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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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喋血暗战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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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啸伯摇头,说:“内奸是在府内佣人当中。我早已疑心,但不能肯定是谁。”

俞梅疑惑道:“您肯定是佣人?”

孙啸伯点头。

孙连文油然忆起前些天自己在院门口的发现,脑海浮起一个人影来,喃喃道:“假如是佣人的话,难道是他?”

“谁?”孙啸伯和俞梅异口同声地问。

“孙吉。”孙连文说。

孙啸伯稍稍一愣,随即思路豁然开朗,一连串的疑问在这刹那间全都迎刃而解,不错,是孙吉!这个王八蛋近年来趁自己不备时,将随手丢弃的残墨字迹偷出去卖钱,竟然一路远送到了西安,落在那个洋人约翰逊的手中,出现在荣庆斋的密室里。他猛然省悟眼下这变故的由来了。约翰逊、荣老板从孙吉口中得悉了府里的秘密,再假刘少校之手来搜捕,而就在前天,他们还厚着脸皮来府中拜会,真是无耻之尤。

有了这来龙去脉之后,孙啸伯的心情倒是平静下来,他思忖后决定,留着孙吉这条线不动,自己要借助他将计就计摆出阵来,作绝地反击。

孙连文和俞梅告别了父亲,心情沉重地往药材铺子方向走去,沉默无声。两人途经文明旅社后侧巷子时,不约而同地抬头眺望那座砖木小楼,但见灯火通明,此刻,这楼内的住客大约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了。

孙连文暗暗诅咒一声,伸手去搭住俞梅的肩膀,说:“没想到,连累了灵秀,真让人难受。”

俞梅答非所问,像是自言自语般说:“我似乎想起来了,白虎岭土匪寨子里,那座大殿后面,棉布帘子,揭起帘子的那双手。不错!那双手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柔美白皙的一双手,再没有第二双能及得上它了。”

孙连文顿然醒悟,脱口说:“对!我也想起来了。不错,是那双手!让人过目难忘。原来是她!”

俞梅沉思后,说:“怪不得帘子后面丢了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原来是她灭口逃走时故意留下的障眼法。这女人真是厉害!一会儿是白虎山寨的大头领,一会儿又俨然成了孙府的主妇,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孙连文思路茅塞顿开后,灵光点点,摇了摇手说:“我全明白了,我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了。呵呵,白夫人,你从这名字猜猜看。”

俞梅惊讶,问他究竟有什么新发现,赶紧说出来。

孙连文神情郑重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就是人称小白鞋的党玉昆的侍妾。”

“小白鞋?”俞梅诧异地重复了一下这名字,“传说她是马戏班里走绳索杂技的,怪不得呢,她能在高空走绳索,从白虎岭崖顶上用一根绳子脱身逃跑,那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八)

刘少校偷袭孙府,起获电台,当场捉住报务员孙灵秀,满载而归。回到县党部,他自然先要向林先生拜谢了。林正木也没料到他居然能一击而中,取得这样的成果。转念想了一想,叮嘱他暂且不要贪功上报西安,等全部破获了****地下组织后再说,不然打草惊蛇,必定会功亏一篑的。据荣老板的情报,那孙府小姐并非是嫌疑人,电台的真正主人是孙连文和那个俞小姐,抓住他们才有用。

刘少校不以为然,他才不管灵秀是不是电台报务员呢。反正电台出在孙府少爷的屋子里,孙连文、俞小姐都脱不了干系。最好全数抓住,他就可以用孙小姐放倒同僚吴少校,替南京方面铲除陕军地方势力作马前先锋。当下心里拿定主意,嘴上却不多说,到了晚间悄悄地向南京方面拍发了邀功请赏的电报。南京方面大喜,令他继续侦察,务必将****地下组织一网打尽,揭开陕军高层在这一地区暧昧活动的真相。他领了这柄尚方宝剑,坐在文明旅社的木楼上,居高俯瞰城市,隔着几堵墙还有对手辗转难眠,这样的意境,让他豪气勃发,几乎不可一世了。

