忙的时候没时间收钱,客人付钱时要等,现在都习惯了拿到?吃的就先给钱。

石头拿钱回来给廉长林,回去坐下继续洗碗。

蒋方珠是最近才知道镇上都在谈论的凉粉是蒋辽卖的,这条街位置不好太偏远,从他们那?走过?来得半个多时辰。

她看?不上这边卖的东西?,说完胳臂挽着竹篮就要回去交差。

盖着吃食的纱布拿开看?到?里面,她停下来挑剔地?看?了眼,指着推车上的东西?道:“这些都装一份,我带回去给爹娘他们尝尝。”

廉长林对蒋家的人没有好感,一听这理?所应当?的语气,再?看?蒋方珠趾高气昂指使的模样,他站着并不打?算动手。

若不是他们一家,以前的蒋辽日子不会那?么难过?。

“一共十四文钱,带上碗要给压钱再?加十文,碗还回来后会退压钱。”蒋辽抬头看?了她一眼,没着手给她装起来。

“你?要我给钱?”蒋方珠不敢相信地?瞪他。

“买东西?给钱不是天经地?义,你?们家店里卖的东西?不给钱能拿走,”蒋辽反问,“还是说你?过?来就是想吃白食?”

蒋辽以前在家里让干什么话都不敢多一句,现在竟敢跟她收钱。

有人路过?听到?吃白食停下看?过?来,蒋方珠脸上难看?:“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吃白食,你?卖个吃的还要跟你?妹妹收钱吗?”

“我跟你?们家早就没有关系,更何况亲兄弟都得明算账。”蒋辽下逐客令。

蒋方珠忍着脾气道:“今日出来的突然,钱没带够,等还碗回来再?一起付钱。”

“没钱你?还出来买东西?,”蒋辽坐了回去,“我们摊子虽小,规矩还是有的,想吃白食到?别地?去。”

蒋辽一开始就不打?算动手,廉长林也无动于衷站在旁边。

见状蒋方珠气急败坏道:“我是看?你?这没几个人来买吃的,不然谁稀罕你?这破摊子卖的东西?!”

说完挽着竹篮气冲冲转身走人。

蒋方珠是蒋家最小的女儿,家里几姐妹数她出落的最好,自小就比较娇惯。

她向?来对蒋辽不满,如今蒋家让她过?来叫蒋辽回去,肯定不是简单的事。

蒋方珠走开后,廉长林回头看?蒋辽。

“别想太多,他们还能翻天不成。”蒋辽道。

话是这么说,但蒋辽不回去一趟的话,只怕蒋家其他人还会再?过?来,廉长林垂了垂眸,随后转回头。

不管他们想干什么,这对蒋辽来说都不重要,这一插曲很快被他抛到?脑后。

昨夜摘的野植放在浅口的木盆里用水育着,收摊后蒋辽带上木盆,和廉长林叫了个马车过?去东郊。

第63章

两人到余宅时, 钟立辰和余枫都不在,管事领他们?进去。

“钟大夫这段时间上午要出诊,前?些日都差不多是这时辰回来, 两位先?随我到客堂。”

“有劳。”蒋辽和廉长林随他走过去。

大厅会?客处贴墙设放了架半人高的书柜,上面?摆满参差不齐的书籍,放眼望去过于杂乱在井然有序的房间里就格外显眼。

廉长林进去后?见到时有些想不通。

余宅的佣人不至于粗枝大叶到只留这处忘了收拾, 余枫更不像是会?由着杂乱坐视不理的人。

管事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回头笑道:“东家在外头看到些有趣的书就会?买回来,应该是出门前?才看过,二位想看的话可以拿来看。”

余枫过来镇上通常会?住上一个多月,平日除了到酒楼查查账或会?会?友人, 其余时候基本都在外面?闲逛。

有客人来访时他很少在家,这些书都是供人打发时间的。

说来他们?东家有时是怪的很。每回看完书后?书架乱无章也不准他们?整理, 最后?都是钟大夫看不过眼将书籍分门别类摆放好。

管事最后?安排人招待他们?便出去忙自己的事, 不知道钟立辰什么?时候回来, 廉长林便走过去随手抽出一本书翻看起来。

桌上摆了座木质根雕,蒋辽看了一阵实?在看不出上面?刻的是什么?。

扭头看去,廉长林捧着本书站在书架前?, 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看得入迷。

他回头坐下,继续研究这座造型奇特的根雕。

钟立辰回来后?得知两人已经到了, 取下药箱给小徒弟,抬步往客厅去。

进到客厅门口?一眼就注意到桌上放着的低矮木盆,顶上遮着块圆形盖板。

“这是什么??”钟立辰走过去。

“昨日去山里采的, ”蒋辽起来拿开盖子, “我看叶脉跟书里画的不一样, 钟大夫看看是不是浮生草。”

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听到钟立辰进来, 廉长林合上书物归原位转身走过去。

昨日才说起这味药,想必他们?是回去就进山寻找,钟立辰低头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一整个震惊住。

“没错,正是浮生草。”

他仔细端详盆里的浮生草,跟着给两人解释起来。

“浮生草长到这般大小后?便不会?再长,往后?年份越久叶脉会?逐渐发生变化,要?辨认主要?看它?的根茎。”

他说着伸手去摸叶片。

面?上长着层逆生的细腻毛绒,指腹压下去触感冰凉久居不消,盆里的水亦是如此,正是长于极寒之地?的浮生草绝不会?有错。

观着这株草药的品相,至少生长了几十年,正到了采药的时期。

浮生草世间难见,第一次亲眼目睹,钟立辰眼睛一刻不离稀罕地?瞧来看去,难能有些失态。

“浮生草长于深山野潭,通常所处的地?势险峻无比非常难寻。我以前?四处行医进山采药时也曾特地?找过,还让人采草药时仔细留意,却都一无所获。”

“这味药尤为重要?,却不是必不可少。”他最后?对蒋辽道,“昨日那样说完我是真没想到你们?还会?去找,还短短时间就找了回来。”

蒋辽昨日特地?询问浮生草,钟立辰看他是想进山去找,还特地?劝阻说起自己让人寻了多年都无疾而返。

院里风吹不止,高树上偶尔飘落几片翠青的树叶,廉长林站在蒋辽旁边,望着外面?的景物同时留心听钟立辰的介绍。

浮生草不是必不可少。

听到这他心下一怔。

蒋辽以前?进山打猎肯定见过深潭,昨日才突然要?进山去寻。

但?浮生草并不是非用不可。

何况昨日回到家时就比平日晚,天色又阴沉欲雨,蒋辽却还执意要?进深山。

他身手再了得又不是有三头六臂,暴雨激雷独自在山里摸黑赶路,稍有不慎后?果就不堪设想。

廉长林紧闭着嘴,视线随着外面?飘晃的落叶垂至地?面?,心绪难平。

钟立辰后?面?的话一出,蒋辽就觉有些不太妙,他转头看廉长林。

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廉长林分散的眸光凝聚,随后?转头将目光投向他。

咋一看去,廉长林的神色和平时无异,细看还是能看出心绪有过起伏。

现在眼底的情绪也让人难以窥明。

避免他多想,蒋辽觉得还是有必要?说点什么?。

毕竟经历过末世,不管多险峻的深山野林,就是冲风冒雨黑灯瞎火的,要?进去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

后?者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眸色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转开脸,漠然不动?望出窗外。

不言而喻就是让他别多此一举。

如此不给面?子,蒋辽暗暗啧了声,只好作罢。

不想听就不听吧。

“浮生草要?连用三日,我再给你开一方药,熬药时折断一株洗干净放进去熬制即可。”

终于记起还要?给廉长林施针,钟立辰不得不将目光从浮生草上挪开。

“浮生草离开生长地?存活不了几日,剩下的两株你们?卖给我,我出最高的价钱。”

“往后?是不需要?再服用这味药?”蒋辽问道。

“不用。这药起疏通之效只在前?期服用就行,你弟弟的情况不比常人才只能用生药配合熬制。”

钟立辰道:“余下的两株他用不到我才要?买回来,等晒干后?可以做多种药方的药引。”

“既然如此我们?留着也没用,钟大夫拿去就是。”

这些药在钟立辰手里才能用到根本上,蒋辽说完顿了顷刻,转头眼神询问廉长林的意见。

廉长林回看了他一眼,随后?冲钟立辰略点了点头,也是这个意思?。

“这药少见可谓价值连城,你们?确定不再考虑一下,就这样白送给我?”钟立辰提醒道。

“日后?我们?少不了要?来麻烦钟大夫,说起来倒不算白送出去。”蒋辽笑道。

有了浮生草这味药,以前?很多配不了的药方都可以配出来,钟立辰也不客气?推托。

“决明,拿瓷器过来。”他喊来坐在一旁捣药的小徒弟。

最后?分出两株浮生草,放到盛满水的瓷器里。

决明现今十一岁,已经熟读钟立辰让他看的各类医书,知道该怎么?处理浮生草。

刚要?端下去,钟立辰让直接送到药房,等忙完后?他自己过去处理。

目送徒弟小心端着瓷器出去,钟立辰要?带廉长林去施针才察觉到,他和蒋辽之间无声的氛围有种难以言说的怪异。

蒋辽神色有点儿难办地?盯着廉长林看。

廉长林却一脸平静行若无事,就等自己忙完过去施针。

进来时还好好的,一眨眼就变了样,钟立辰着实?看不明白,想着自己要?不要?先?出去时余枫回来了。

不知又在外面?碰上什么?有趣的事,摇着玉扇兴致难消,一路脚步带风走进来。

“你们?今日过来这么?早,还没用午饭吧,那正好,中午就留在这里吃。”

余枫提前?留客,然后?神神秘秘对蒋辽道:“昨日下棋一直输给你,今日我们?比点别的。”

现在刚到午时,等廉长林施完针差不多就是他们?平日用午饭的时间。

他说完不待两人回答,就吩咐起身旁的管事,让后?厨多准备些饭菜。

管事领了差事退下去安排。

余枫信心满满要?找回场子,钟立辰不知道他又淘了什么?回来,对此不感兴趣就不留下凑热闹,示意廉长林随他过去施针。

今日收摊的早,施针结束再吃个饭花不了多少时间,蒋辽是没什么?所谓。

不知道廉长林怎么?想的他刚要?询问,廉长林却抬步就走,视若无睹的只给他留个后?背。

目送他走出去,身影转过拐角消失在视野前?,仍旧一副暂时拒绝沟通的模样,蒋辽不由得暗暗叹了叹气?。

余枫看出来些不对,等钟立辰和廉长林都出去后?,他煞有其事折起扇子。

“你弟弟脾气?挺好的,这突然待搭不理的,你干什么?了把人惹成这样?”

“这是什么?话。”蒋辽听的好笑。

“肺腑之言,这不很显而易见,主要?还是你们?表现的太明显,让人想不看出来都难。”余枫自信不疑。

蒋辽听完笑了笑,不置可否。

廉长林哪儿是冲的他,而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当初原主的死和他无关,他都能自责起来,蒋辽现在仔细一想,昨天突然进山是有点冒进。

这事说不清楚更不好跟旁人多说,蒋辽随口?带过。

余枫看了看他,了然一般过来人的语气?道:“多大点事,年轻人嘛,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再不济等会?儿你多说几句好话就行。”

他坐到方桌旁,从袖口?拿出今日在外面?买回来的新鲜玩意儿。

“知道这什么?吗?”

余枫故意吊人胃口?,可惜却没被人买账。

“最近新出的纸牌,你在哪家赌坊买的?”

蒋辽看了眼过去,坐到他对面?抽出一张牌看后?面?。

“郑行。他家的纸牌最先?出来,做的是不差。”

郑武的赌坊生意上去后?,别的赌坊都跟风仿了纸牌出来,现在镇上的赌坊都上了纸牌。

“你连这都知道?”

不怪余枫惊讶,这纸牌前?段时间才面?世,并且只在赌坊里卖,蒋辽怎么?看都不像会?去赌坊赌钱的人。

蒋辽笑笑没说话,看他想怎么?打牌。

余枫今日去见几个朋友,忙完了事听到他们?谈论起才知道纸牌,蒋辽怕也是道听得来。

他上午和朋友打过几轮牌掌握了些诀窍,势在必得拿出全?部纸牌打算一雪昨日之耻。

半个时辰后?,廉长林施针结束走去房间,决明抱着装了银针的器具跟着一道出门。

“决明,你师傅怎么?没过来?”

