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足以鼓励乐信侯继续讲下去。

“臣以为，待其此次征突厥还朝，陛下可好言相劝，释下摄政王兵权。”

燕灼华的眸光渐冷:“若他暂时不愿意卸下戎甲，颐养天年呢？”

“忤逆不尊者，藐视君上者，拥兵自重者，抗拒不臣者，当从国法！”乐信侯深深揖拜。

从国法，按照他这个罪状，那自然是杀无赦，甚至附赠族诛。

燕灼华冷笑一声，从御座上站起身，抚上自己隆起的小腹，来到乐信侯面前。

“你说的这个人，是朕的皇夫，是朕腹中孩儿的父亲，位比皇后。他曾力挽狂澜、救大燕于危亡的英雄。你是想让朕丧夫，朕的孩儿丧父吗？”燕灼华步步紧逼。“又或者，你是想把朕、朕的孩儿都一同随摄政王从了国法？”

帝王勃然大怒，众臣都跪了下来:“陛下息怒！”

一边，众臣前列，身为内阁次辅的梁知秋暗暗摇了摇头。

几日前，她在入勤政殿面圣时，顺带禀告了最近朝中她们一派对程景宗渐渐生出的意见，而其中以乐信侯一派，最为

嚣张激烈，言辞间皆是奔着程景宗的命去的。当时陛下沉冷着眉眼，并没有说什么。如今，这是发作了。

乐信侯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发展。

被逼婚的陛下，被权臣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女皇，就算不会当朝赞同他，就算对他有所申饬，也不当是这个反应啊！

支支吾吾的，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燕灼华反手从腰间拔出蟠龙帝王剑，一甩衣袖，掷在了乐信侯面前。

“大燕的帝王剑，不杀功臣，更不杀卫国英雄，唯独斩僭妄毫不手软。”

帝王叱责，还当众赐剑，说要斩杀僭妄。在这个刑不上大夫的大燕，这便是——

成全个王侯的面子，却赐自杀。

燕灼华承认，她偏是有心利用此事。

那日球球告诉她朝中的风向，她便有意拿一个出头鸟开刀，杀鸡儆猴。

她和他，君王与权臣，是最经不住这朝堂宫廷中的明枪暗箭的。

他还在前线浴血，为大燕、为她、为孩子。

那政、治，就要她来解决。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她必须从根本上扼杀一切可能。

乐信侯盯着眼前的帝王剑，缓缓伸出手，却因抖若筛糠，捡不起来，几次掉回了地上。

朝中几个臣子终是不忍看这一幕，冒着风险站了出来。

“求陛下开恩。”

燕灼华原本就在静静等待着，等着看有没有愿意站出来，为乐信侯求个情。

如果没有，那很说明问题了。

如果有——

燕灼华放眼望去，其中竟有一位德高望重、她也颇为尊敬的年长女伯爵。

她笑了一下。

“那便免去死罪，夺爵。”

她甩下一句话后，冷冷地扫视着朝堂上的所有人。

“朕登基时，以及先前诸位太后皇后临朝理政时，你们中有人说我们是牝鸡司晨、国之乱相。如今朕坐在皇座上，朕的皇夫在沙场上保家卫国，你们中有些人又说他是拥兵自重、功高盖主。若是朕治国不明、挥霍成性，若是摄政王用兵昏堕、残忍嗜血，可以跪着随你们骂个狗血淋头，那是朕活该，是摄政王活该。但是，如若此番在朕与摄政王之间挑拨离间之言再有发生，你们一个个，绝不会只是一个夺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