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年纪不大，想不出词来反驳，憋得泪眼汪汪的，拉着亲妈不知所措，瞧见亲爸进屋来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那男人在门口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也没理会闺女，低着头伺候着女人。

一袋血输四个小时左右，这一家子都是晚上来。

护士端着托盘走过，瞧了眼外头纷飞的雪，再看了一眼差不多输完的血袋子，跟那男人说：“再休息一两个小时，不着急走”

医院暖气足，不过夜不收供暖费，让人多待一会。

呆得近了，护士怔了下惊呼，“你这眼睛出血呢，用力揉了？！”

他们对白血病患者那是相当注意，平时都注意着不让身体有淤血，牙龈出血都不行，就是揉个眼睛都得尽量叮嘱轻点。

话刚落，两柱鼻血就从女人鼻腔里缓缓流下，接下来就跟开了闸似的没个完了。

护士喊着‘医生’跑了出去，差点在楼梯口撞了迎面走来的芽芽。

芽芽刚帮陶美玲问过。

注射器是空的，谵妄的患者也没往里推。

上一个使用过针头的患者身体检查各项健康。

医生还说了，陶美玲病情和缓，年前能出院回家。

病房门口已经让一群医护给堵了个严严实实，抬出来个剧烈咳嗽，浑身血汪汪的女人往急救室跑。

芽芽瞧见陶美玲站在走廊边，还没穿大衣眉头一紧。

尿毒症患者免疫力低下，心血管也有问题，容易引发各种肺部感染，尿毒症肺可不是开玩笑

的。

她还没开口就已经有负责这屋的护士心急火燎的把陶美玲往病房里赶。

“走廊有穿堂风！你凑什么热闹，赶紧回去。”护士着急的给陶美玲挡住风，“你病情好了很多，很快就能出院，可别出什么岔子”

芽芽进病房时，屋里头的人还在说。

她听了会，寻思白血病的患者按理说应该在血液科住院化疗才对。

收拾那女人吐血床单的护士长叹了一口，叨叨那女人因为身体原因化疗不了，真化疗一个疗程都挺不下来，就是靠输血。

本来最乐观是活三个月，眼看着人一天天都撑下来了，医护都高兴。

得这种病心态最重要，有时候人不是病死的，是吓死的，他们可见得多了。

心态好活得长久，甚至不知不觉就好的也见过不少。

为了配合家属瞒着人，都没敢让人一直在血液科输液。

为啥，那屋都是一个病症，久而久之人不就知道了么。

反正内科是个大科，后来就都帮忙圆着点，跟患者说的是哪有位置就安排人上输血。

这几个科室医生通着气呢，让人在两三个科室里来轴转。

这不，最开始预估三个月，结果人平平安安的度过了，半年也平安度过了，眼瞅着就快过年了，怎么就倒在这呢！

护士说得也心酸，

为了顾着她，人每周来的时候都要拨个护士跟着连轴转，都还没说啥呢，人怎么就自己放弃了。

陶美玲也吓得不轻，哪有人流血流

得那么汹涌，好像要把全身的血都流光。

“芽芽”她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问：“那她没了，咱能不能说动家属把肾给我啊？”

芽芽颇为意外的瞧了人一眼，怎么会那么想。

先不说能不能配对上的问题。

看刚才那情况，那女同志病了相当长的时间，可以预估导致了肝脾肾不同程度的浸润，简而言之就是那肾压根就用不了。

这会那小姑娘哭哭啼啼的进来。

瞧人哭得伤心，屋里人就知道人没活过来。

最开始听见人被抬出来时候剧烈咳嗽伴随着强烈的烦躁，芽芽就有不好的预感，进屋再一听是白血病就觉得没跑。

白血病患者突然出现烦躁不安、头痛、视物模糊、瞳孔不等大、对光反射迟钝、神志不清、大小便失禁等症状，排除白血病颅内侵犯，应高度怀疑颅内出血。

这家连暖水壶和被子都是自带，芽芽瞧人边哭边收拾，抱着厚棉被都看不见前边的路，便帮了人一把。

颅内出血分分钟要命的事。

棉被还挺厚重，还没下楼就有一双手要接过去。

芽芽探头瞧是竹马，问：“开完会了？”

李敬修今儿去开了个探矿专业委员会召开的成立三十周年大会，才得空。

大厅，小姑娘边哭边梗着脖子朝门口看。

芽芽问了下，原来是等去找车来拉遗体的亲爸。

这年头人要在医院去世，倒是允许患者家属自行找交通工具来把人拉走，医院给开死亡证明

，要路上遇到个警察也能说得过去。

不过听说再过几年可就不允许家属自行把尸体给带走。

人在医院去世，先统一送太平间，然后也是殡仪馆统一把人拉走，不允许私人带走遗体。

小姑娘一个人跑到医院门口张望去了。

李敬修问：“收不收费？”

要在太平间停尸那必须收费啊。

每天停尸费十块钱，冷冻费三块钱，给死者穿脱衣服十块钱，给死者整容也是十块钱，按照具为单位收费。

李敬修一言难尽的看着小青梅，在医院工作知道得多他能理解，但为什么这种偏僻冷门的消息也知道得那么清楚。

他拉了拉人脸颊，“你不应该做医生，应该做记者”

芽芽得意，“记者知道得都没我多！”

要是患者去世强制先送太平间，那矛盾可就大了。

家属还伤心呢，瞧着医院马不停蹄的把人往太平间里撵，再一打听还要收费，心里就不舒坦，要吵架的。

芽芽怎么着也得给医院辩白几句，毕竟房间里空间有限，空气也不流通，放任人在那就不管，容易吓着其他患者。

人走那一瞬间可能会出现大小便失禁

“我们可是要是碰见患者去世的一刹那，会拿出小棉花堵住遗体的鼻孔，嘴巴，耳朵，还有肛，就是给人保持着走时最后的体面”

也是为了防止尸液流出来，所以立刻送到太平间，来进行低温保持。

小姑娘怎么都不回来，芽芽跑出去拉人，冰天

雪地的大人都受不了，更别说小孩。

这会她忽然想起来，“你家有没有欠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