两人路过大厅门口?时,没见到钟立辰,余枫叫停他。

“师傅在药房,我放完东西正要?过去。”

决明刚才守在房间时心思?都在浮生草上,生怕去晚了他师傅都处理完了,话没说完拖着声就跑了。

钟立辰爱药如命,余枫见午饭还没好本想叫他一起打牌,闻言只好打消念头。

廉长林对打牌不感兴趣,余枫邀请他一起,盛情难却便走进大厅,坐到蒋辽旁边。

蒋辽转头看去,他神色平静回看过来。

不得不说,这自我消化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刚才见他们?有点矛盾,廉长林过来了余枫正欲劝和几句,洗了牌抬头见两人的气?氛已经不复刚才。

他盯着对视的两人看了又看,心里啧啧有声,真是奇了怪了。

余枫和蒋辽打牌还能有来有回的各赢一两局,没想到廉长林手气?竟那么?好,过来后?他和蒋辽就只剩洗牌的份。

不过赢的虽少,这纸牌玩起来确实?不赖,府城的那边再有趣的玩意儿都比不上。

余枫以前?每次过来待的时间都不长,觉得这次可以久待些时日,游山玩水什么?的都往后?挪挪。

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廉长林摊开手里的牌后?,颇是无语地?看了蒋辽一眼-

方氏正要?给铺里送饭,见女?儿回来了,问道:“怎么?样,他什么?时候过来?”

“不知道!”蒋方珠进屋后?气?冲冲扔下竹篮坐到旁边。

竹篮立不稳虚晃了晃倾倒到桌边,里面?用油纸包裹的几包糕点全?滚出来掉到地?上。

“哎呦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娘给你出气?去,这些糕点可不能摔坏了,等会?就得用呢!”

这家糕点贵的要?死,方氏忙放下食盒,匆匆走过去捡起来。

“还能有谁,就那个蒋辽!我让他回来他不仅不回,还说跟咱们?家早就没了关系,让我以后?见到他别叫他。”

要?不是家里有事谁稀罕过去,她巴不得他离他们?家远远的。

“他敢这样跟你说话,你没说是你爹让他回来的。”

方氏拆开油纸查看,还好只磕到了点边角并不碍事。

“说了!我好声好气?让他回家一趟,他不回就算了,最后?我说带几份他摊子的东西回来给你们?尝尝,他还跟我收钱,没钱就不卖给我!”

蒋方珠越想越气?。

“我说先?赊账,他不赊账给我还污蔑我要?吃白食,娘你都不知道旁边的人怎么?笑话我!”

“什么?!”方氏拍桌怒道,“这个白眼狼反了天了他!”

“我看他是真挣了钱,现在哪里还记得咱们?家!”蒋方珠气?哼道。

“你过去跟他说,就说你爹在家里等着他,他还敢不过来!”

“我不去。既然是四哥的事你让他自己去,我走了一上午腿都走酸了。”蒋方珠转过脸打死不肯再去。

“行行行,不让你过去。”见不得自己女?儿受点委屈,方氏立马转口?道,“那你给你爹送饭去,我现在就过去看看他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还敢要?钱。”

“娘,这时候他们?估计都走了,你过去也没用。”

以前?蒋辽要?嫁给廉长林,方氏是很乐见其成的。

就蒋辽整日木讷寡言的样,以后?能不能娶到妻很难说,他嫁出去家里有彩礼钱拿,还省了给他准备娶妻的钱。

家里的田地?就几亩,没了他这个苦力,丢给蒋大夫妇俩照样能忙得过来。

正巧家里准备在镇上租间铺子,银钱不够,他若是嫁出去不就一举多得。

总归是他执意要?嫁过去,怎么?说都是他不孝在先?,才勒令他日后?不准跟家里往来。

如今家里不计前?嫌,让他回家还不识抬举,她明日倒要?去看看做的什么?生意,能横成这样。

第64章

次日得闲后?, 方氏去到延顺街找到蒋辽的摊子时,客人?正排着长队,两人?忙得腾不出手。

早前就听说镇上出了新鲜又消暑的吃食, 每日就卖一个上午,要想吃就得早早过去,去晚了准没份。

方氏打听?到地方, 和他?们那边各处一头,过去要费上不少时间。她平日要看顾家里的铺子,就是想吃也没得闲心去买。

何况如今生意?不景气,近期来铺里买东西的客人?少,忙活一个月下来交了租钱就不剩几个子。

前些日得知?大家都在传的吃食生意?是蒋辽的, 她?压根儿?就不信。

蒋辽那个木讷样也能做成生意?,那他?们家开铺子不早发?达了, 何至于现在出笔钱还得精打细算省着来用。

直到听?来店里的客人?提起, 听?到蒋辽的名字还提到摊子上的帮手不能讲话, 她?才不得不信。

之后?听?着客人?的描述,他?们大抵算了笔账。

因为东西难做每日卖的量有限,如果真能挣到钱不可能天天就卖那么点, 而且坐牛车来回?都得费钱。

不过每日都能卖完,算下来大钱挣不到小钱还是能挣着些, 这才想着让蒋辽回?去一趟。

方氏直盯盯望着摊位上忙动的人?影,完全没想到蒋辽的生意?竟这么好,忙着时摊上的乞儿?都能经手收钱, 也不怕人?昧了去。

刚才那小乞儿?收钱时她?特意?数过, 一碗吃的最少两文钱, 多的要五文钱。

好些人?吃完都会再叫,一个人?少说都能吃上十来文钱, 她?过来这么点时间摊子的进账已经非常可观。

照这样算下来,就是每天只出摊一上午那也不少挣钱了。

方氏站在不远处看?得眼热,接着转念一想,她?阴霾的脸色瞬间转晴,转身坐到旁边的茶水摊。

凉粉摊的客人?走?了一波又一波,方氏的茶续了多次就要坐不住时,蒋辽和廉长林才得空停歇,她?匆匆付了茶钱走?过去。

到推车前站停后?,蒋辽只是淡淡看?过来,跟个木头似的不招呼她?更没多余的表示。

方氏忍不住要训斥,想着过来的要事便忍住了,不跟他?一般见识主动开了口。

“这才多久不见,怎么连人?都不会叫了。方珠那丫头说话是直了些,总归没有恶意?,她?昨日有什么说的不对?的,你多担待些别跟她?计较。”

说完没得到回?话,方氏叹了叹气:“当初和家里闹的就是再不愉快,不还是一家人?。”

“何况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爹虽然面上不说,心底可是记挂着你的。”

蒋辽不认识方氏,这次却没用廉长林提醒也知?道来人?的身份。

蒋方珠长相随的方氏,母女俩长得挺像性格却完全不沾边。

前者就是典型被家里宠坏了,虽说娇纵了些倒还不至于无药可救。

后?者看?着精明又势利,也难怪村里人?条件都不好,蒋家却早早就想到去镇上盘铺子做买卖。

今日比较忙廉长林竹筒装的水都被他?喝完了,蒋辽正打算去隔壁摊子买糖水再到茶馆给?竹筒添满水,免得再忙起来没时间。

现在不知?道方氏找过来是何居心,蒋辽就没急着出去。

“有话就直说,不用在这里拐弯抹角。如果是让我去你们家一趟就不用说了,要说的话我昨日已经说的很清楚。”

昨日听?女儿?说蒋辽跟以前完全变了样,方氏并没放在心上,再怎么变样还不是得对?家里言听?计从。

现在看?来蒋辽何止是变了样,说是完全换了个人?都不夸张。

以前他?整日低着头连人?都不敢多看?,在家里更是几天都憋不出一句话。

方氏满腹狐疑打瞧起蒋辽,转而又看?了眼旁边的廉长林。

不冷不淡站在那里,就这样还做生意?,要不是蒋辽他?别想在镇上找到活干。

方氏转回?头前,留意?到廉长林身上的衣服和昨日她?想给?儿?子买的布料相似。

做一整套衣服要扯的布料就要好几两银子,家里现在能用的银钱不多,她?最后?不得不换了便宜些的料子。

连这么贵的衣服都穿上了,看?来蒋辽做生意?是真挣了钱,不然哪来的底气敢这么跟她?说话。

想到这方氏觑了眼推车,上面的吃食看?起来即独特又招人?胃口。

她?心思转来转去,接着对?蒋辽道:“我今日专程过来是跟你告知?一声,兴禹下个月就要成亲,怎么说这也是家里头等大事,你这个当哥的总不能不知?道。”

“现在我们每日顾着铺子还得忙成亲的事,兴禹有自己的事要忙旁的琐事也一大堆,你不回?去帮忙难道忍心看?着你爹到处走?去筹办?”

廉长林听?完蹙了蹙眉。

蒋家人?并不喜蒋辽,尤其是方氏。

当初收了礼钱就撺掇蒋父跟蒋辽断了关系,之后?对?外的说法也一直是蒋家如今只有三个儿?子。

本就对?蒋辽心存不满,如今又是她?儿?子成亲这种大事,怎么可能真肯让蒋辽帮着置办东西。

昨日才不客气打发?走?蒋方珠,今日她?就专程赶过来。

说是帮忙,怕是意?不在此。

方氏的几个女儿?除了蒋方珠都出嫁了,小儿?子今年?十五六岁,蒋兴禹好像就比廉长林大一岁。

蒋辽简单理了下头绪,成亲这事他?依稀记得,听?说是去年?定的亲。

方氏嫁给?蒋父后?,把原配的大儿?子和女儿?管的服服帖帖唯命是从,只有原主不买她?的账。

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她?每次添油加醋把蒋父搬出来,久而久之被打怯了,原主只能让干什么活都照做,长此以往也越来越沉默寡言。

以前就嫌原主晦气,现在让他?回?去,自然不可能就是帮忙筹办这么简单。

方氏说完以为蒋辽肯定会照办,却不想蒋辽接下来的话惊得她?目定口呆。

“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想找个免费苦力回?去干活,想指望我跟以前一样,什么事都帮你们做完你们好省钱是吧。”

蒋辽扫了她?一眼,直白道:“你们家的铺子都开了几年?,如今连儿?子要成亲请几个苦力回?去跑腿的钱都没有,有这时间过来还不如回?去想想怎么多存点钱,免得大婚当日东西都买不齐。”

“兴禹怎么说也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何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方氏脸色顿然变得难看?。

“而且让你回?去是你爹的意?思,先不说以前发?生些什么,若没有蒋家在先,你如今能到这里做生意?。”

方氏提醒他?别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当初让别再往来的是你们,现在又大言不惭让我回?去,怎么,这会儿?不怕传出去让你们家丢人?现眼了?”

方氏当初口口声声辱骂原主忤逆不孝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现在只字不提揭过还恬不知?耻搬出身份压人?,蒋辽不管她?什么脸色自顾自接着道。

“不过既然都过来了,你们如果实在找不到人?帮忙,我也不是不能帮这个小忙。”

“毕竟办亲事跟办丧事其实都差不多,最起码该花的钱绝不能省,诚意?要有银钱也要给?到位——”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就知?道你一直惦记着家里的铺子!”

方氏刚才顾及要事才百般忍让,儿?子好好一桩亲事被侮辱又被诅咒,听?到这她?忍无可忍怒斥蒋辽。

“还敢管我要钱,我从小把你养这么大浪费了家里多少米粮,现在别说让你回?去帮忙,就是让你出钱筹办也是应该的!”

方氏言行过激,蒋辽和廉长林默默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了猜测。

“你儿?子成个亲我不仅得扔下生意?不做,理所应当还得出钱替你们蒋家忙前忙后?,照你这么说——”

蒋辽顿了顿,继续反唇相讥:“他?以后?儿?子出来了若是养不活,是不是还得我出钱给?他?养儿?子?”

说着轻嗤了声:“你们蒋家倒是会做生意?,不过你孙子以后?如果改姓廉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再拒绝。”

一番话夹讽带刺,方氏努力维持的那点得体这下荡然无存直指蒋辽破口怒骂。

“你个白眼狼算什么东西!惦记我的钱还敢惦记我孙子!当初就该让你饿死?在外面省的现在出来丢人?现眼!”

