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数月后, 大盛周遭诸国均照常派人来此朝贡,以觐见新帝,『摸』清局势,保不齐还能捞一笔来自大盛的赏钱。
西羯派来的除了使臣外, 还有温慎特意令人请来的天河大妃, 以及天河大妃执意要带来故土见一见中原风光的西羯小公主。
延景自数日前便万分激动, 字不练了,书也不读了, 每日吃的饭都少了一半, 每日茶饭不思,盼着的母妃能到得再早一些。
等礼官传来西羯大妃入京的具体时日,延景不愿多等,决定亲自出城相迎。
温慎忙于国,先帝给留下了一大堆烂摊子, 哪怕有忠孝王温恭肃相助, 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将这一堆破收拾妥当,实在抽不出空闲,便也好令暗卫首领随同延景, 以免延景出宫后遇到什么——
不,暗卫首领觉得, 避免延景出宫后对其人造成危险。
延景并不计较此,中剩下将要抵达此处的母妃和妹妹, 温慎陪不陪,对而言一点也不重要, 连马车都不坐了,马车可没有骑马快,可没到的, 等骑马奔出皇宫没多久,便在路上遇见了熟人。
长公主的马车正从街道拐角驶来,马车夫识得延景,轻声同马车内说了,长公主便挑开车帘,笑『吟』『吟』朝外看来,同延景打了招呼,一面问延景:“您可要出城去?”
延景点了点头,随后回神,若长公主如此问,十有八九同目的相同,都为了出城去接的母妃入京的。
延景虽略觉得有些古怪,可又听母妃说过,母妃在京中有许多好朋友,也许长公主就其中一,这显然并不什么奇怪,觉得多一人去,母妃也会多开一些,便放慢马儿的速度,缓缓与长公主同行。
可如此走了不过一刻钟后,又看见了一熟人。
忠孝王妃的马车出在道路的另一拐角,正朝们驶来。
延景:“……”
无妨,看来忠孝王妃也母妃的好友,这当然也很正常!
可到临近城门时,延景终于觉得情不正常起来了。
除了照例要出城迎接西羯大妃的礼部官员外,此处人群熙熙攘攘,马车甚至停到了临近街外,延景在此处看到了不少熟悉面孔,而这些人中谈论的,全都天河大妃究竟何时才能来到此处。
延景呆住了。
原来母妃在京中的人缘……这么好的吗?!
惊恐看向身边的暗卫首领,等无所不知的暗卫首领给一解释,却不暗卫首领望向人群,竟还『露』出了一丝颇为敬佩仰慕的神『色』,一面慨道:“真不愧天河郡主。”
延景:“?”
暗卫首领又道:“若有机会,属下也结交这般英雄豪杰。”
延景:“??”
这般什么?!
延景不由皱紧了眉头,开始觉得,母妃入京这件,也许并没有的么简单。
……
等到午后,来此处迎接天河大妃的人,又多了许多。
延景庆幸自己今日骑马出城的,马儿占地较小,见缝『插』针便能有拴马的位置,相较下,马车显然就很为难了。
眼看着众人的马车将此处堵得水泄不通,觉得京中三十岁往上官员家中的夫人也许都到了此处,中万分震惊,实在不出母妃当年究竟如何叱咤风云的模样,竟能吸引这么多人来迎接她。
又在此处等了片刻,西羯使臣的队伍,终于到了。
延景恨不得立即挤到人群前头去,好在的西域面庞着实醒目,大多人也知晓就来中原和亲的西羯小王子,自然纷纷避让开来,好让先与自己的母妃相会。
等延景走到人群前头去,正巧看见天河大妃自马车内出来,二人目光相接,延景不由鼻尖一酸,委屈开,唤:“母妃。”
若算算时间,与母妃已有近两年未见,这实在阔别重逢,延景绪激动,一时间再难言语,而天河大妃也抬首看,快步走到面前,伸手抚上的面庞,双眉紧蹙,延景便觉得母妃也许同阿兄一般,这两年来总担忧在中原的日子过得究竟如何,好容易有机会相见,自然有千言万语堵在头,不知如何开。
延景不由先天河大妃一步开,要安抚天河大妃过于担忧的,道:“母妃,窝在中原过得很好。”
温慎比还关的身体,莫说瘦了,要一餐少吃上两饭,温慎都会忍不住担忧。
可不话音未落,天河大妃已伸手捧起了的脸,某忧愁意甚,一面喃喃说道:“怎么一点也没有长高。”
延景:“……”
天河大妃:“唉,十九岁了,还能再长吗?”
