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遥一进殿内，看见的便是长乐趴在桌子上，对着那束合欢花傻笑。

不过是一夜之间，公主这心情就好了？

飞遥眉开眼笑，趁机问道，“哟哟哟，这是谁摘来的合欢花啊？”

长乐嗔笑，小心护着花儿，“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的飞遥表示很欣慰，昨夜还在心疼穆将军深夜淋雨，现在看着两人重归于好，她看着也欢喜。

跟在长乐身边多年，最开始的长乐是刁蛮任性，飞遥便担心以后谁家男子敢娶公主。后来德元皇后故去，长乐性情大变，不止勤奋好学，还参与朝政。在皇陵的那些年，她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活，骑马射箭，笼络朝臣，收服龙溟，培养心腹。慢慢地成长为一个深藏不露的公主，也是如今东宫最大的助力。

这一切听起来像一场梦，可是却是真正存在的。

只是飞遥唯一不明白，为什么在最开始长乐视穆川为眼中针呢？

当然这个问题飞遥会永远放在心里，她能成为未央宫的大宫女，能察言观色却不会生出没用的好奇心。

心情好，连带着穿衣打扮也鲜活起来。

如今国丧已经过去，虽然宫中不准大肆操办宴席，但穿衣已经逐渐恢复平常。长乐拿出那件正红色绣金长裙，这条裙子，她前世极爱喜欢穿。

这样张扬的颜色，不管走到哪里便能自成风景，身为公主，她喜欢那种被人关注的感觉。自从重生后，她极少穿得这样鲜艳，始终抱着要为皇兄报仇的想法，整日都是素净的打扮。

如今再穿上，感觉恍如隔世。

金线滚边，长袖?上是几朵并蒂莲，花纹走张工整精细，一直攀延到胸口。

她生来肤白，红色更衬得娇丽动人，宛如仙子一般。

再配上飞遥巧手梳成的发鬓，往那一站，就引人驻足。

谢妫见了长乐这一身打扮也是眼前一亮，“难得见你穿这么艳丽的颜色，真好看。”

得了表扬，长乐也不谦虚，“等你生完宝宝，出了月子，我让人给你定做几件这样的衣裙。”

谢妫的胎像已经渐稳，也足了三月。那婉禾果然是位周到的婢女，将一切打量的井井有条，连长乐都挑不出错来了。

从东宫出来，天也放晴，因着昨夜的雨，整座皇宫也格外富丽堂皇。长乐兴致不错，便带着飞遥四处走走。

御花园的花可是名匠培植，珍贵非常。昨夜的大雨，宫人们冒雨抢救，还好保了下来。而相比那些名贵花草，其它一些自然生长的花但被雨水打压得不成样子。

不管是花苞还是成形的花朵，都没有逃过一劫。那落在地上的花，被来回的宫人踩入泥土，连原本的颜色都失去了。

即便都在御花园，它们却是不同的命运。

长乐正欲伸手摘花，余光突然瞥见对面走来的李长煊和顾烃延。

长乐矮下身子，没有出声。

“之前穆川递上去的证物，经查证确实是老太师的所有物……”最先听见的是李长煊的说话声。

“顾家对北齐忠心耿耿，绝对不会通敌，那证物兴许是伪造的也说不定！”顾烃延立马辩解。

“小侯爷别急，此事本王会派人继续查下去，势必会还顾家一个清白。”

“多谢陵王殿下。”

长乐和飞遥隐在暗处，目送李长煊远去才走了出来。

多日不见，顾烃延见了长乐并无半点惊奇，眸光在她红色衣裙上流转片刻，最终说了句，“很漂亮。”

换做从前的顾小侯爷，一定会大加称赞，扯着她聊个不停。

顾家倒了，顾烃延也从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侯爷变得深沉起来了。

刚刚顾烃延与李长煊的谈话，长乐无意之间全听见了，原来顾烃延依旧在查顾家通敌之案，查案她可以理解，毕竟这关系到顾家清白。可是为什么是李长煊帮忙，李长煊前世弑兄夺位，这样的人，眼中只有利益，怎么会真心帮助顾烃延？

“你想翻案，我可以让皇兄帮你，陵王绝对不是良善之人。”长乐劝道，眼中很是诚恳。然而在顾烃延看来，这是多此一举，他淡笑，那笑意与往日的单纯直接不同。

像是带着一层面具的假笑，令人看了便不舒服，“太子？当初就是他向陛下举荐穆川去查梧洲一案，才会害得我顾家成今日这步田地。”

明明是很愤怒的一句话，可是顾烃延像在说别人家的事一样轻淡。

但长乐却清楚，越是轻描淡写，那恨就越刻骨铭心。

确实，当初顾家之案与东宫与穆川，甚至与自己，都脱不了关系。

当初有了证物，也只是怀疑而已，所以穆川才带顾老太师回太理寺审问，可是不曾想，顾太师会被人暗自至死。

如今一想，顾老太师之死，只怕跟李长煊有关。

顾老太师已经明确不涉党争，但是顾小侯爷还可以利用，顾家只要没倒，朝廷的一品军侯，就不止穆家一个。

这虽然只是猜测，可是这想法出现在长乐的脑子，就怎么也甩不掉，“那我问你，陵王又凭什么要帮你？他作为如今朝堂上唯一能与太子抗衡的皇子，凭什么要帮你？”

顾烃延表情不变，“公主想说什么？”

一声公主，已经将两的界限划得非常清楚。

长乐叹了一声，“我只是不要你被别人利用。”

顾烃延并不领情，“利用就利用，我现在这样，能有利用价值就已经不错了，不过你放心，不管我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伤害你。”

他曾经有一颗赤城之心，尽数给了长乐，虽然从来没有被珍惜，却也不会再给别人。更不会因为没有得到，就心生怨恨。

输了就输了，他输得起。

但是曾经的仇，他的生父是怎么惨死的，这笔账，他绝对要慢慢讨回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长乐也明白了，没再多说，看着顾烃延转身离去的背影。那种狠绝突然让她头皮发麻，好像这个少年一昔之间变得可怕起来。

“顾烃延！”

长乐出声叫住了他。

顾烃延转身，左眉轻抬，“公主还有什么事？”

“我问你，太平盛宴那天晚上，也就是皇祖母过世那晚，你在哪里？”

顾烃延嘴角勾起，垂在身侧的手却是渐渐收紧，“我回府了，不信你可以问宫门外的值班侍卫。”

“我知道了。”长乐转过身，身子却突然颤抖起来。

待顾烃延走远，飞遥才安慰道，“公主多虑了，看样子顾小侯爷跟太后一事无关。”

不，长乐很清醒。

顾烃延的回答恰恰说明有关，在经历老太师逝世，思想也应该处于混沌状态，他怎么会那么清楚地记得那天的事情，越是记得，越是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