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哲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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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编·第八章 汉唐时期的佛教哲学及其宗派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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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和窥基在他们编译的《成唯识论》中,宣扬了“唯识无境”说,企图论证物质世界的虚幻。他们把世界分为“我”和“法”两大部分,“我”指生命的主体,如人的、求生的意志、自我意识等属于“我”;“法”指事物及其规律,如山河大地,人的和精神作用等都属于“法”。总之,“我”和“法”包括了一切物质现象和精神现象。他们认为“我”和“法”都不是客观的存在,都是虚假的现象,都是“空”的,“但由假立,非实有性”。为什么都是虚幻的?他们回答说:“彼相(指各种现象)皆依识所转变而假施设。”世界上一切现象都是由意识变出来的,所以是虚假的,把它们看成是客观的存在,那是一种假设。

世界上的各种现象,从表面上看,好像是在意识之外(“似外境现”),其实都在意识之中(“相在识内”)。他们认为,一般人所以把意识的“见分”和“相分”当成“外境”,看成是客观存在的东西,那是因人类从原始以来就有一种妄加分别的愚昧的偏见,把虚假的东西“执为实我实法”。因为执著有“实我实法”,所以产生种种烦恼,不能超脱生死轮回之苦。他们认为,意识的活动有两个方面:“能缘”和“所缘”。“能缘”指意识的能动作用,又称为“见分”,如眼识能看。“所缘”指意识的对象,又称“相分”,如眼所能看到的形色。任何意识的活动都有“见分”和“相分”。由此他们得出结论:“我”和“法”,无非是意识的“见分”和“相分”,离开了“见分”和“相分”,没有“我”和“法”。他们说:“依斯二分,施设我法。彼二离此,无所依故。”

玄奘留学天竺时,在同天竺学者的辩论中,对于“唯识无境”说提出了一种新的解释,被称为“真唯识量”。他用“因明”学(印度佛教讲的逻辑学)中的三段论式,论证了“一切唯识”的命题。他论证说:真的命题只能是形色不能离开眼识而存在;理由是因为大乘佛教自己承认眼界,色界、眼识界所谓“初三”是包括三个方面的,眼界(指肉眼器官)并不包括其他二界;就像眼识界也不包括眼界和色界一样。他这个论点是说,所谓“唯识”,只意味着一切形色都不能离开意识,不是说,只有意识而没有形色,“唯识”的真正意义在于形色不能离开意识独立存在。

这个论点,与印度唯识宗的说法有所不同,口头上并不以形色为虚无。这比那种以形色为虚幻的唯心主义说法更要精致和狡猾,从而使他战胜了天竺大小乘各宗派一切论敌。

玄奘的“真唯识量”表明,唯心主义的实质就在于坚持精神是第一性这一原则,认为客观依赖于主观,物质依赖于精神。所以,列宁把承认物、环境、世界不依赖于我们的意识而存在作为唯物主义的基本原则。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对立和斗争,从古以来,就是如此。

“阿赖耶识”还藏有共相种子和不共相种子。共相种子变出来的事物,人人对它有共同的感受,如由地水火风四种元素构成的山河大地。不共相种子变出来的事物,只有本人才能感受或使用,如六根(指眼、耳、鼻、舌、身、意六种感觉和思维官能)。他们认为,这八种识兴起时,各有自己的“见分”和“相分”,并且互相依赖和影响,但最后都来自和依赖于“阿赖耶识”。例如,眼识的“见分”,靠“阿赖耶识”的支持才能看东西。眼识看到的形色即“相分”,是“阿赖耶识”相种子变出来的一种表象。这些说法表明,人的认识无非是意识认识自己,一切感觉和观念都是主观自生的东西。这样,便为“万法唯识”制造了“理论”根据。

为了论证“唯识无境”,唯识宗进一步对意识的作用进行了分析:他们把意识分为三大类,八种。按玄奘在《成唯识论》中的介绍,第一类为“了别境识”,其作用是分辨对象,共有六种:眼、耳、鼻、舌、身、意。前五识即视、听等感觉,第六意识指知觉和思维活动;这六种识引起的对象称为六尘或六境:色、声、香、味、触、法。第二类或第七种为“末那识”,译为“思量识”,其作用在于执著“我”、“法”为实有,产生我痴、我见、我慢、我爱四大烦恼。这种识计较有“我”,也可以说是自我意识。第三类或第八种为“阿赖耶识”,译为“藏识”,它藏有世界上一切事物的种子,此识最为重要,又称为根本识。其中所藏的种子有两大类:有漏种子和无漏种子,前者生出世间诸法,使人生死轮回不止。后者生出出世间诸法,也是成佛的种子。