延景备受打击。
……
两年了,延景难得同母妃相见,真的不令母妃不高兴。
可长不高这件不仅母妃觉得不对,自己也觉得很难过啊!
觉得自己的身高同中原人相比,已算中翘楚,可若在西羯人中,就显然有些不够看的了。
不过当初总觉得自己方才十七岁,应当还能再长高一些,可谁曾自来了中原后,过了整整两年,也不过就长高了一寸,起初觉得中原人吃得太清淡,不像们西羯人,将牛『奶』与羊『奶』当作水一般喝,自然要长不高的。
可等照着西羯饮食努力上几月后,延景终于了一件。
可能。
真的。
就能长这么高了。
……
此对延景而言绝对天大的打击,母妃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延景连都痛了。
抬首看向天河大妃,委屈巴巴开,道:“窝也不的。”
天河大妃:“……”
天河大妃伸出手,『摸』一『摸』的脑袋,笑『吟』『吟』道:“也已比母妃高了。”
延景:“噢……”
怎么能比!
母妃中原人,还子,若连母妃的身高都比不过,不就糟糕了吗!
天河大妃又『摸』了『摸』的脑袋,道:“你阿兄样也不好。”
延景委屈看向天河大妃。
天河大妃:“……”
延景:“……”
天河大妃:“……就不太好。”
延景了。
哪阿兄不好,这分母妃编不出词来了啊!
延景越发觉得痛,扭头看见母妃身后马车内还有小姑娘正朝外探头探脑,不由一顿,原本低落的情一瞬便又开了起来,一面自如切换了西羯语,朝小姑娘招手,换:“元纱,到阿兄怀里来!”
延景的妹妹至今也不过有七岁,记『性』本就不如大人要好,两年未见,她似乎觉得延景有些陌生,怕生缩在马车内,怯生生看着延景。
延景一怔,而后飞快扭头,朝暗卫首领招手,道:“阿猪!”
暗卫首领被如此呼唤吓得一惊,以为出了什么大,匆匆跑到延景面前,却听延景压低声音问:“有零嘴吧?”
暗卫首领:“……”
延景:“窝知道你今夜轮值,你不可能不带零嘴吧?”
暗卫首领:“……”
延景:“你不窝告诉陛下和王爷,你晚上轮值总在偷吃东西吧?”
暗卫首领:“……”
延景:“拿出来,充公了!”
暗卫首领:“……”
可恶!
到底谁带坏了纯真的小王子!
……
延景哄好了妹妹,万分满意带着母妃和妹妹一同前往驿馆。
到了这时辰,温慎处理好了手头务,竟也出了宫,恰巧到了驿馆内,要请天河大妃入宫,在宫中吃一顿“家宴”,好为天河大妃接风洗尘。
天河大妃认真打量温慎许久,温慎令她千万莫要拘谨,当做一家人般,不必讲究君臣理解,她十分动,先看温慎同已过世的侯府小姐生得着实相像,又温慎生得比延景高,也勉强能算同延景的互补,不用说,大盛的天子,必然文化人。
们凌家,们西羯王室,就缺这么一文化人啊!