刘少校成竹在胸,眼看大功既成,这一夜兴奋得睡不着。次日清晨,天色刚刚大亮,就离开文明旅社去了县党部,提审孙府小姐、同僚的未婚妻孙灵秀。

灵秀这一夜在惊恐的情绪笼罩下,也是夜不能寐。她坐在草垫的木板床上,思前想后,终于弄明白过来,昨天下午自己赖在哥哥的住处等候俞小姐,结果是误打误撞,做了他们的替罪羊。那电台之类的东西,是他们的无疑。他们在自己和父亲的眼皮底下做这些事,伪装得可真高明,真是可气!眼下,他们大概都躲起来不见踪影了。父亲临出门时提醒“知道什么说什么”,那是怕自己在这里吃苦头。在这样的境地里,她也只有这样去做了。

惶恐无助之际,灵秀最为牵挂和指望的人当然是吴家骧。她急切地盼望他能想方设法迅速地把自己从这个鬼地方解救出去。

正翘首期盼时,监房门开了,刘少校踱步进来,瞧瞧她的气色,问这一夜睡得可好?

灵秀见过他一面,知道是吴家骧的同僚,所以也不紧张,说:“刚到陌生地方是睡不着。但既然来了,只有想法子适应了,过些天自然会没事的。”

刘少校见她有长期住下去的打算,不禁有些惊讶、刮目相看了,不愧是孙府这样世家大族出来的人,跟寻常百姓家就是不同。

他装做同情的口吻,安慰说:“孙小姐,也不要太悲观。我们决不会冤枉好人,也决不放过罪犯。你果真是无辜的,迟早会重获自由。不过,在我看来,你有洗脱嫌疑的可能,但令兄、俞小姐,怕是再也不能了。这间屋子,曾经关过俞小姐一夜,她再进来的话,怕是插翅难逃了。”

灵秀无奈地笑,说:“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各人自扫门前雪吧。”

刘少校心知肚明,呵呵又笑了几声,也懒得去盘问她,说了些闲话之后,便离开了监房往前院走。这时,有个办事的秘书迎面跑来,低声捎个口信说现在前面热闹了,本县傅县长、孙老爷、吴少校三个人联袂来访,被王主任半路截住去会客室里喝茶了,请他暂时回避。刘少校一惊,心说这陈仓城三个大人物一起来了,明摆着是要给自己施加压力。也罢,还是免生闲气,坐在后院歇息会儿,任由他们打嘴巴官司去。

前面县党部王本斋的办公室里,总共坐了五个人。来客是孙、傅、吴,主家除了王本斋外,添了个林先生。林正木久闻孙啸伯的大名,今天是第一次见到,饶有兴趣地仔细端详他,并不插话议论。孙啸伯没有留意此人,只当是无关紧要的闲人。他一早就汇合了吴家骧,去县府敦请傅县长出来助阵。三个人一路商议来到目的地,却不料王本斋推说刘少校外出办事,一切事宜暂由自己代理,拦阻了下来。

他们坐下叙话,傅、吴二人有官方身份,不便多言,都由孙啸伯来讲。孙啸伯大致说了昨天下午的事情,并不否认电台的存在,辩称那是自己和西安、太原等地生意联系专用的。而且,女儿灵秀对此一无所知。总不能因为她在自己哥哥的屋子里,就要被抓捕吧?昨天,刘少校的无礼之举他并不生气,但是强行带走了他的女儿,那是万万不可原谅的。请他们谅解自己和吴家骧的心情,看在傅县长亲自出马的面子上,先通融放人。至于这件事的调查,听凭刘少校去办。孙府里所有的人,都可以协助。

王本斋一笑,说:“令公子也包括在内?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俞小姐呢?”

孙啸伯一愣,没料到他心思敏捷,抓住了这个破绽,当即笑道:“犬子孙连文,现在在西安,只要传唤,我即刻就让他回来。至于那个俞小姐,她不是孙府的人,自然是不在其内了。”

王本斋大笑,说:“据说俞小姐是孙先生未来的儿媳。”

孙啸伯哪里肯认,摆手说:“绝无此事!这女人来历不明,做事诡秘,我还怀疑是哪个仇家安排来陷害孙家的,正要设法查个水落石出呢!”

