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车停在一片晒谷子的空地上，刚下车，迎面一桶臭水泼了过来，我虽然及时躲开，可衣裳还是湿了大半。
川子被淋了个底透，伸手一擦，抓下来一片烂菜叶，又馊又臭，难受得一阵干呕。
对面是一个伛偻的老妪，驼着背，手里拎着铁盆，骂骂咧咧地往回走，“一群早死的鬼，泼碗水饭，吃饱了，赶紧走。”
“我说这老太婆，是不是脑袋有点不正常。”
川子抬手闻了闻，呕一声，“真他娘臭。”
老金皱着眉，想一会，说，先找个地方洗洗，顺便找个人问问。
镇上有不少人正坐在一棵老槐树下，看到我们，一个个阴着脸，拿起木凳，头也不回走开。
我心里有点困惑，追上去问，有个中年男人吼了我一声，“滚远点。”一脸厌恶地走开。
镇子上的人见了我们不是骂就是吼，要么满眼狠毒要么远远避开，就跟瘟神一样。
沿着一条斜坡走上去，对面有个小卖部，做生意的是个独臂男人，四十来岁，坐在椅子上拿着苍蝇拍甩来甩去。
货架上都是一些油炸零食，几个小孩子刚买完，抱着跑开，这时候门前没人，我走上去，问:“大哥，问个路。”
男人还算客气，笑了一下，用苍蝇拍指了指面前的东西，说:“好说好说，东西买不买？”
这些东西都是上小学吃的，那时候吃得很起劲，我看了看，叫他给我拿几瓶矿泉水。问多少钱。
男人说五百，一共五瓶。
我以为我听错了，又问一遍，“多少？”
“人民币五百。”男人放下苍蝇拍，把手张开，竖起五个指头。
他笑笑，“在这里，除了我，没人做你们生意，你们把水买了，我告诉你。”
川子瞪起眼睛，问他听没听过市监局。
“不买别挡门，往边上挪挪。”男人摆了摆手，反倒不耐烦起来。
我给川子使个眼色，让他拿钱，收了钱，男人态度和善起来，嘿嘿一笑，“我也不是宰你们，生活所迫生活所迫。”这孙子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他把钱收起来，问我们是要去老君山吧？
我摇摇头，说不去，问他有没有住的地方，最好能洗澡。
他听过，有点诧异，“你们不去老君山，来这地方干啥？”
“旅游过来的。”
“我看你们这些城里人，这里不咋好使。”男人抬手指了一下脑袋，告诉我们，可以住他家，不过得收钱，这么些人，一晚上得要五百。
这个独臂男人叫刘元喜，前几年割猪草把手卷了，截了肢，镇上的人都叫他断手刘。
断手刘的房子就在小卖部楼上，有三个空房还有一间堆置杂物的阁楼，我们几个人凑合刚好能住下。
洗完澡，我重新换身衣裳，来到客厅坐下，客厅十分简陋，整个就是一毛坯房，中间摆了个沙发，角落里放了几个柜子，柜子有个佛龛，供的是财神爷，除此外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断手刘收的这点钱，比他半个月摆摊挣的还要多，这会儿关了铺面，老早就在客厅等着。
我把浸湿的头发扎起来，问断手刘，镇上的人怎么见到我们，就跟见了瘟神一样，我说我们在这也没得罪人。
我递了支烟，帮他点上，他抽着烟，说:“那个晓得你们是干啥的，前些日子我们这一个山塌了，那里头有人瞧见一个比房子还大的佛脑袋，光闪闪的。都在说，这脑袋是金子做的，挖下一块来，能在城里换套房，镇上的人一听，这还得了，扛着锄头就去了，一直也没回来。”
“后来在河边上有人看到尸体飘回来，脑袋是冲着水里头，脚飘在水上，他们这是被山里头的水鬼，拿去当替死鬼了。”
断手刘说着，心有余悸的砸吧下嘴，“要不是我这手前几年割了，我怕是也死在河里头了。”
我又给他点上根烟，让他接着说，他继续，说头朝下的尸体，都是些横死鬼，到了晚上会找活人背命，就是替死鬼，闹的这些天，镇上的人，连下水洗衣裳都不敢。
后来，不知道是谁把事情出去说了，县上来了不少大专家，说是进山研究，也一直没出来，尤其是这段时间，镇子一下变得热闹起来，来的人是一波接一波，跟你们一样，说是来旅游的，其实就是一窝土耗子，闻着味了，来找佛头呢。
我听明白了，清楚了我们在村里不受待见的原因。
跟断手刘扯上一会，见他没提老君山，问东问西，回了几句，我借口要回房间休息，离开客厅。
房间里只有一张铺着棉絮的木床，我坐在床上，没一会，房间门被人敲响。
打开门，川子老金，秦灵秦山一起走了进来，没地方坐，就干脆站着。
老金说，这几天我们就先在这里住着，想办法摸清楚飘尸的事，顺便雇个导游，去一趟老君山。
我说，村里的人现在对我们十分抵触，消息恐怕很难打听。
“明天我带你跟川子出去。”老金想了想，又看向秦山和秦灵，问:“你们有什么打算？”
秦山说:“如果老君山真的跟我们要找的地方有关，那秦家的人就一定会过来，我们就在周围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些家伙。”
老金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川子，老金三人披着外套，沿着斜坡下去。
走了半小时不到，看到了断手刘说的那条河，河很宽，对面是层峦叠嶂的山峰，他们发现佛头的山，应该要过了河才能看到。
不过飘尸却在这条河里发现的，来到河边的一个渡口，边上的木桩子上绑着一条黄毛的大狗，看到我们瞪着眼珠子，也不叫，就这么直溜溜看着。
老金带着我们过去，没想到那大狗看到老金，竟是剧烈挣扎起来，用牙齿疯狂得咬着绳子，走近了，后足一下瘫了，坐在地上，屎尿乱泄，嘴里发出来低吠的哀叫声。
我跟川子看得一瞪，问怎么回事。
老金眯起眼，说，没事，这玩意是闻着我身上的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