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蜻蜓点水，骨灰盖顶

“九叔，拜完神了吗？可以动土吗？”

墓前站满了人，镇里叫来的壮汉在外面围了一圈，都是请来准备抬棺的。

“可以。”

“开工！”

领头的大喊一声，两个人搬开摆在墓前面的花，三个人一脚把墓碑踢倒。动作干练，简单粗暴。

“九叔，当年风水先生说这块地很难找，是一个好穴。”

“不错，这个穴是蜻蜓点水穴，穴长三丈四实得个四，阔长一丈三实得个三，所以棺木不可以平葬，一定要法葬。”

九叔背着手，一边踱步一边四处观望。

在风水堪舆这方面，张百忍自认为是不如九叔的。道家的杂学很多，系统也没给他多少东西，他不可能样样精通。师兄弟几个里，九叔的堪舆最好，四目的赶尸学得最精，至于他，他更擅长相术一点。

不过擅不擅长只是相对而言，就像分和分的差距，以他的水平，看出这里的“蜻蜓点水”格局也不难。

也更加坚信了他关于“任老太爷是被人炼成僵尸的”这一猜测。

这种风水宝地阴阳调和，根本不可能产生自然的僵尸。

“真了不起，九叔。”

任老爷竖起大拇指，九叔只是看了一眼就把这边得明明白白头头是道，和当初风水先生说的分毫不差。

有真本事。

“法葬，师父，什么是法葬？是不是法国葬礼？”

文才跑上来问道。

“胡说道。”

九叔瞪了他一眼，吓得文才赶紧缩了回去。

这大徒弟学艺不精，现在当着小师弟的面丢人现眼，让他很没面子。

“所谓法葬，就是指竖着葬，有言道：‘先人竖着葬，后人一定旺’。”

张百忍开口解释。

“谢谢小师叔。”

文才赶紧躬身行礼，他虽然调皮，但不笨，也看得出来张百忍是在给他台阶下，帮他缓和现在的气氛。

“让师弟见笑了。”

九叔摇头。

“哪里，当年我学艺的时候，不也是好久才记下来这些吗？还被师父骂了好久，倒是师兄你记得是又快又准，师父还经常那你做榜样呢。”

林九师兄没什么坏毛病，独独好面子，只要拿捏好这点，稍微捧上一捧，其他什么事情都是好说的。

聊起往事，九叔原本黑着的脸色也变得好起来。

九叔和任老爷在这边攀谈。张百忍则跟着工人们走过去，捏了把棺材上面的盖土，然后乐出了声。

“蜻蜓点水，雪花盖顶……停手吧，这棺不用起了。”

他站了起来，挥手制止了工人们继续起棺。

工人们左右看了看，又望到领头的，却是拿不定主意。不起这棺，他们收不到工钱怎么办？

“怎么了，师弟？”

九叔上前问道。

这可急死了任老爷，以为出了什么事，连任婷婷都不管了，迈着小短腿气吁吁地跑过来。

“出什么事了！”

“你们任家是不是和那风水先生有仇？”

张百忍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

“有仇？”

“血仇。”

“唯一的过节就是这块地，这块地本来是他的，当初老爹看上了，从他手上买了过来。”

“只是利诱，没有威逼？弄死人没？”

任老爷不说话，嘿嘿地傻笑，看得张百忍不知道说什么。

就连九叔都看不下去了，他虽然看出来一些端倪，但没猜到竟然弄死过人。

“抢了人家的地，弄死了人，还敢让人给你看风水？”

九叔难以置信。

“该说是胆大呢，还是蠢呢……”

张百忍把九叔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被人指着鼻子骂，任老爷也不敢还嘴，连脾气都不敢发，只是陪笑。现在看小道长的意思，当初那风水先生在墓上动了手脚，要是耍老爷脾气把九叔气走了，恐怕任家还要遭大难。

“是村里的张屠户弄死的，凶神恶煞吓死了他老母，不关我任家的事……”

任老爷还想狡辩，“是刀杀的人，不关我的事”这种流氓逻辑用得真的顺理成章。民国初年的这种大户，手上没两条人命简直都稀奇。像任老爷这样为富不仁的才是大多数。

张百忍也没再说什么，这是九叔的事。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做道士的，要么一开始就别接这活儿，接了就要尽人事才行。九叔也知道自己碰到麻烦事了，直摇头。

“师兄你看。”

张百忍把棺材上的灰土递给九叔，九叔一摸就明白了。

“好家伙，骨灰盖顶，盖了二十多年，下面的东西该有多凶！这手段有伤天和了！”

九叔如临大敌，幸好现在是白天，下午阳气旺盛，土里的东西不敢出来。

张百忍不让工人们起棺是对的。

这棺起不得，起出来了怕是在场的一个都跑不掉。

但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既然那个风水先生说二十多年，现在怕是早已养好了。就算他们不起这棺，最多三日，任老太爷也会自己跑出来害人。

“文才，秋生，你们带着任老爷回镇上去，再去义庄把我法器拿来。”

九叔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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