街上行人?来往嘈杂,离得近的人?听?到这话都看?了过来,方氏气头上话赶话一通说完才注意?到旁边围观了好些人?。

这边离家里的铺子虽远,难免会有认识她?的人?,她?在外经营的形象绝不能这么毁于一旦,便索性冲围观的人?哭诉起来。

“大伙儿?给?我评评理啊,还有没有天理了,我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她?颤抖着手指向蒋辽,苦不堪言冲外面道,“如今家里有些事要他?帮忙,他?倒好,不记着生恩养恩,却还记恨着家里当初把赶他?出去,连爹娘都不认了……”

廉长林一听?开头就感觉不妙,来不及阻止方氏便嚷得更多人?围了过来。

“以前家里跟你好说歹说,你硬是要嫁给?一个十来岁的小子做妻,怎么劝都不听?害的家里在村子抬不起头,你爹气头上才说了几句狠话让你别跟家里往来。”方氏哭诉道。

“如今都过去几年?了,家里是记挂着你才借机让你回?去,却不想你反倒记恨上我们,到如今还怀恨在心。”

说着她?愁苦着脸叹了叹气:“算了,说到底我只是当后?娘的,做的再多在外也落不到好。”

“但怎么说我也养了你二十多年?,你弟弟成亲这么大的事,你不愿回?去就算了何至于把话说的那么绝,还诅咒你弟弟的亲事……”

妇人?哽咽难鸣话是彻底说不下去了,抹着眼泪有苦无处宣的模样看?的人?目不忍观。

蒋辽站在前面无动于衷冷眼相待,外面围观的人?也是看?不下去了,议论纷纷对?着他?指指点点横加指责。

“身为男子却嫁人?做妻本就有愧父母,如今家里既往不咎却还反倒诅咒起人?,这心是真够歹毒的!”

“堂堂一大男人?做出这种事竟然还有脸一起出来做生意?,真是不知?廉耻!”

“还嫁个哑的也不知?是不是存心的,依我看?家里就该跟他?断了关系,做啥还让他?回?去?看?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个!”

类似的话廉长林以前没少听?过,旁人?的看?法他?也从不放在眼里。

蒋辽突然来到这里就摊上自己这个麻烦,这些事与他?无关如今还被牵连,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非议诋毁。

廉长林喉间干涩,沉着脸目光发?冷一一扫视前面道长论短的人?群,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的发?僵。

这些人?不知?就里被煽动,激昂声讨越演越烈居高难下,看?到方氏暗里露出得意?之色,蒋辽转头看?廉长林,紧跟着微皱起眉。

察觉到身旁凝视而来的目光,廉长林回?了回?神?,眼底阴晦难明的眸光散开。

蒋辽目光如炬又不动声色地望着他?,在他?看?过去后?便挪开了视线。

短暂对?上他?的目光时廉长林微顿了顿,随后?转回?头,眼里的情绪已经被一点点抹平,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这大户人?家娶男妻不多的是,穷苦些的老百姓讨不着媳妇两爷们凑合过的也不是没有,我当什么事呢多新鲜呐!”

“要我说这些话听?听?就得了!别人?的家事瞎掺和什么呢!”

这两人?经常结伴来摊子吃东西,这两老板什么为人?他?们都看?在眼里,过来听?到这忍不住说道。

不过一帮人?围在摊子前声讨的吵吵嚷嚷,两人?的话才出来就被铺天盖地的声音掩了过去。

有本就看?不顺他?们生意?的小贩趁机落井下石,凑在其中高声起哄。

“对?爹娘不孝都不配做人?,那做出来的东西再好吃又怎么样,又还招乞儿?来帮忙,谁知?道那些吃的干不干净!”

“我看?大伙儿?以后?都别来这里买东西了,免得哪天吃出什么问题,爹娘都不认的人?还会管食客的死?活吗?!”

闻言还在桌椅吃东西的客人?顿时就坐不住了,付了钱的扔了筷子匆匆起身离开,没付钱的到底良心未泯走?之前还是放了钱。

刚才一帮人?突然围过来,石头和石块便放了手头的活,现在望着一嘴一句破口大骂的人?群,石块不知?所措紧紧抓着石头急出了眼泪。

蒋辽回?头见他?被吓的不轻,石头也半斤八两,客人?走?了倒是还知?道过去收钱。

他?转回?头看?到方氏闹了事就想脱身,拿起一个空碗猛地砸了过去。

碗突然在脚边落地开花,方氏吓的连连跳脚高声尖叫,嘈杂的议论声紧跟着戛然而止。

围观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望向大逆不道对?母动粗的蒋辽。

第65章

“都说完了吧, 说完该我说了。”

四周静下,蒋辽视线扫过外面脸色诧异的众人,最后停下看向方氏。

“我生母过世?的早, 自?从你进了蒋家,打有记忆起我就没吃过一天饱饭,天天还要早出晚归干农活, 而同样的年纪,你儿子在家里养尊处优一日三餐都没被?落下,到年岁了就能立马去私塾读书,我却连私塾门口朝哪边开的都不知道。”

话已至此没什么好顾及了一般,蒋辽停顿了下才不得不继续往下道:“他是你亲生的你对他多上心这无可厚非, 但我每日忙不停地?干活,到头来还被?你克扣饭菜——”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一个字都不提, 这会儿反而跟你弟弟比较起?来, 你怎么不看看你比他大了多少岁!”

刚才?蒋辽砸碗过来, 方氏还惊恐未定?,听到他的话险些?没忍住气急败坏,反斥道:“你小时候那会儿家里是什么条件?当时村里哪户人家的小子不是半大点就跟着去地?里干活的!”

她望着蒋辽寒心道:“而且那时候家里能有多少吃的, 不多干点话怎么养得活一大家子,你倒好, 独独记着这事不算,还反过来诬赖我不给你吃饱饭……”

廉长林闻言蹙了蹙眉。

方氏当年就是如此,惯会装模作样借题造势, 以前的蒋辽不善言辞才?被?她回回得逞, 从而背上?莫须有的骂名。

这次也?一样, 围观的人一看她这凄苦的模样,对蒋辽更是谴责不已。

旁人越聚越多, 蒋辽大无畏地?扫了眼他们,视线回到作姿作态还在演的方氏身上?,等她演完后才?继续发声。

“刚才?嚷着让大伙儿给你评理,现在我话没说完你就心虚急着打断,不就是怕被?拆穿你这些?年是怎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这些?年我一心操劳家里,视如己出照顾你们几兄妹,做什么事我都亲力亲为,替你哥忙活亲事,替你姐找好人家,把你拉扯大,我扪心自?问?没愧对蒋家列祖列宗,你却到如今还污蔑我……”方氏被?寒透心话说不下去。

“我刚才?说的是真是假只要到村里打探就知道,既然那么想让大伙儿给你评理,你又?问?心无愧的,我看干脆就到衙门去让知府给你评理。”

蒋辽没耐心看她演下去,说着话走出去站在摊子前,转而看向众人。

“知府大人是出了名的秉公办案,自?然不会偏袒任何一方,正好我也?想请大人做主,都已经断绝关系,他们还几次三番过来妨碍我做生意,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他行得正站得直并不惧见?官,身后的廉长林也?走了出来,正有此意般恭候着随时能去衙门。

家长里短的琐事基本每家都有,从没见?过为这种?事闹到要见?官的。

方氏被?这出打的措手不及,虽然不信他们真敢去见?官,心里也?生起?怯,一时语塞说不出话。

见?状蒋辽心里冷笑?,面带自?嘲继续道:“比起?你的儿子女?儿我是年长了些?,所以这么多年让做什么我都照办,十岁不到去镇上?做短工挣的钱你全部拿走,我在家里依然每天吃不饱也?没有怨言。

毕竟夏天还能到山上?找点野果充饥,只是没想到,我大冬天穿不暖挨着饿还要去地?里干活,你的儿子女?儿却都在家里围着火炉烤火。

这一桩桩一件件到了你嘴里却成含辛茹苦养了我二十多年,还要回报你们的生恩养恩。”

蒋辽盯着她语气冷下:“别?说生恩你不配,我就是真欠蒋家养恩,二十多年给蒋家做牛做马也?早还清了。”

方氏刚才?没及时回话反驳,众人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变了,现在闻言后交头接耳议论起?她来。

“这后母确实是不好当,做的有点不对就会遭外人闲话,但看摊子老板的话不像假的,要是真这样她那做派也?是够恶心的。”

“是人都有私心,对自?己亲生的好些?这没什么,要是奴役原配儿子让人干活还不让吃饱饭,这心肠就太歹毒了。”

“可不就是,谁家孩子真碰上?了都只能认栽,后母虐待原配孩子的事附近村里可不少见?。”

眼看事态突变不受控制,方氏心里惊慌的不行,面上?还是堪堪维持着脸色。

“家里把你养这么大从没想过要你报恩,但你也?不该……将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几句话就带过去,说的还跟我们欠你的一样。”

方氏椎心欲泣道:“算了,这些?多说也?没用,但如今是家里难得要办件喜事,这才?特地?让你回家,你不回去还故意闹的要去见?官,存心要搅黄你弟的亲事不成?!”

“当初你爹说不准你跟家里往来,那也?是你硬要嫁给人做妻,这才?说了狠话,没曾想你却记恨到现在。”方氏百感交集叹声道:“说来都怪我,就不该突然过来让你回去……”

到底是做生意的不是个善茬,方氏几句话又?将话题绕回他嫁人的事上?,说完就想趁机走人。

过来闹了一通还想维护那点脸皮子全身而退,蒋辽不把蒋家剥的皮都不剩都算手下留情了,怎么可能让她逞心如意。

“我朝律法没有明文规定?男子不能嫁人,我当时的亲事是连官府都盖章认可的,你现在藐视律法口口声声指责我嫁给人做妻,怎么不敢提起?当初漫天要价讨要彩礼钱?”

方氏听完脸色骤变,惊的只能瞪眼。

任她怎么想都不会想到,蒋辽身为男子却嫁人做妻这种?抬不起?头的事,他竟然敢这么堂而皇之当众说出来。

围观的众人也?被?他这番话惊的突然合不拢嘴,看他相貌堂堂身正不怕影斜的,又?忽然觉得此话颇有道理。

男子给人做妻这事虽少见?,但古往今来又?不是没有过,如今连官府都盖章过礼了,这样咋的一想,这事似乎倒不值得大惊小怪了。

即使早就知道蒋辽不会在意外人的看法,不管言论多难听他都能雁过无痕听过就过,廉长林听闻他的话后还是愣了下。

随即一想,不免心里有些?发笑?。他刚才?的庸人自?扰确实是多虑了,蒋辽不是一般人,岂会被?些?无关痛痒的非议左右。

他心下放松缓缓呼出一口气,听到蒋辽接着反问?道:“要不是当初从我们这儿得了十两彩礼钱,你们蒋家能在镇西开杂货铺?”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十两啊,这当卖儿子的吧?!”

“通常的彩礼钱都才?二三两,穷苦些?的人家嫁丫头,别?说收礼钱了,能有身体面的衣裳送嫁就不错了!”

“我说这妇人怎么看着眼熟呢,原来是镇西蒋家杂货铺的老板娘,听说他儿子下个月要成亲……”

捂着多年的脸面猝不及防被?硬生生撕下,方氏脸色铁青相当难看。

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蒋辽怨恨蒋家到了这种?的地?方,宁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把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抖漏出来。

他就是存心不想让蒋家好过!

孙氏满眼愤恨看过来,蒋辽没空去管她心里怎么想,继续没说完的话。

“连着三年都没有来往,现在却假惺惺过来装模作样,不就是你儿子要成亲了家里没钱才?过来的,如今要钱不成就嚷的一帮人过来要让我做不成生意,你们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蒋辽轻嗤了声,继续道:“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都是嫁人,那么男嫁女?嫁又?有什么区别?,从没听说嫁了人又?断了往来后,夫家做生意还要给本家送钱的道理。”

他越描越偏,外面众人却听的一愣一愣的,廉长林默默偏过头,很想示意他点到即止,最后还是没多做什么。

“我看你不单单是为了钱,分明就是冲我们的吃食方子来的!”

蒋辽最后这话一出,众人又?是哗然不止议论纷纷。

“我是让你回家一趟什么时候跟你要过钱?还打你们方子的主意?!”

方氏过来后见?到蒋辽的生意好,是起?了些?念头,也?怒不过被?他这样扣帽子。

“家里的铺子开了几年,生意一直好好的会连半亲事的钱都没有吗?还跟你开口!”

