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老太敢说就不是糊弄人的客套话，可没想回去以后没多久，也就芽芽刚回到京都那一个星期就传出李冬香老太太快不行了。

那会人在大女儿家，虽然也在北方，却也得赶一天半的火车。

要老太太真不行了，老聂家这边的子孙也都是要到的，所以聂海生给幺妹打了个电话。

芽芽刚回去呢，开春总是最忙的，而且阑尾炎手术指南的会就在这几天，那是一点时间都腾不出来了。

她咬咬牙应下，寻思到时候没时间也得折腾点时间回去。

这会送出去的人情，将来是要回报到老太太身上的，必须得去。

老聂家人心急火燎的赶车。

刚到人家里就瞧见老太太忽闪着眼睛躺在那吃稀饭，气色还不错。

原来那天传回来的是个假消息。

有个晚辈出于好心给了李冬香吃了点黏糊的糕，人一口气没上来瞅着像是要过去了，

棺材都是现成的放在房梁上，连寿衣都早就备着呢。

这年头本地风俗是瞧着人差不多到那时候了就该四面八方的通知。

一群人去通知老太的近亲属，另一群人就给老太穿衣服，打点现场。

直到李冬香老太太翻了个身，然后咳出来块东西。

发现李冬香翻身的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还以为青天白日活见鬼，当时脚趾都抓紧了，找到机会跟家里人一说，大伙七手八脚的去检查，把那块糕掏出来，人又活过来了。

聂老太到了以后指着妹

妹那户一干小辈一顿臭骂，见李冬香其他三个女儿都还可以，女婿也还算孝顺，看过妹妹这才抹着眼泪骂骂咧咧的走了。

老聂家又赶紧知会芽芽，不用回来啦，虚惊一场！

回到家后，聂老太长吁短叹，觉得这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

以前她不信邪，愣是觉得老头子说不定哪一天就回来了，毕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可到这会也死心了，琢磨着给人拍张遗照。

她自个也差不多了，要不也一块拍了吧，这样两张放一块彼此不孤单，她还能瞅瞅拍得咋样。

老聂家人想了想以后没反对，指不定还能骗过阎王爷，让老人家多活一些时候，上镇子上的照相馆打听。

镇子上居然还没有这个业务，聂海生想了个办法，用照相机在家里给老太太照了几张满意的。

本来是想寄到省城去洗出想要的尺寸，然后再挑选个相框。

可老太太点名让芽芽来，那可是连存折密码都能告诉的贴心孙女啊。

芽芽接到活后办得很仔细，特意找的京都大北照相馆。

这么说把，花国现在的的自动输片照相机，还有自动冲卷机器等等都是这家照相馆技术员的发明，那是经过京都服务局科技处指定，还登报的。

果然，洗出来时候又清晰又漂亮。

以前还得拿红蓝墨水，用染色的办法通过手电筒，电吹风等土办法来上色，现在镇子上的照相馆老旧，这方法还用着呢，主要是相

当便宜。

可京都这的照相馆洗出来的彩色照片栩栩如生，那质量提高的不是一点点。

人家通知去取的时候，芽芽正要去开阑尾炎急诊手术指南的会，中途取了回来暂时放科室里。

乔娜瞅着人抱着两个大相框问是什么。

“是我爷爷和奶奶”芽芽把遗照搁凳子上放着就去忙活了。

正巧收发室来喊芽芽接电话，叨叨老家的。

乔娜去了收发室代接，拿起话筒说：“您好，我是芽芽的同事，她出去了，请问您哪位，是什么事需要我代替转达？”

那头，缥缈苍老的声音传来，“我是她奶奶啊....”

猛然想起芽芽奶奶的遗照还在凳子上放着的乔娜头皮一麻。

那边继续缓缓地说了，“我想她啦...”

空气都凝固了，乔娜瞥了眼外头青天白日半响没敢开口说话，后头自个说了什么好似也没有过大脑，反正是一句都记不得了，怎么操起电话朝芽芽开会的那个酒店前台打电话之后也回忆不起来。

芽芽刚到酒店大堂，正问会议厅的位置呢，旁边女同志压了下话筒，“您叫聂芽芽，聂同志？”

瞧人点头了就把话筒给了她。

乔娜颤巍巍的说；“芽芽，你奶奶来电话了，说想你了啊...”还强装镇定的问：“是不是天气转好，你奶奶出来透口气啊...”

芽芽叨叨估摸着是上来看看遗照怎么样了。

那是石头村人的口语习惯，‘去镇子’不说‘

去’，而是说“上镇子里去”都这么说。

没察觉到那头恍恍惚惚，芽芽道了谢，朝镇子上回拨过去。

她打的是离三哥最近的那个公共电话亭。

奶奶一旦上镇子，肯定就在那打的电话。

没一会，聂卫平果然陪着老太太来了。

芽芽给自家奶奶许诺，那照片她弄得可好可漂亮，相框选的也特别的高档大气，觉得老太太心里似乎高兴一点了，又游说人要不要来京都玩一趟，道：“让我妈陪着您来。”

她寻思奶奶要是过来溜达一圈，兴许就能从生啊，死啊走出来，每天总想这些不好。

老太太不去，也是说鸡啊，鸭啊，猪啊没人管。

芽芽说没事，杀了全带来，家里现在买冰箱了。

然后她就挨训了。

聂卫平就在一旁笑，幺妹这算盘打到黑省这边都能听见啦。

瞧见蔡医生提着个公文包昂首挺胸的走进来，芽芽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挂了电话。

蔡医生很看重这一次的指南专家组讨论，打从接到了组委会的通知以后颇下了一番功夫，就是刚刚在路上想的都是指南的相关内容。

这会瞧见芽芽神采奕奕的跑过来，显得自己更憔悴了。

不过芽芽心里有数呢，她也老大不小了，得显得庄重严肃一些，就是喜怒不形于色，于是等快进会议室的大门，听见里头有说话声后就收起了笑容板起了脸。

里头已经坐着八个人，加上她跟蔡主任刚好十个。

她环顾了一

圈，对各个都比自己大一轮表示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