天河大妃也不答应了晚上的宫宴,随后便带着小公主,同延景和温慎一道进了宫,长公主与忠孝王妃自也随行,待到了宫中,天河大妃先见了太后,待了片刻,随后便移步宫宴,一家人终于坐下来热热闹闹吃了顿饭,她说不出满足。
温慎早从无数人中听过天河大妃的名字,在脑海中,已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奇子了,可等到如今真的见了面,却又发觉天河大妃看上去身形娇小,甚至……好像还有些柔弱。
待众人入了席,天河大妃正坐在忠孝王妃身侧,忠孝王妃便开了,道:“天河,王爷今日有要务离了京,今日或许赶不回来了,令我为问候,还望你不要在意。”
天河大妃开道:“哦,小肃啊,还以前脾气吗?”
温慎:“……”
延景:“……”
等等。
延景睁大了双眼。
母妃她……唤温恭肃作什么?
忠孝王妃竟也不觉得生气,掩面低笑,盈盈道:“跟你学了几招后,已变了。”
天河大妃端起酒杯,点了点头,道:“好,不然我一定要再打一顿。”
温慎:“……”
延景:“……”
温慎以手挡面,低声同延景询问,道:“你母妃同皇叔还有这么一段过去?”
延景惊恐摇头,道:“窝不知道哇。”
温慎又道:“皇叔惧内,该不会因为……皇婶同你母妃学的‘一招’吧?”
延景继续惊恐摇头:“窝真的不知道哇。”
温慎猛地深吸了气。
“了不起。”温慎说,“天河大妃真妙人啊。”
……
酒菜备齐,延景却起了一很严肃的问题。
至少在离开西羯前,母妃还未过妹妹元纱公主如何使用中原的筷子。
不由转首看向母妃与元纱公主,果真见元纱握着筷子不知所措,而一旁忠孝王妃温柔低语,正导她如何使力,而后元纱公主认真改变姿势,握紧手中细细两根筷子——一把将象牙筷捏碎。
四下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呆望向仅有七岁、瓷娃娃一般可爱的小公主,好像谁都不到这样可爱的小姑娘竟能有如此怪力,到头来也有温慎面带苦笑,好似已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一般低下了头。
天河大妃微微蹙眉,觉得元纱公主这般的举止显然不太对劲,她决定好好一孩子拿筷子的正确方式。
“你不能如此用力。”天河大妃说,“你该学会控制自己的力气。”
元纱公主撇嘴委屈。
温慎适时开,道:“元纱年纪还小……”
“年纪小也不行。”天河大妃道,“若这宫宴上有刺客,元纱,你,你同们打起来时,岂不少了武器。”
温慎:“少了……”
少了什么?!
又震惊看向延景,却见延景也一般震惊看着,显然连延景也不自己母妃这句话的含义。
元纱公主仍嘟着嘴,小声以西羯语嘟囔:“这小棍子这么脆,我才不要呢。”
“这么脆的筷子,你该使巧劲。”天河大妃冷静说道,“而不蛮力。”
话音刚落,她忽地一下将手中的筷子掷出,小小一根脆弱的象牙筷,竟硬生生钉入了她面前的桌案中去。
这宫宴上,忽而就变得静了。
见惯了宫中风波的众人都不知该如何继续往下接话,哪怕上一任的宫斗王者太后都沉默不言,片刻后,也有元纱公主兴奋鼓起掌,开大声喊道:“母妃,我学这!”
延景猛然回神,也跟着元纱喊道:“母妃,你为什么没过我这!”
天河大妃轻巧从桌案中拔出了根完好无损的筷子。
“你体弱。”天河大妃平静说道,“不该学。”
温慎:“?”
体弱?谁体弱?!
温慎握紧了自己的酒杯。
不论如何,哪怕这场景,身为一国君,显然都得维持大国气度,保持住自己的微笑,绝不能在天河大妃面前『露』怯。
“哈哈。”温慎干巴巴笑道,“天河大妃,果真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