刚才?说出蒋辽的事本意是让他吃苦头,没想到蒋辽不怕事情闹大,最后反而她落到骑虎难下的地?步。

今日这事要是真闹开让未来亲家知晓了还能得了,她心里对蒋辽恨得不行,也?只能故作深明不跟他计较。

“怎么说你都是蒋家的人,我好意过来让你回去,你到现在都还……既然你不想回去,我也?不在这儿讨人嫌了。”

“你爹那里我会转告说你忙没有时间,等以后不忙了,你记得回去看看你爹,他这些?年都记挂着你。”

怕再待下去不知道蒋辽又?会扯出什么来,方氏说完匆匆转身离开。

没了热闹围观的人各自?散开,这一片瞬间变得冷清。

石头和石块过去桌椅处,上?面几份吃食还剩下大半碗,这种?情况先前从没有过,两人苦闷着脸收拾。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先不说是不是真的,这别?人的家事又?没碍到人,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管不着,吃饱撑的还管别?家儿子是娶是嫁啊。”

“就是就是,”两个青年说着话走到推车前,“小兄弟,今日也?是老样子给我们哥俩都来一份。”

廉长林正要收拾地?上?的碎碗,闻言冲他们点了点头,转身到推车后准备。

“刚才?多谢两位帮忙说话,你们今日在这儿点的东西,都给你们免费。”蒋辽对他们道。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一人笑?道,“先说好啊,我们吃完要给家里打包的。”

这两位客人平时若来得早,吃完都会给家里带一份,蒋辽记得他们。

他笑?笑?道:“既然话都说了,你们最后就是把摊子都吃空了,我保证不会跟你们收钱。”

两人顿时就乐了:“那我们是捡着大便宜了,今日可要敞开了多叫几份。”

不过说是如此,他们最后再打包时也?是照常带那几份,并没特意多点。

蒋辽把碎碗收拾干净,见?没什么事了便走去糖水摊。

“小蒋,今日的糖水也?照样啊?”

糖水摊老板转头看到他过来,神色有瞬不自?然过后还是如常笑?着招呼道。

“嗯,还有一份装碗我带回去。”

蒋辽把手里装水的两个竹筒给他。

之前买糖水回去,石头和石块都喜欢把糖水留到最后要收摊了才?喝,廉长林就从家里给他们带了竹筒,装回去他们想留到什么时候喝都行。

糖水摊老板娘一道帮忙,很快将糖水装上?,蒋辽付钱后聊了两句端着糖水回去。

往常这时候蒋辽的摊子正忙着,买糖水都是趁空过来的,这会儿摊位上?却冷清的很,糖水摊夫妇看的不免叹气。

蒋辽到这边做生意后,只要出摊了每日都雷打不动到他们这里买糖水,老两口怎么说都快走过半生了,蒋辽不说他们也?看得出来。

是希望平日他若是有事要走开,摊子上?的小兄弟遇到事了他们能帮着照看下。

旁的他们不去多论,蒋辽两人都是本分做生意的,原本好好的生意要是因为今日这事毁了,实在就可惜了。

第66章

镇上供人茶余饭后的新鲜事少?, 每回出点什么热闹的事很快就会?被传开?。

方氏今日到摊上一闹,之后半个上午就没来多少客人。

蒋辽和廉长林过了饭点才收摊,推车上的东西都?还剩着没?卖完。

石头和石块以前过怕了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如今有份稳定的活不用再挨饿还有工钱拿,每日都?是早早就出门等?着开?摊,生怕干活少了白拿工钱。

今日生意不好, 蒋辽照样给他们?结工钱,两人就说什么也不肯再跟着去食肆吃饭。

蒋辽和廉长林只好把?剩的吃食装好让他们?带走。

郑忠从镇上走水路去府城要一个多月,途中路过宁城时会?停下歇一段时间。

郑武有些东西要给他寄去,算着时间他差不多到宁城了,前两日就让人过来跟廉长林说了声。

他想给郑忠去信的话就送过去一道寄走。

存放完东西到食肆简单吃了饭, 廉长林和蒋辽去找郑武。

郑武就住在延顺街附近,两人沿着街走过去, 路上不时就有探究打量的目光投过来。

多数只是打量一眼没?有太出格, 有些人却停下来, 眼神露骨地在他们?身上打转。

只要没?有不识趣的凑到跟前挡路,蒋辽就没?多浪费个眼神看?过去。

这种?事廉长林以前不少?遇到过,该是不会?放在心上, 蒋辽这么想着还是转眼看?了看?他。

确实如他所想,这才?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即使没?有特地去留意, 廉长林也能感?觉到,那些让人不适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

如今当?着面这些人都?这么露骨不掩,背后会?怎么议论可想而知。

半个上午事情就被传开?, 不做点什么加以遏制, 以后怕只会?传的更不可收拾。

这件事要想解决并非无计可施, 即使是从根源上彻底杜绝也为时不晚。

如今看?着蒋辽因为他被牵连遭人非议,廉长林却都?没?起过那个念头。

上次得?知蒋辽的真实身份, 他不想和离的原因当?时也道不清楚,现在……

廉长林敛回眸光,转而看?了看?身旁心无旁骛往前走的人。

不管蒋辽是怎么想的,和离的事他不会?主动跟蒋辽提起-

到郑武的住宅把?信给他后,廉长林思考了片刻,转头眼神示意蒋辽。

知道廉长林的意思,蒋辽脑海简单理了下措辞,看?该从哪儿?说起。

他其实是无所谓蒋家那边到底想做什么,但也不能完全一无所知就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蒋兄弟,是还有什么事?”

郑武把?信给下人拿去放好,回头看?他们?似乎还有话要说,便问道。

“是有件事,想麻烦大当?家帮个忙,让人查查镇西那边的一家杂货铺。”

“镇西那边……是不是蒋家杂货铺?”镇西那边郑武最?近去过几趟。

“大当?家知道他们??”

“他们?家儿?子下个月底要成亲,娶的是镇西一个员外?的女儿?,我和那员外?有点表面交情,他前段时间拖人给我送了请帖。”

蒋辽和廉长林突然问起,再看?他们?听到这有些了然的神情,郑武觉得?这事几句话可能说不完,转身带他们?往屋里去。

然后再一想:“这么说来,那是蒋兄弟家……”

“以前是,总之现在没?什么关系。”

蒋辽和廉长林先后走进屋里:“大当?家还知道什么?”

之前应他大伯的要求去打探廉长林的消息,郑武倒没?多注意蒋家那边。

只知道他们?和蒋辽口?头断了关系,没?多久就搬到镇上做生意,现在蒋辽问起,看?来是蒋家找来了。

“具体的不太清楚,小道消息倒是知道些。”

郑武进屋后让人去备茶,接着道:“蒋家对这门亲事很重视,定亲时聘礼就给出了一百两现银,还承诺会?把?亲事办的风风光光,就因为这,卢员外?看?他们?家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他们?家铺子这么挣钱?订个亲就给得?起一百两礼钱。”

蒋家铺子虽说开?了三年,但就是一普普通通的杂货铺,家里又还供着个烧金念书的。

要是没?记错,他们?那铺子到如今还是租用的,蒋辽是不认为蒋家能有什么家底可以拿来这样挥霍。

廉长林也觉得?有些蹊跷。

蒋家的小铺在镇西其实上不了台面,即使生意好这几年挣到不少?钱,也不至于能让他们?学起大户人家走礼,舍得?大肆铺张地办亲事。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卢员外?家大业大生意做的又杂,蒋家铺子那些货不少?都?是从他那里进的。”

“他在镇西也有势力,只要结成亲家攀上关系,以后生意上就有人仰仗,日后想做什么也方便,现在花钱再多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本万利。”

这样看?来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了巴结人跟人攀上关系,没?钱也不惜打肿脸充胖子这种?事,蒋辽相信蒋家绝对做得?出来。

方氏今日过来时,蒋辽和廉长林还只是猜测,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他们?两次三番找来就是为了钱。

蒋家既然能夸下海口?要把?亲事办的风风光光,说明能把?亲事办的像样的钱还是有的。

最?近得?知蒋辽做了生意,卖的还是镇上大受欢迎的新鲜小吃,自然就把?主意打到蒋辽身上,指着他出钱出力。

成亲定在下个月底,现在就迫不及待接二连三找过来,看?来是挺急着用钱。

方氏今日亲眼见识到他们?的生意,知道他们?卖吃食能挣钱,如今空手而归肯定不会?就此打住。

廉长林想到这眉头轻蹙,若有所思。

既然已经知道蒋家是为了钱,他们?再想做什么或者又让谁过来,蒋辽都?懒得?费心思去多想。

几个跳梁小丑要想收拾还不容易,廉长林要是不会?从中阻挠,他能让这些人这辈子都?没?法在他面前蹦跶。

蒋辽和郑武再聊了一阵,起来告辞准备去余宅,廉长林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眸凝神一动不动坐着。

又等?了会?儿?他还是没?有动静,蒋辽这下是站不住了,曲起手指就过去给他脑门敲出个亮响。

“别想了,不管他们?要做什么,真找来了不就知道。”

前额倏地一疼,廉长林被敲回神,他转眼看?向身旁。

始作俑者打完就不管身后事,已经转身走出去,步履轻快迈得?生风。

郑武默默端着茶迟迟没?喝,有些状况外?又觉稀奇地盯着两人瞧来瞧去。

廉长林回头看?了他一眼,抬手揉了下阵阵发疼的脑门,起身走出去。

放下手后,额前被敲出的一团显眼红印短时间内是消不掉了-

“加了浮生草服用了两日,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同?,比如身体或心情各方面会?感?到轻松一些。”

钟立辰给廉长林把?完脉后询问。

“正常来说,这副药服用之后,身体的变化即使再轻微也是能感?觉到的。”

廉长林收回手把?褶起的袖口?放下,听完点了点头回他。

连着用了两天药,虽然不太明显,但确实能感?到身体似乎是变轻松了,早上加时辰锻炼也不会?跟往常那样吃力。

“那就好。”钟立辰笑道,“服药三日之内,身体若是还是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我就只能重新给你开?药方了。”

沉疴宿疾需要长时间用药才?能知道见效,其余不管是什么隐疾,只要对症下药,三日的药量足够发挥药效。

廉长林嗓子虽然失声多年,但加了浮生草这味重要的药引,服用后若是没?有起效,那只能说明他配的药方不对症,再往下加量服用也是徒劳。

“今日施针后明日先不用过来,等?剩下的药用完我再给你把?脉诊治。”

钟立辰拿起药箱准备给廉长林施针,他的嗓子要想彻底治好,得?讲究有张有弛最?是急不来。

蒋辽坐在前面旁听到这,廉长林要施针这里就没?他什么事,便起来随余枫走出房间。

“今日怎么来这么晚,你们?总不会?还忘了时间吧。”余枫问道。

他上午打牌玩的不尽兴,过来就是想叫蒋辽去打牌。

“碰到点事耽搁了。”

见他大步流星往大厅赶,蒋辽笑道:“我看?你府上的人也不少?,还找不来几个人跟你打牌,这说不过去吧。”

“找是能找来,这不是身份地位摆在这儿?他们?放不开?嘛,还是跟你们?打牌比较尽兴。”

昨日蒋辽和廉长林回去后,余枫闲来无事又手痒了,府上的人都?有事要做,叫来的一帮人一个个的都?坐不住多久。

钟立辰对打牌又不感?兴趣,昨日找不到人,余枫把?他小徒弟拎来祸害了半日。

今日还想找决明打牌的,奈何这小子实在难堪大任,出门就被逮了,罚抄书到现在都?没?抄完。

两人一路聊着走到大厅。

看?到屋里多了张专程用来打牌的楠木八仙桌,蒋辽对余枫这吃喝不愁的纨绔子弟是又有了新的认知。

余枫知道蒋辽和廉长林跟郑行赌坊的大当?家认识,昨日又得?知廉长林会?打纸牌还是蒋辽教的。

和他们?打牌他后面也看?出来些门道,旁的不多说直接就让蒋辽教他几招赢牌的技巧。

“你就平日打打牌,又不去赌坊,没?有用武之地学来做什么。”

“这话说的,你不去赌坊不也会?这手艺,我就学个趁手的够糊弄人就行。”

见蒋辽似乎没?有要教的意思,余枫出口?阔绰道:“放心,不让你白费力,你看?看?我这儿?有的,看?上什么了随便拿走。”

他屋里这些摆件,随便拿一件价钱都?不便宜。

“要是没?有看?上的我就先欠着,怎么样蒋老板,这生意做的够诚意吧?”