吴家骧忍耐了半天,开口说:“我跟刘某是同僚,有些话当面不好讲。但是,请王主任捎个口信,凡事不能做绝,灵秀小姐好歹是我吴某人的未婚妻。这件事,就是闹到绥署去,闹到总部去,我也不惧他。大家还是别撕破脸皮的好,不然,他在陈仓这些日子做的那些荒唐事,传到省城,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会谈不过一个钟头,无功而毕。送走客人后,林正木示意王本斋随自己去一边无人处,低声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王本斋心领神会,转身就派了个心腹亲信赶去孙府办理此事。那亲信得了令,想抢在孙啸伯回府之前在门前等住他,传递主任的口讯。可是,他在孙府门前足足等到了中午时分,也没瞧见他露面,只得无功而返。

他并不知道,离开县党部后,孙啸伯存了心思,和傅县长分手后,拉着吴家骧去了凌家花园。他想去找荣老板当面揭破他这些下三滥的伎俩,摆出意欲合作的姿态来,暗地里放出风去,再让县党部的人知道了。然后转而对付这个混蛋,以泄自己的心头之恨。至于女儿的安危,不到关键时刻,他是不会轻易让步的。

谁知道,这一趟他扑空了。心目中的罪魁祸首荣老板不在凌家花园,约翰逊见他跟吴家骧来了,欣喜万分,连忙招待坐下。孙啸伯虽然失望,但碰上他还是有话说的。因此开门见山戳破了这一层窗纸,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详细叙述了一遍。

约翰逊本来只是被蒙在鼓里,听完之后,一颗心几乎沉到了水底,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没料到,荣老板居然瞒住自己玩了这么一招。看样子,他在西安就已经和那个姓林的勾搭上了。姓林的志在必得,想必是舍得花钱的。荣某人是个商人,见利忘义,那是意料中的。

他摇了摇头,脑子里盘算了一气,说了个对策出来。

孙、吴二人凝神静听后,惊异之余有了三分喜色,连连点头。

约翰逊瞅住屋门外空荡荡的院落,说:“二位来这里,最好瞒住荣某人。宅门先解决掉眼前的困境,后面的事情,再慢慢地商量。”

孙啸伯拱手称谢,丢下一句话来:“约翰逊先生果真是助我营救女儿,我必不让你空手离开陈仓。”

(九)

当日傍晚,一封电文从陈仓文明旅社拍发往西安绥署、十七路军总部。内容为:经查实,日本间谍小林正木,化名林正木,掩护身份为北平商人,潜入陕西,刺探各地的军事、政治、地理情报,现已落脚陈仓县党部,与县党部主任王本斋、陈仓通讯处长刘某等人沆瀣一气,对地方、对党国危害极大!恳请上峰批准,对其实施监视,施行抓捕。

这封电文,一下子将王本斋、刘少校拖进了泥潭,狼狈不堪。当它同时出现在陕西党政军最高层人物的办公桌上时,所引发的震动可想而知。林正木在北平的身份并不隐秘,经情报机关稍加印证,一切就都浮上了水面。绥署、总部几乎同时复电吴家骧,委任他为此案的特派专员,全权负责肃奸。与此同时,绥署情报处、省党部分别密电刘少校和王本斋,令其划清界限,听候查处。通日的罪名,在眼下的形势看,是要激起公愤的。

但是,事情朝前又跨进了一大步。西安城里两家报纸经幕后人士授意,公开刊登出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霎时间,民情激愤,舆论一片哗然,引发了一次反日大游行不谈,甚至还蔓延到了陈仓城里。

这瞬息间的变化,非但林正木措手不及,王本斋和刘少校也都焦头烂额。三个人聚在一起,紧急磋商对策,一致议定:林正木火速离开县党部,转为地下幕后活动。王、刘二人向西安方面解释,估计洗脱罪名是没有问题的。

商议既定,林正木有些懊恼,自己的身份行踪突然在西安省城被揭露,始料未及。这是对手一次击中要害的反击,力度沉重。他猜出暗中透露这个消息的人是谁,但是一时想不起来他这样做的目的。关键落在一个人身上:荣老板。

荣老板近两天没来和他们联系见面了。最近一次,是西安省党部把他所委托的事情办妥了,王本斋陪同他一起出城去迎接,将那小男孩单独接走后,就此销声匿迹。若是在平时,一两天没消息无关紧要,可是在这火烧眉毛的危急时刻,意义可就非同一般了。他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玩了出借刀杀人的把戏,自己从中取利了。

正当林正木离开县党部,悄然搬去附近民宅里居住时,荣老板乔装来到了。王本斋见他来了,又喜又恨,问他这两天去哪里了?荣老板神秘地一笑,说刚刚办了件大事,等时间到了自然明白。王本斋埋怨,这次所谓的日奸风波,弄得林先生在这里立脚不住,差点儿就回北平去了。这中间的差错,他是要负责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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