玄奘所宣扬的“唯识无境”说,是为佛教神学服务的。为了论证佛教那套成佛的迷信,他们又提出了“转识成智”的说法。“转识成智”是说,八种识都转变为成佛的智慧。他们宣称,执著有“我”,产生“烦恼障”;执著有“法”,产生“所知障”;破除“我”、“法”二执,以“我”、“法”为空,就可以使灵魂从生死轮回中解脱出来,进入涅槃世界。他们认为,“阿赖耶识”中的“有漏”种子是“我”、“法”二执二障的老根,通过累世的修炼,使“有漏”种子逐渐消失,成佛的“无漏”种子逐渐增长,八识都变为成佛的智慧,灵魂便进入佛国。为了破除“我”、“法”二执,断绝“有漏”种子,“转识成智”,他们又提出了识有“三性”说。

所谓三性:一是“依他起性”,是说一切意识活动都互相依赖而生,万事万物又都依赖心识而生灭。二是“遍计所执性”,是说,对万事万物,普遍地分别计较,执著为心外实有。三是“圆成实性”,是说,去掉“遍计所执性”,了解到万事万物都依心识而生灭,“我”、“法”本来都空。这种智慧,至高无上,圆满真实,即绝对真理(以上见《成唯识论》卷八)。他们认为人们通过修炼,使自己的意识达到“圆成实性”,灵魂便得到解脱,成为“佛”了。所有这些,都是唯心主义的胡说。唯心主义一向是宗教迷信的理论支柱。

唯识宗的主观唯心主义,对后来唯心主义哲学的发展有一定的影响。到了近代,在西方资产阶级唯心主义的影响下,这个流派又曾一度有所流行。

五、法藏与华严宗

法藏生于643年(唐太宗贞观十七年),死于712年(唐玄宗先天元年),唐代著名的僧人,华严宗创始人。他曾参加玄奘主持的翻译佛经的工作,后来与玄奘意见不合,建立起华严宗。他曾为武则天讲解《华严经》,受到武则天的宠信,被封为“贤首大师”,得到三品大官的奖赏,后来又为唐中宗、睿宗授戒,得到帝王师的地位。他所创立的宗派,得到了王公贵族们的大力支持。关于他的著作有《华严义海百门》、《华严金狮子章》等。

华严宗把自己这一派的教义称为“圆教”,把其他宗派判为“偏教”,自认为其教义圆满无碍,调和了佛教经论中诸矛盾的说法。从佛教教义的发展看,华严宗不满意唯识宗的某些说法,认为识所变出的境是虚妄的,能变的识也不能是真的。但是,他们也不满意般若空宗的某些说法,认为如果心境皆无,客体和主体都不存在,佛性和涅槃世界同样被否定了。他们认为,圆满的说法应该是,物质世界是虚幻的,佛性是实有的;事物是假的,其本体是真的。他们企图把空、有二宗的说法糅合起来。为了论证佛性是世界的实体,他们着重讨论了本体和现象的关系问题。他们的论证充满了形而上学的诡辩。同唯识宗比起来,他们的学说具有客观唯心主义的倾向。

对于世界的看法,华严宗提出“四法界”说:“事法界”,“理法界”,“理事无碍法界”,“事事无碍法界”。“法界”指事物的性质和方面。关于这四法界,法藏解释说:“理不碍事,纯恒杂也;事恒全理,杂恒纯也。由理事自在,纯杂无碍也。”

所谓“事法界”,指形形色色的现象世界(“杂”),所谓“理法界”,指清净的本体世界(“纯”)。这两个世界互相包容而无妨碍,就叫“理事无碍法界”。各种事物之间也都互相包容而无妨碍,这就叫“事事无碍法界”。他们认为,这四种“法界”,不仅体现了宇宙万物万事的关系,也是人们了解世界的四种精神境界。

华严宗把世界区分为“理”和“事”,本体和现象两个世界,这是他们的唯心主义世界观的出发点。他们把物质世界说成是“事法界”,宣布为现象世界。在物质世界之外,他们又虚构出一个本体世界,称为“理法界”。这种区分,无非是宗教神学把世界划分为此岸世界和彼岸世界的翻版。在华严宗看来,这个“如来藏”,不仅存于众生的心中,是成佛的依据,而且存于一切事物之中,是一切事物的本质。澄观解释说:“理法名界,界即性义,无尽事法同一性故。”“同一性”,即事物的共同本质。这就是说,“如来藏”也是宇宙万物万事的实体。它一方面存于个人的意识之中;另一方面又独立于个人的意识而存在。这种客观唯心主义,无非是为佛教虚构的彼岸世界制造理论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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