这就是个口?头玩笑当?不得?真,蒋辽刚要回话,随意看?了一圈屋里后又改了主意。

廉长林施针结束,过来看?到蒋辽教余枫打牌,他在门口?站了片刻抬步走进去。

记牌装牌这些都?不难,余枫学的也快,就是得?从最?简单的一步步教,中间简了个步骤就不行。

这半个时辰教的蒋辽都?有点悔不当?初。

还是教廉长林省事,能举一反三随你中间怎么简略都?能绕回来。

余枫现在基本已经学会?,就是刚开?始手法生疏看?着磕磕绊绊不忍直视。

蒋辽刚想让廉长林坐着等?一会?儿?,抬头看?到他时突然顿了下。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蒋辽问他。

廉长林目光从余枫手里的纸牌上挪开?,侧过脸看?他。

不知是不是居高临下看?下来的缘故,他神色近乎漠然,没?等?蒋辽再看?出什么来,他略摇了摇头坐到旁边。

每次施针结束,廉长林都?有些没?睡够一样乏困,看?他面色倒没?什么不对,蒋辽回头继续指点余枫装牌的要领。

来回又练了几次,余枫终于有了点手感?,知道两人回去还有事这才?没?继续耽误人时间。

廉长林刚要起身,见蒋辽径直走向一旁的书柜,正觉不解时听到余枫问他。

“长林,你当?时跟蒋辽学打牌,贿赂了什么东西他才?肯教你?”了却了件事,余枫悠哉地扇起扇子。

廉长林转头他,神色茫然,余枫见状顿时就不乐意了。

唰地折起扇子冲蒋辽道:“我说蒋辽,咱们?都?这么熟了,跟你学点打牌技巧还要从我这儿?弄点好处才?肯点头,你可真会?做生意。”

蒋辽站在书柜前,目光一本本扫过上面的书籍,抬手抽出来一本闻言笑了笑。

“这不是看?余老板盛情难却,实在不好推脱。”

余枫笑了起来,悠悠打开?了扇子:“这么说来,还是我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虽说刚才?那几句是玩笑话,但既然话已经说出口?,那蒋辽就是把?这里值钱的物件都?搬走,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就是着实没?想到,蒋辽要讹起人东西来是真的一点不含糊。

廉长林听到这里总算是知道怎么一回事,他起来没?等?多久,蒋辽拿了本书回来。

过来后却把?书塞给他,廉长林低头看?去,愕然愣了下。

手里的书质地普通,书面陈旧边角甚至有些破损,放在杂乱无章的书柜里并不起眼。

正是他昨日随手拿起来才?看?了几页那本民间杂记。

第67章

现在村里不少?人依然对蒋辽和廉长林闲话不断, 但多少?是知晓他们当时成亲的前因后果,所?以即使背后议论也只是止于?闲话。

如今这事在镇上几经传开,男子嫁人违世悖俗就该千夫所指遭人唾弃, 原本对?他们摊上小吃心?心?念念的客人大多都膈应地打消了念头。

刚开始只在上午出摊是条件有限,后来?有了本钱蒋辽没做任何变动,一是他们初次做生意?, 又只是个小摊子,做什么变动都为时过早。

再者是避免别有用心?的人在上面?做文章,他是打算循序渐进等条件成熟了就在镇上盘间铺子。

昨天?事情才传出去生意?就惨淡下来?,现在别说循序渐进,搞不好生意?都做不成。

不过蒋辽倒没有太担心?。

再风靡一时为人乐道的事过久了总会变淡, 这些人现在觉得震惊无法理?解,时间长了再说起?来?也就那么回事。

但要是什?么都不做只听天?由命的话, 并不能?确定生意?什?么时候能?回暖。这时候要是推出新的小吃, 效果会大打折扣也不可取。

蒋家那边又是个定时麻烦, 指不定哪天?就会再找来?……目前看来?,还是先解决蒋家要紧。

最近田里要除草施肥,收摊回去备出吃食还得去地里, 昨天?回到家已?经晚了,今天?要卖的小吃蒋辽就减了一半的量, 最后等东西卖完都过了午饭时间。

家里的食材已?经用完,米面?这些也要买,存放推车和石头两人分开, 他们走去药铺, 买完香料出来?雇了牛车到杂粮铺进货。

“小兄弟你们过来?了, 我这里上了新米,你们带些回去尝尝看?”米粮店后老板笑着迎上来?。

“新米先不拿吧, ”蒋辽道,“米面?这些照旧,别的我自己看着拿。”

“好嘞,我让人给你们装上。”老板和店里的伙计分别给他们装袋。

现在生意?上的每笔花费廉长林都详细记到账上,进钱出钱都经他手,蒋辽过来?就只管拿东西。

要用的食材过来?前都列了出来?,两人在杂粮铺没多久就把东西都买齐了。老板称重算清价钱,收钱后跟伙计把米面?搬出去。

蒋禄升出来?置办物品,正跟店老板洽谈,听人说看到蒋辽在附近的杂粮铺。他正打算忙完了去找这不孝子,过来?就看到杂粮铺的伙计吃力搬着米面?,在蒋辽的指示下装上候在旁边的牛车。

车棚四面?敞开,看到里面?叠放的大包小袋,他鼻间哼斥冲声道:“真?是挣了钱有底气了,让你回去一趟,是不是还得家里挨个儿都来?请你才行?!”

蒋辽转头看去。

中年男人小眼矮个,一脸威色看过来?,要是不说话他可能?都猜不出这人是谁。

“你娘在前头的礼品店置办东西,昨儿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面?,你现在过去好好给她赔个不是。”

蒋辽听完站着没动,蒋禄升立眉竖起?眼:“还站着干什?么,要我亲自请你过去?!”

蒋辽还想着蒋家什?么时候会找来?,这就急不可待送上门了。

礼品店离这里隔了两条街,大中午的太阳毒辣,蒋禄升过来?是走近道穿过中间交杂横插的小巷。

这会儿街上的行?人少?,蒋辽视线往后看了眼没人走动的巷子,转身对?车上的廉长林道:“你在这儿等我。”

蒋辽不可能?给方氏赔礼道歉,会过去肯定另有打算,廉长林听完就走下车。

蒋禄升面?色不愉,碍于?跟一个哑巴实在没什?么好说的,甩了甩袖往巷子走去。

廉长林执意?要去蒋辽是拦不住的,就让车夫到前面?的树荫下等他们。

两人并肩进到巷子,走在几步前的蒋禄升回头瞪了眼廉长林:“让他跟着做什?么?我们蒋家的事外人凑什?么热闹!”

蒋辽没赏眼看他,进来?后就留意?起?这处的地势,走了小段路转过拐角,宽巷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

风声细微,听外面?的动静靠的近的巷口?都没人走动,蒋辽停下脚步。

每到新的地方蒋辽都会下意?识留意?周边的一切,这点廉长林以前就察觉到。刚才进到巷子一看他的样子,廉长林就知道他根本没想过要见方氏,跟着他停下。

没听到脚步声跟上,蒋禄升一脸不悦回头看,刚要催促蒋辽不冷不淡的声音在巷子里响起?。

“我会过来?是想把话说清楚,当初是你们要断绝关系,那现在蒋家有什?么事都跟我没关系,我对?你家的事不感兴趣更不想知道。”

蒋禄升一听就怒了:“有点钱就想跟家里撇清关系,当年要是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别说是口?头断了关系,就是写了断亲书我都是你老子——”

“说这些没用,有事也别绕来?绕去,不就是见我做了生意?想跟我要钱吗。”蒋辽懒得听废话打断道,“钱给你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这钱你是当给的孝敬自己用,还是想给蒋兴禹成亲用。”

“这些年一分钱不给家里,你还有脸提孝敬!”蒋禄升怒道,“别说是让你给孝敬,让你出钱给你弟成亲都是你当哥的应该做的!”

要钱要的天?经地义,蒋辽耐着脾气问:“那依你看来?,蒋兴禹成亲,我这个当哥的应该给他多少?钱合适。”

他松口?要给钱,蒋禄升这才消了点气:“对?方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亲事要办的像样……你就先拿一百两银子过来?。”

蒋禄升很笃定他拿的出一百两银子,听起?来?似乎还觉得要少?了。

他们摊子才摆多久,每天?就上午做生意?,用点脑子想想都知道挣不了多少?钱。

这方氏挺有本事,不知道昨天?回去怎么说的,竟然能?让蒋禄升认定他拿的出一百两银子。

想让他当冤大头,这是还想连皮带骨啃下他们摊子?

蒋辽面?露不耐直接道:“先不说我有没有钱,就是真?有,哪怕拿去烧了都不会给你,不管你们找我是为了钱还是别的什?么,我劝你们都打消念头别想了。”

蒋禄升向来?对?这个窝囊儿子不关注,这时不得不正眼留意?起?他来?。

以前整天?低着头都不敢拿眼瞧人,现在站姿挺拔,精神面?貌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昨天?方氏到家就跟他哭诉,说蒋辽现在有钱了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当着一帮人的面?想动手打她,他当时还不相信。

蒋禄升怒道:“你弟要成亲你不给个表示,看都不回去看一眼,钱宁愿拿去烧了都不给家里用。”

“当时人一句话就硬要嫁个哑巴,到人家里养两个半死不活的药罐子。”他看了眼面?带病气的廉长林,口?不择言诅骂,“现在老的倒了,小的看就撑不了多久,一家都是短命的还可着给人送钱,你那些钱拿去烧掉的还少?了?!”

蒋辽开始只是想让蒋禄升吃点苦头,警告他别再找过来?。现在,不能?直接弄死也得先弄残了再说。

蒋辽刚走出去,廉长林抬手拦在他身前,幅度轻微冲他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说,“蒋辽”和蒋禄升是父子,儿子打老子传出去吃亏的是他们,闹到衙门更不占理?,不是打几大板子就能?过去的。

“好啊你个混账东西!当面?说他们一句都不行?了,昨儿个对?你娘动手不成,还想打你老子!”蒋禄升指着他怒骂,“挣点钱翅膀就硬了,我看你是没尝过衙门的板子和牢饭,连老子都想打!”

以前蒋辽在家里低眉顺眼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公然忤逆他不算竟然还要对?他动手!

当年要不是陈氏怂恿,蒋辽不会硬和家里闹翻都要执意?嫁过去,害得他们家在村里丢尽脸面?。

“陈氏那个贱人不就给你吃过几碗饭,你以为她是为你好啊?廉二当年出事,她恨透廉家故意?利用你报复他们呢。”

“她要是真?为你好,会让你嫁给个个小几岁的男人?这几年遭了多少?闲话还要我给你说吗!”

“我们是哪里对?不住你了,辛辛苦苦把你养大还觉得我们亏待你,个吃里扒外不知道感恩的白眼狼!”

这回廉长林再拦都不管用了,这么能?说,舌头不割下来?另作他用实属可惜。等他一脚踏进阎王殿就知道做人该安生点,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蒋辽还没做什?么,廉长林先他一步松开了手,径直朝蒋禄升走去。

“傻子一个被骗的团团转,把自己搭进去不算现在还带他做生意?,一个哑巴能?做什?么?趁早从?他那儿搬出来?,以前的事家里都可以不计较,你的生意?就到镇西来?做,我给你找间铺子再给你找门亲事啊——”

蒋辽看着廉长林的背影,刚觉不妙,还说个不停的蒋禄升就被他一脚踹飞,惨叫着趴到地上。

把廉长林的基础锻练出来?,蒋辽都是按最严格的要求教他防身术。

他学别的东西上手快,练武也不负所?望,该学到的都没落下。看似简单踹了一脚,发力极其刁钻,蒋禄升捂着肚子趴在地上脸都紫了。

“你个丧门星竟然敢打我,跟你短命的——”蒋禄升爬起?来?骂骂咧咧,又被廉长林一个侧踢掀翻。

这下用的狠劲,蒋禄升捂着僵硬的脸脖子嘴里只剩痛苦的抽气声。

蒋辽在后面?看得啧啧称赞,然后自我检讨了一秒,在他的言传身教下,廉长林这棵苗子似乎被教歪了。

不过,蒋辽转眼看他。

儿子打老子传出去不好。

你打自己“老丈人”传出去就好了?

蒋禄升粗气大喘狼狈起?身,捂着阵阵作痛的肚子冲蒋辽吼道:“混账东西!长眼睛干什?么用!就看着他打你老子!”

“我可没你这种老子,少?在这儿乱认儿子。”蒋辽抬脚重重踩上他脖子,蒋禄升顿时连抽气声都发不出了,脸逐渐憋成猪肝色。

廉长林望了眼蒋辽,转头看巷子口?。

“听清楚了,让你家的人以后别再来?我们跟前晃,更别想使什?么招到摊子闹事,要是不怕你儿子成亲那天?被人搅黄亲事的话,你尽管试试看。”

蒋辽说完将人狠踹到地上,蒋禄升得以呼吸大口?喘着气,惊恐万状抬头看他。

这、这个人真?是他儿子?

怎么可能?做个生意?就完全变了个人?!由着别人对?他动手,现在还想弑父不成?!

廉长林打了人依然不慌不忙,再看想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蒋辽,蒋禄升顾不上这趟儿的目的,慌乱爬起?来?拖着腿踉跄跑开。

上次瞒着他只身一人揣刀去赌坊,这次当着他的面?动手想把自己往官府送,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不过廉长林不是没脑子的人,更不会因为几句话就被激怒,失控到青天?白日动手打人也不怕留下把柄。

蒋辽转头看他:“你又想干什?么?”

蒋禄升既然认定蒋辽有钱,家里又急需用钱,过来?要不到钱不会善罢甘休。

蒋家对?“蒋辽”的生恩养恩摆在那里,真?不胜其烦找过来?他们也不能?多做什?么。

以前亏待“蒋辽”,要他尽孝蒋禄升就配不上,更别说现在跟他非亲非故的蒋辽。

要是让蒋家索钱得逞一次,照蒋禄升和方氏的精打细算,肯定会没完没了借各种由头要钱。

这种事要想彻底杜绝,拔本断源才能?一劳永逸。现在不方便?继续留在这里,廉长林看了眼蒋辽,拉过他的手简明扼要在他掌心?写了个字。

蒋辽看完略一挑眉。

廉长林的想法和他算是不谋而合。

蒋家几次找过来?,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是蒋禄升的儿子。

古代重孝,老子教训儿子跟儿子要孝敬什?么的,可不就是天?经地义不容置喙。

第68章

次日, 蒋辽和廉长林正做着?生意,几名官差气势汹汹迎面走来。

“你们两?个,是不是塘禾村的廉长林和蒋辽?”为?首的官差问道。

“是我们, 不知几位官爷过来有什么事?”蒋辽走出推车。

“有人状告你们当街伤人,现在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

老百姓都惧怕官差,这几人又都带着?刀, 廉长林正给客人准备吃的,客人见状连忙摆手说不要了,匆匆让到一旁。

以前乞讨时经常被官差驱赶,也看到过官差强行带走摆摊的小贩,人回来?后被打个半死, 石块缩在石头旁边又怕又急。

官差堵在推车前,邻近摊子上的客人闻声都纷纷避开。

茶水摊老板小心询问就近的官差:“这位官爷, 我们都是老实?本分做小生意的, 当街伤人可不是小事,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去去去,问那?么多干什么,”那?人挥手喝道, “有你什么事啊,该干啥干啥去, 妨碍我们做事连你一起?抓了!”

“你们两?赶紧跟我们走,让大?人等久了拿你们是问!”为?首的官差催促。

“这就过去,劳烦几位官爷带路。”蒋辽走之前对石头道, “石头, 看好摊子。”

石头见识过官差当街打人, 正急得不知所措,闻言点头保证:“是!我和石块一定看好摊子等你和长林哥回来?!”

以往就有些个官差吃着?公粮不干人事, 尽欺压老百姓,随随便便就能安个罪名抓去牢房。

前日那?个妇人过来?一闹,蒋辽的生意就变得惨淡,也不知是不是得罪人了,今日来?了这么多官差,糖水摊夫妇有些担忧。

见廉长林看过来?,老板娘不太?看得懂他的意思,还?是道:“放心,这边有什么事我们看着?。”

廉长林冲两?人点点头,随蒋辽走出去,围观的路人都跟了过去。

望着?人走远,石头想起?什么连忙回头道:“石块,你快去赌坊告诉大?当家!”

大?当家长得凶神恶煞,来?过两?次这边,石块心里挺怯他的,但更怕蒋辽和廉长林回不来?,闻言拔腿跑去郑行赌坊-

官差带人回来?,衙门口围观的一众人纷纷让出道。

公堂上站着?几个人,蒋家除了在私塾读书的小儿子,其余的人都在。

看到他们,蒋辽和廉长林毫不意外。

进去后扫了眼?被几人护拥着?坐在椅子上的蒋禄升,蒋辽面色如常转回头,还?真是不出廉长林所料。

昨天他把话说开,蒋禄升知道要不到钱,但认定他有钱是不会?甘心就这么作罢。

廉长林是断定打伤他之后,蒋家会?借着?机会?在上面大?做文章,动手时才特意留着?分寸。

蒋禄升昨天脸脖子上只是轻微的擦伤,现在鼻青脸肿就快认不出本来?模样,气短神昏坐在椅子上。

蒋辽和廉长林走上前,意外看到高堂一侧的客座上,悠闲地坐了个熟人。

余枫今日没什么事,路过衙门就想进来?跟知府聊聊,谁知坐下还?没聊上几句就有人击鼓鸣冤。

要换做是平时,他肯定不会?凑这个热闹,就要告辞时听到被状告的人是蒋辽和廉长林,那?说什么也得来?看看了。

蒋辽和廉长林短暂望了眼?过去便收回目光,对知府行礼跪拜。

“草民拜见大?人。”

廉长林抱拳颔首时注意到,蒋辽脊背挺直跪拜自然,有一边膝盖却离地上寸远并?没有触地。

幸而今日穿的长衫有布料遮挡不怕被旁人看出来?。

不过蒋辽要是真不想行跪拜礼,即使没有长衫的布料遮挡,廉长林也很肯定他依然会?这样做。

“起?来?吧。”

何墉让他们起?身,随后问蒋辽:“你可是蒋禄升的儿子蒋辽,身旁的人是跟你同村的廉长林。”

“回大?人,正是草民二人。”

“昨日午时,蒋禄升去阳寻街的吴记杂粮铺找你,你们之后随他去附近的礼品店,走到巷子时他跟你提要孝敬,你没给,可有这事?”

“是有这事。”蒋辽承认。

“蒋禄升状告你们将他打成重伤,打伤他之后还?恶言威胁,昨日午时他单独接触过的人就你们两?个,”何墉正严厉色道,“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你们可认罪?”

“大?人,因?为?前日的一件小事,他昨日过来?找我,要我跟方氏赔礼道歉,他们这些天几次三番找过来?妨碍我们做生意,我昨日是想把话说清楚才跟他过去。”

蒋辽回道:“走到巷子里他有些话说的实?在太?过分我才跟他争论了几句,最后闹得不欢而散,但我绝对没有打他,更没有威胁他。

和我们分开前他人还?好好的,脸上的伤是怎么来?我们也不知情,望大?人明查!”

蒋辽和廉长林都行的正站的直,何墉见状沉思不语,身旁的师爷把新?的证词呈给他。

蒋禄升的伤势都验了,与他说的都符合,身上的摔伤和拳伤均是昨日午时留的。

衙役去查了昨日午时那?段路附近的行人,蒋禄升从?礼品店过去时身上完好无损,回来?后就一身大?大?小小的伤。

有几人更是亲眼?目睹他拖着?腿一脸伤从?巷子出来?。

蒋辽和廉长林随蒋禄升进去巷子后没多久便出来?了,按照附近证人的说辞和前后时间来?看,两?人都脱不了伤人的嫌疑。

不给孝敬、发生口角,蒋辽都供认不讳,现在却又喊上冤。

“大?人,我身上的伤,是那?个哑巴打的,昨日气头上说了几句、不由他意的话,他就对我拳打脚踢。”

蒋禄升斜靠着?椅子,上气不接下气诉控:“大?人,您看我脸上的伤,这分明是,冲着?我的命去的咳咳咳——”

“爹您别?说了,好好歇着?,您放心,大?人一定会?给您讨回公道的!”

蒋禄升咳得不停,蒋方珠慌忙替他拍背顺气,转头恶狠狠瞪了眼?蒋辽。

“大?人,我当家的昨日从?礼品店出去就只见了他们,不管说了什么不中意听的话,他故意打人这是事实?,我当家脸上的伤可都是证据。”方氏指着?廉长林冤声叫屈。

“他到现在都不认罪,还?有没有王法了!蒋辽当时就看着?我当家的被打,这可是他亲爹,一家老小都指着?他养活,如今被打得路都走不了……大?人您可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大?人,我弟弟身体向?来?不好,这些年一直都在服药也没见好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怎么可能把一个好端端的活人打成重伤。”

蒋辽反问:“如果真是我弟弟打的他,试问他有手有脚的难道会?躲不开,还?由着?被打成重伤?”

何墉看过去,廉长林站在蒋辽旁边,紧紧握着?拳头看向?方氏,脸上充斥着?被冤枉的愤怒和不甘。

蒋禄升刚要说话,蒋辽先声夺人冲他道:“你对我不满冲我来?就行,竟然看他无法说话就污蔑他,你以为?大?人那?么好糊弄,会?被你们几句话给骗过去?”

“昨日我们两?个人都在,你冤枉他将你打成重伤,还?不如说是我打的,传出去别?人可能还?会?听信几分。”

“你个混账东西!”

蒋禄升怒吼蒋辽,手臂被及时掐住,顿时咳个不停说不出话。

“爹您别?激动,三哥、可能不知情被他给骗了,有什么话慢慢说,别?气伤了身体……”蒋兴禹扶着?蒋禄升劝抚。

他刚才暗中制止的举动,蒋辽和廉长林留意到,不动声色交换了个眼?色。

“你,你敢对天发誓,”蒋禄升咳完后,指着?蒋辽气得手抖,“昨日,没眼?睁睁看着?这个哑巴打我,最后还?踩着?我脖子威胁我?”

“我有什么不敢,没做过的事我自然不会?承认,”蒋辽道,“更不会?由着?别?人空口无凭污蔑我们。”

“我,我今日就打死你,你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

“爹您消消气,大?人会?替咱做主的,您可别?着?了他的道!”蒋方珠拦住他。

“是啊当家的,他这是故意激怒你,你要是一个气不过打了他,就着?他们道了。”方氏连忙道。

乡里间的纠纷衙门处理过很多起?,大?同小异基本都是为?了一个利字。

今日这起?还?看不出什么来?,何墉询问身旁的师爷有什么看法。

“大?人,依这情况,还?得再看看。”师爷低声回道。

能找到的人证物证都盘查过,蒋禄升的证词应该是不假。

蒋辽和廉长林都不认罪,目前并?没有充足证据给两?人定罪,暂时还?不能下定论。

“大?人,当着?您的面,他都不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蒋禄升哀声抽气,“您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廉长林身形单薄面带病气,这幅弱不禁风的模样,说他将人打成重伤,实?在说不过去。

不过断案不能只凭表面,何墉问道:“廉长林,本大?人问你,你要如实?回答,蒋禄升说身上的伤都是你打的,可有这事?”

何大?人执法如山,若查到在公堂上有半句假话,事后绝对不会?姑息。

蒋禄升在镇西开铺子,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伤的这么重,污蔑别?人这种事应该是做不出来?的,所有人都看向?公堂上无法说话的年轻人。

早些招认点头认罪,何大?人说不定还?会?看在他身体不好的份上从?轻发落。

廉长林在众目睽睽下,坦坦荡荡摇头否认,绝无此事。

“他撒谎!昨日、昨日就是他打的我,大?人您可别?信他!”

蒋禄升身上的伤不全是廉长林打的,但他昨日确确实?实?挨了这丧门星的打。

没想到都告到了公堂,这死哑巴竟然半点都不认,蒋禄升瞪直了眼?,腰上被踹的一脚到现在还?阵阵作痛。

他这回是真气到说不出话,一口气险些匀不回去,方氏和蒋方珠吓得忙慌给人安抚下来?。

照他爹昨日的说法,蒋辽的性子跟以前截然不同,廉长林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骂的哑巴,状告他们伤人这事,蒋兴禹猜测可能不会?如愿进行。

现在看来?,他们是打定主意不认账。

廉长林死不认罪,又没有最直接的证据断定是他伤的人,这事再僵持下去只怕会?对他们不利。

想到这,蒋兴禹开口道:“大?人,我爹绝不会?拿这种事说假,更不会?凭空捏造罪名诬告他人。

被打伤后我爹原本并?不想追究,毕竟是与自己亲儿子有关,不想把关系闹得更僵。

昨日带着?重伤回去,即使一夜睡不踏实?,我爹仍然念着?父子情谊,本想着?息事宁人,却没想到……”

他转头看了眼?蒋辽,忍无可忍般继续道:“没想到今日早上店里来?了一群蒙面人,进来?后一句话不说就打砸东西,走之前说这只是个警告,要是再不识相去招惹不该惹的人,就放火把铺子烧光。”

“我们家平日从?没跟任何人结过仇,一直好好做着?生意,直到昨日我爹去见蒋辽,让他给该给的孝敬,他非但不给还?由着?外人打伤自己亲爹不算,竟然还?用我的亲事威胁。”

蒋兴禹说到这,对蒋辽深恶痛绝:“三哥,你昨日威胁爹,我还?以为?你只是气头上随便说说的,没想到……你竟然真做出这种事。”

他抱拳对何墉道:“大?人,铺子是我爹娘经营多年的心血,实?在气不过这才状告他们,请大?人做主还?我家一个公道。”

“我就说我们开铺子这么多年,一直好好的从?来?没跟别?人交恶,怎么会?突然惹到什么人,一早就过来?店里又打又砸!”

方氏哭诉:“我是造了什么孽啊,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自家铺子都狠的下手让人去打砸,亏得我们还?想着?以后你们兄弟各自成家后,铺子平分给你们……”

蒋辽闻言心下哂笑。

他们怕是连留在村里的大?儿子都忘了,还?会?给他分铺子。

那?么间破屋,给他分半扇门还?是半扇窗?点火都不够烧的。

廉长林听完轻蹙起?眉头。

蒋禄升把伤势变重是怕定不了他的罪,竟然不惜拿家里的店铺下本,又打的什么心思?

“是我蒋禄升没本事,教不好儿子,被打也就认了——但是让人打砸铺子,这件事、我是如何都过不去。”

实?在是不孝子欺人太?甚,蒋禄升身形虚晃,不得不把家丑外扬。

苦不堪言有气无力地道:“铺子是我们的生计,今日能让人过来?打砸,以后,岂不是要出去害人……既然我管教不了儿子,只好请大?人替我依法处置了,省的以后出去害了别?人。”

蒋辽和廉长林处变不惊,站在旁边静观这场闹剧要演成什么样。

对薄公堂的两?方人神色各异,余枫坐在高椅上握着?扇柄轻敲起?手掌,看得是越发起?兴了。

虽然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过蒋家这几人,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脸打的都认不出人样了,腿也给打瘸了,多恶毒才下的去这种狠手!”

“乌鸦都知道反哺,这种人任由别?人对自己亲爹动手,一定得严惩才行,免得真出去害人!”

“造孽啊,今儿早上蒋家铺子被打砸好多人都看到了,里头的东西险些就被砸完了!”

“为?人子的给家里孝敬不是应该的,不给就算了还?威胁,又让人去家里店铺打砸,做出这种事不认罪还?跟没事人一样,我看啊迟早得遭天谴!”

“是不是都不一定呢,俗话不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有那?什么片面之词最听不得的,要我看还?是别?下定论太?早,听大?人怎么判吧——”

“这还?用怎么看!前日大?街上当着?大?伙儿的面都能对养大?自己的后母动粗,还?有什么事他做不出来?的……”

门口的民众喧腾不止,何墉抬手示意,就近的两?名官差过去喝止:“安静!都安静——”

蒋家店铺被砸,蒋禄升是不是真顾及父子情面一开始才没说,事情还?得另查。

待众人安静下来?,何墉道:“光天化日进店打砸做恶,这件事本官会?查明真相将人绳之以法,还?你蒋家一个公道。”

他转头对蒋辽道:“进店打砸这事是不是你们指使人做的,暂且先不论,蒋禄升被打成重伤的前后时间就你们两?人跟他碰过面。

种种证据都指明你们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蒋辽,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第69章

“大人, 我们昨日午时从巷子出来后就直接坐牛车回去?了?,马行的车夫还有吴记杂粮铺的老板和伙计都可以作证。”

蒋辽道:“今日早上出门坐牛车到?镇上,直到?过来衙门?这里?, 旁边都有人可以作证我?们没有单独走开过,根本就不可能安排人去闹事。”

“你前一天威胁爹,后天家里铺子就被人打砸, 家里?跟别人又无冤无仇,不是你的话,还有谁会做这种事?”

蒋兴禹反驳道:“你刚才说的时间内是有人可以作证,但你们回去?后还有有半天多时间,想找人闹事还不容易。”

即使对蒋辽失望透顶, 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劝道:“三哥,事到?如今你再不承认, 大人查出来后是要严惩的, 你们早点?认罪事情还有余地, 爹只?是希望你能认错——”

“你们有没有真跟人结过仇,自己不说?的话谁会知道。”

这副兄友弟恭的嘴脸蒋辽是看不下去?了?,打断道, “我?们到?镇上摆摊后,生意一直做的好?好?的, 我?跟你娘不也无冤无仇,她还不是私心作祟,看不得我?们生意有点?起色, 故意到?我?们摊子闹事, 害得我?们现在的生意一落千丈。”

“大人您可千万别信他的话, 他从小就对我?有意见,前几年?又跟家里?闹了?些不愉快, 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方氏欲哭无泪叫苦喊冤:“我?那日专程过去?是让他回家,他非但不给我?好?脸,最?后当着大伙儿的面还想动手打我?。

这些年?他对我?不敬,我?从来都没跟他计较过,他倒好?,反倒埋怨起我?来了?,竟然诬蔑我?故意毁他的生意。”

她转头看蒋辽,寒心道:“我?只?是当后娘的,跟你没有血亲关系,但好?歹都养了?你二?十多年?,自问?没有亏待过你,你怎么?能凭白冤枉我?!”

方氏说?着伤心抹起眼泪,欲泣又止看的众人不忍侧目。

“娘,您别伤心了?,三哥他,肯定是离家久了?,听信了?别人的谗言,才会跟家里?离心做出这种事。”蒋兴禹安慰道,“这些年?你照顾我?们几兄妹,没有血亲关系也都视如己出,这些我?们都知道,不是几句话就能扭曲过去?的。”

越演越上劲了?还,生怕事情闹不大是吧。

等两?人的母慈子孝演完,蒋辽道:“既然这样,那就请大人做主,让人去?打听,看看你那日都说?了?什么?,免得说?我?空口无凭冤枉你。”

那时候要说?做的出格的事,就是砸碎了?个碗,又没碰到?她,说?是对她动手简直太牵强。

方氏当时扬言以前就该饿死他那副恶毒嘴脸,离得近的人都看到?了?。

他态度再差也是事出有因,真追究起来,被非议的怎么?也轮不到?他。

蒋辽极力?想追究这件事,看得方氏突然底气不足,回想那日的话有没有落下不该落的把柄。

一看她犹豫闪躲,蒋兴禹正要开口,就听到?蒋辽接着对何墉道。

“大人,蒋禄升昨日跟我?要孝敬时,我?念着父子情面是想给他钱的,却没想到?,他张口就要给他一百两?银子。”

众人闻言哗然一片。

“天爷啊一百两?银子他咋要的出口,谁家孝敬要那么?多,咋不去?抢钱庄!”

“都没做多久生意的小摊子,怎么?可能挣得了?那么?多钱?这不是存心为难人吗!”

“一个月给家里?的孝敬超过一百文都算多了?,怎么?想的张口就要一百两?,亏得自己也是做生意的……”

外面的讨论声逐渐消停下来,蒋辽继续道:“如果他只?是简单要孝敬倒也罢了?,这钱他却是要给蒋兴禹成亲用,说?我?这个当哥的出钱给他筹办亲事是应该的。”

“其实就算他不说?,知道蒋兴禹要成亲,即使我?现在没什么?钱,肯定也会给些表示,但蒋禄升开口就要一百两?银子,我?们的生意都没做多久,欠了?别人几年?的钱前阵子才还清,哪里?来这么?多钱给他。”

蒋辽停了?顿,欲言又止后无奈道:“……也是因为这样,我?气不过便跟他争论了?几句,最?后才闹得不欢而散。”

蒋禄升听完就要张口怒骂,蒋兴禹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及时转口,少气无力?地喊冤。

“大人冤枉啊,他这三年?来,从没给过家里?一分钱孝敬,我?这才跟他提起,我?的生意做了?几年?,会不知道他那个小摊子能挣多少钱吗?我?怎么?可能,会跟他要那么?多钱。”

廉长林一直默声留意蒋家几人的反应,进来到?现在将他们的表情举动都尽收眼底。

昨日知道蒋辽不可能给钱他,蒋禄升要是还想从蒋辽这里?拿钱,只?有闹到?衙门?这一条路。

按理来说?,蒋辽挣钱后每个月都该给家里?孝敬。

这几年?他确实没给蒋家拿过钱,只?要告到?衙门?,不出意外都要按律法每月给蒋禄升一笔孝敬。

如此一来,状告他们伤人的事不论能不能定罪,蒋辽不孝的罪名是如何都摘不掉了?,还会因此牵连他们的生意。

廉长林最?后看了?眼蒋禄升脸上的伤,转而看向蒋辽。

蒋禄升这个人藏不住脾气,虽然吊着半口气靠在椅子上,刚才冲向蒋辽的下意识反应,却完全不像重伤到?无法动弹的地步。

他能看出来这点?,蒋辽肯定也看出来了?。

蒋禄升断断续续说?完,蒋辽对何墉道:“大人,草民刚才说?的句句属实,不信您差人去?查看,如果查出来我?说?的有半句假话,全凭大人处置。”

该盘查的都已经盘查过,事发的巷子处于纵横交错的中间地段,哪怕是站在转角的巷口处,也是听不到?里?面任何风声。

当时巷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具体发生了?什么?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现在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何墉虽不知道谁说?的真谁说?的假,倒是看出了?些名目。

“蒋禄升跟你索要孝敬你不给,这是事实,你刚才也承认了?。”何墉道,“如今看来,你不仅拒绝给家里?孝敬,更是三年?来都不曾给过家里?一分钱孝敬,蒋禄升这话可有冤枉你?”

“回大人,这三年?来,草民确实没给过他一分钱孝敬。”蒋辽回道。

“为人子给父母孝敬是本分,不管有什么?原因,该给孝敬而不给都视为不孝,本官现在勒令你近日内把亏欠的孝敬补回去?。”

“大人,如果是昨日之前,您让我?补给他孝敬钱,我?没有怨言,但如今这个钱我?是如何都给不了?。”

何墉闻言拍起惊堂木,不悦道:“给不了?,你是对要补孝敬这事不满意,还是说?对本官的判法有异议?”

“草民不敢,会这样说?也是事出有因。”蒋辽回道,“蒋禄升和孙氏一直以来都对我?不闻不问?,自从三年?前搬出家里?后,我?其实便跟蒋家断了?关系。”

“蒋禄升一直就对我?不喜,如今他突然找我?要我?给孝敬,见要钱不成就恼羞成怒,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身?伤,故意冤枉我?们打伤他——”

“大人,您看我?当家脸上的伤,这伤难道还是假的不成?”方氏打断道,“就因为他以前跟家里?闹不愉快时说?了?几句狠话,没想到?他记恨到?现在,自己做出这种事,到?头来反倒冤枉我?们诬陷他!”

“昨日蒋禄升跟我?们分开前人都好?好?的,那么?凑巧我?们一走他就伤的走不了?路,”蒋辽扫了?眼蒋禄升,紧跟着道,“我?看他身?上的伤分明是他故意摔的,就为了?陷害我?们!”

见势有些不妙,蒋兴禹挑起方才被中断的话头:“三哥,没想到?你竟然……看人打伤了?爹你不管不顾,最?后威胁爹还找人打砸店里?,如今到?了?公堂都不认,还连名带姓直呼爹的名字,不管怎么?说?爹这些年?从没少你一口吃的!”

围观的众人听闻这话,纷纷评头论足指责起来。

“对自己亲爹都这副态度,真做出那些事也不足为奇。”

“我?看打人砸店十有八九都是他干的,狼子野心啊,对自己亲爹都下的了?手。”

“好?歹都把他养这么?大,不记着恩情还如此不孝不敬,要是不依法处置的话以后还得了?……”

刚才蒋辽连名带姓直呼蒋禄升的名字,何墉就对他颇有微词,余枫见状转头看他。

这个老头执法从严,若没人提出来还好?,现在当众提及,看来是不会姑息了?。

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怎么?说?蒋禄升都是他的生父,蒋辽当众直呼其名实在是大不敬。

公堂内还嘈杂不休,何墉拍起惊堂木。

待众人安静下来,他对蒋辽道:“你拒绝给家里?孝敬已经是大不孝,如今又当众直呼自己生父名讳,我?朝律法有规定,对父母不敬不孝者,若被告到?公堂上,轻则杖三十,重则发配边关劳逸。”

“你在公堂上还当着本官的面对父不敬,是该依法处置,来人,上板子。”

方氏听闻后暗喜。三十大板打不死他也能打个半残,最?后还不是得乖乖给孝敬他们。

今日就是定不了?廉长林伤人的罪,他被处罚这事一传出去?,没了?名声谁还会光顾他们的生意!

官差得令走过去?要依法办事,廉长林刚要抬步走上前,被蒋辽先一步抬手摁住。

第70章

手臂被抓住, 廉长林暗暗使力挣了下,没挣开。

转眼看去,见?蒋辽不慌不忙, 廉长林猜不透他想怎么应对,踌躇了?下还是收了?力。

蒋辽余光扫了眼廉长林的脸,都不知道他急着想干什么。

就算真要打板子, 你那身板能挨得住几下打?

需要你上赶着顶上去?

廉长林安分下来,确认他不会突然找事或者搞出什么事来,蒋辽这才松开他手臂。

官差已经走到?旁边,蒋辽向何墉拱手道:“还请大人等草民把话说完,再看要不要依法处置草民。”

“你态度恶劣直呼其名?对父不敬, 大家?都有目共睹,既然你对本官的处置有异议, 那好, 本官就给你个机会说说看。”

何墉挥手让官差退下。

蒋辽道:“三年前?, 蒋禄升当?着村里乡亲的面跟我断绝了?父子关系,勒令我以?后在外面见?到?他不准认他,我如?今只是按他的话照做而已。”

“大人啊, 当?年是他不孝在先,他不听劝阻, 硬是要……”想起?当?年的事蒋禄升就觉得脸面无光。

事到?如?今说出去丢面的只会是蒋辽,方?氏接话道:“他硬是违背我们的意愿,要嫁给个只能吃药吊命的哑巴, 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死活都要嫁人, 我当?家?的是气头上才说出那些话。

大人, 我们养了?他这么多年,哪怕他对我们没有感?情, 那也该了?我们恩情的,更何况血浓于水,哪儿能口头上说几句就真能把关系断了?。”

“我是没想到?,这不孝子,因为当?时的几句话,竟然记恨到?了?现在……”蒋禄升垂下头苦不堪言。

“三哥,当?年是你执意要嫁给他让家?里蒙羞,爹在气头上才说了?不认你的话,”蒋兴禹愤然指着廉长林对蒋辽道,“你不顾父子情分说走就走,三年来都没回家?看过爹,你知不知道爹为了?顾及你的面子,尽管是你有错在先,就是到?了?公堂上,爹都没想过把这件事说出来。”

“当?年的事爹早就不计较了?,如?今他亲自去叫你回家?,你非但不给面子,最?后竟然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打伤,你就是这么回报爹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吗?!”

蒋兴禹是方?氏第一个儿子,从小被看的比什么都紧,事事有方?氏对他亲力亲为。

向来什么都不用做只会坐享其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作姿作态对蒋辽妄加指责。

廉长林双眸发寒,直视他片刻后便转开目光。

生怕罪名?不够多会让他翻身一样,蒋兴禹过来到?现在,话里话外都在给他扣帽子。

面从腹违步步进逼,张口闭口的礼义孝悌,无非是想把事情闹大。

蒋辽听完就道:“我是嫁人又怎么样,当?朝律法并没有规定男子不能嫁人,何况我们是遵照成亲的章程过的礼又在衙门落了?户。

这事大人都没说什么,你就在这里指手画脚,口口声声指责我成亲是不孝,不就是在责怪衙门办事不妥,当?年不该给我们过文书。

怎么,你是觉得自己比他们会办事?还是在暗指大人治理不当?,手下的官吏给我们过文书是出了?纰漏?!”

蒋兴禹以?为把蒋辽嫁人的事说出来,他们会自乱阵脚,毕竟这种违世背俗的事一经传出去,人口一个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们。

没曾想蒋辽不仅丝毫不介意这件事被公之?于众,反而转口就给他倒扣一顶重帽,蒋兴禹突然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

他稳住心神?,失望透顶地道:“三哥,兄弟一场我不忍心看你被处罚,好意劝你认罪,你却恶意揣度我。镇上谁不知道大人向来秉公执法对下更是治理有方?,你张口就污蔑我……你再这样执迷不悟,大人查明真相后一定不会轻饶你!”

“当?年你不顾家?里反对硬是要嫁给男人是事实,做的那些恶事被说中了?就诋毁我儿子,一桩桩一件件的,不敬父母不悌兄弟哪一点说错你了??!”

方?氏见?不得自己儿子被泼脏水,冲蒋辽怒目瞪眼:“就因为你这些年家?里一直被人闲话,我们都没说过你一句不是,你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蒋兴禹无凭无据就说是我指使?人打砸你家?铺子,费尽心思?让我认罪没做过的事,没有一点对长兄该有的恭敬,该说不悌兄弟的人是他不是我。

而且现在倒是说的好听,那时候加倍讨要彩礼你们怎么不说?蒋禄升用十两彩礼钱卖了?儿子,当?即就在家?谱上给我除名?,既然我都不是蒋家?的人,那我直呼他名?字有什么不对,又哪里来的不孝,更别说需要给他孝敬!”

蒋辽最?后道:“大人,我的话说完了?,如?果您觉得实在该杖罚,草民绝无二话。”

围观的一些人已经得知蒋辽嫁人的事,现在听他再次当?众承认,依然看得震惊不已。

余枫当?时要买辣酱方?子,让人调查后知道蒋辽和廉长林的关系,实在闻所未闻又过于好奇,才决定亲自见?见?这两人。

男子嫁人为妻可?是犯天下之?大不韪,会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蒋辽却丝毫不在意大大方?方?说出来,全然不怕日后落人口实。

他收起?看戏的神?色,正经目视起?公堂上举止自若的两人。

方?氏在摊子上把事情嚷开,即使?街头巷尾再怎么议论他们,也只是短时间的。

公堂上纪律严明,事情如?果从这里传出去,生意无法回暖还是小事,蒋辽一旦名?声扫地,基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们成亲的事廉长林是想避重就轻,最?好能避而不谈。

但蒋家?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指控他们的机会,所以?不可?避免都要提及,蒋辽想的是倒不如?直截了?当?说起?。

廉长林并不赞同蒋辽的做法,想到?这趟的主要目的,他垂了?垂眸,转而看向何墉。

蒋禄升到?衙门状告蒋辽和廉长林后,何墉查看黄籍得知蒋辽三年前?嫁人这事也是惊讶不已。

随后记起?,当?年办理文定事宜的官吏有跟他提过两句。

蒋辽毫不回避的一番话说完,何墉一时之?间不好判定,更诧异于他敢当?众直认不讳。

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蒋辽和廉长林成亲是经过官府一道道章程敲定的事实。

这事若判他不孝,岂不是承认当?年官府失职,承认自己管治不当?,手下做事不严才给他们落了?文书,传出去会有损官府威严。

若是否认他不孝,又过于荒唐,男婚女嫁是天经地义不可?更改的,不处罚他实在说不过去。

不过男子嫁人世间少见?,却并非没有先例,当?今律法上也确实没对此有什么明文禁令。

但事有先后,蒋辽忤逆家?里嫁人在先,确实不孝,蒋禄升除名?在后,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定期给蒋家?孝敬钱。

何墉短暂为难了?片刻,师爷附身在他耳边说道了?几句,他沉吟着点了?点头。

见?状,蒋辽和廉长林对视了?一眼,在何墉发话前?开口道:“大人,三年前?我宁愿违天下不耻都要这样做,也是蒋家?先对不住我。”

蒋禄升和方?氏闻言心下惊慌,随后一想,蒋辽就是把以?前?的事都说出来又能怎么样,长辈管教小辈可?严可?宽,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传出去别人能说什么。

哪怕何墉会差人去查,来来回回不知道得费多少时间,只要今天把蒋辽不孝的罪定下,他以?后就得看着他们脸色做事。

蒋禄升和方?氏刚才一瞬间惊惶色变,现在完全行若无事,再对比一直坦然大方?的蒋辽和廉长林,何墉准许道:“你说说看。”

“我生母过世的早,蒋禄升很快就娶了?方?氏,自我有记忆起?,我在蒋家?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蒋禄升和方?氏经常对我又打又骂,更是经常一连几天都不给我东西吃,一年到?头哪怕是寒冬腊月,我即使?吃不饱穿不暖仍然还要在地里干活。”

“你少在这儿胡诌乱扯些没有的事!”方?氏尖声反叱,“我们真不给你吃的你还能长这么大?!这么多年来我扪心自问没有一点对不住你——”

“蒋方?氏!等会儿有你说话的时候!”

蒋辽刚才说话就屡次被他们打断,将话头岔开抛来转去,何墉已经很不满,厉声拍起?惊堂木。

方?氏被训责警告,心里再有气也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再说一个字。

何墉敛眉扫视蒋家?余下几人,最?后看了?眼低眉止话的蒋兴禹,他让蒋辽接着往下说。

蒋辽理了?下思?绪,继续道:“以?前?如?果不是我娘,也就是廉陈氏,长林的母亲,如?果不是她?天冷时给我添衣又多次给我吃的,我早就被饿死冻死在外面。”

“三年前?她?病重,身体每况愈下,担心她?走了?之?后,长林会被黑心的廉家?人抢走仅能安身的房屋和田地,就托我照料体弱多病的长林。

她?是为了?自己儿子,又何尝不是不忍心看我在蒋家?辛苦劳做,到?头来却吃不饱穿不暖还得被辱骂,出于种种考虑才不得不让我嫁过去。”

蒋辽停顿了?下,缓声道:“试问大人,她?一片苦心为我考虑,又对我有救命之?恩,拖着重病嘱托我照料她?遗留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不答应。”

廉长林眸光半散,无声垂下眉眼,想起?以?前?难掩低落和难过。

蒋辽旁看过去时,他已经收敛起?情绪,抬眼目视高堂。

蒋辽转头对何墉道:“草民刚才说的绝对没有半句假话,大人您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塘禾村打听,我二十多年在蒋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方?氏憋着一口气,正等着何墉发话她?好为自己辩解,就听身后有人高声喊话。

“大人!我是塘禾村周家?的,我可?以?作证,蒋辽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一位挽着竹篮的大娘,喊着话挤到?前?排:“我家?就在蒋家?旁边,是看着蒋辽长大的,他从小被方?氏和蒋大打骂的事我经常撞见?,直到?蒋辽长大些能挣钱了?,才没再被他们虐打,但也是经常被辱骂。”

“大人,蒋辽以?前?何止是经常饿着肚子去地里干活,生病了?他们都不给请大夫,幸好都是些小病小灾辽小子才没出什么事。

方?氏说的好听没亏待人,她?自己的几个儿女我从没见?他们下地干过活,在地里劳作的永远都是原配的几个儿女,大人您让人去我们村里打听打听,这些事我们这一辈的人全都知道!”

他们当?年也不是没人劝说,但隔天只会看到?孩子被打的更狠,手上脸上看得见?的都是鞭伤打伤,一身伤站都站不稳了?还得在外面干农活。

村长多次出面都没用,毕竟谁家?不教训孩子的?又有谁家?没打过孩子?

旁人再看不惯都不好多管闲事,不然孩子私下指不定又被怎么打骂。

公堂上说的话都有文官记录下来,谁敢随便糊弄事后总能查出来,何墉执法严明,相信没人会想不开敢在公堂上说假话。

众人听闻后一片唏嘘,议论纷纷。

“蒋家?铺子开张后我经常去他家?买家?用,没想到?老板看着人模人样的,私底下竟然这样对自己亲儿子。”

“所以?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人都有私心,对自己亲生的好点又没什么,但也不能这么区别对待吧。”

“一个大男人宁愿嫁人都要跟家?里断绝关系,可?见?他们做的有多过分,说来说去要怪只能怪他们自己。”

“但怎么说也生了?他又养那么大,就是断了?关系,该给的孝敬还是要给的吧。”

“既然是嫁出去族谱又除了?名?,就是别家?的人,哪家?闺女出嫁了?还要每个月倒贴钱给娘家?的?”

“自个儿把儿子给虐待走,又放话不认儿子,都这样了?怎么还有脸讨要孝敬,我看就不该给……”

子女对父母不孝是重罪,更严重是要掉脑袋的,父母不善待子女虽不会摊上多大的罪名?,但严重的话也是要受罚的。

平常来论有因才有果,家?里生而不养,又加上种种不公,蒋辽的做法倒真不该用不孝来定论。

何墉听完捋起?胡须,沉吟一阵后,他放下手对蒋辽道:“如?此说来,你知恩图报抗大不为,当?年不顾家?里阻拦都要与男子成亲,倒是情有可?原。”

廉长林昨日拦着不让他对蒋禄升动手,却设法把自己往官府送,原因之?一,就是不想让他背负不孝的罪名?。

蒋辽其实无所谓会不会被人说不孝,更不在意何墉会怎么判定。

公道自在人心,刚才那番话,他是站在原主的立场上必须为他说出来。

何墉五十多岁头发半白,瞧着跟个泥古拘方?的老古董一样,听完他的话蒋辽确实挺意外。

在这以?天为尊以?长为先的古代,何墉竟然能就事论事没直接给他定罪。

外人都传镇上的知府秉公执法是个为民主事的,确实对得起?这名?声在外。

昨天回去后廉长林解释自己伤人的打算,还跟他保证去了?官府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不会让自己有什么损失。

蒋辽当?时还觉得这小子未免太?过自信。

现在看来,他还真是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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