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做任务，泠言的记忆一片空白。

他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也有可能不是人——所以会特别轻易地被人涂抹上各种颜色，其中就包括了对勾子衿的爱恋和各种古早虐文的色调。

泠言小心翼翼藏了那么久的喜欢，被勾子衿当面问出来，他就立马不顾一切地表白，说完又觉得这是自掘坟墓，不肯在心里为两人的关系留下一点期望。

“不要联系了”这几个字被从整句里面扣出来单独品味，自然得到的是百般苦涩。

十三岁那年遇到，二十三岁便分开。

十年可以变多少呢？

狼崽子在饲主的面前放松了身体，然后被自己的獠牙穿透下巴，痛苦难当地选择结束生命。

“所以你要结束任务？”1515同样是第一次做系统，宿主在一个世界浪费十年最后还要放弃任务这样的行为在它看来是浪费他们共同的时间，“想好了吗？”

“嗯，结束以后这个世界的我会死？”游戏声音被开到最大，泠言操作着一只原装紫皮蛇四处碰瓷别的玩家，血液里的亢奋组织疯狂涌动。

“会。”

“嘟……嘟……”

“嘟嘟嘟。”

“就这么不想见我？”他叹了口气，“系统，我可以不做攻略任务了吗？”

1515拉开自己的数据框，精准地按下几个按钮：“除了攻略组，还有扮演组、逆袭组与引导组，系统检测到宿主不适合情感类任务，推荐引导组。”

“唔……”

泠言再一次和1515进入记录球，这一次他们看的是勾子衿那边的剧情。

挂了电话的勾子衿坐在办公室里面，紧张地看着手机。

打一次电话就接也太明显了，好歹他年长些，总不能和毛头小子那样一遇上爱情就立即被人冲昏头脑——至少第二次再接。

一秒钟，一分钟，十分钟。

勾子衿逐渐变得焦虑。

不会是放弃了吧，可他就只是挂了一次电话啊……不，他刚刚为什么要挂小言的电话？他从来都是第一时间接的，怎么方才就魔怔了呢？

小言给他打电话肯定是想问他对他俩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那还用说吗，他们肯定要在一起啊！在一起，对，今天就去领结婚证，得把人好好捆在身边……

“翁……”手心感受到震动，勾子衿直感到眼眶发涩，喉咙有些刺痛，顾不上那一瞬间的心悸，快速地按下接通键，“小言……？”

对面的声音冷静而沉稳，不是他所熟悉的青年：“您好，请问您是勾子衿勾先生吗？”

“……”

“您好，这里是xx区警察局，刚刚接到报案，说xx别墅区中，在您门口发现一具尸体。从身上证件推断，这个人很可能是与您住在一起的泠言先生。”

他在说什么？什么尸体？小言怎么了？他们在胡说什么啊，小言、言言才给他打过电话，怎么就有骗子装警察啊……

小言也真是的，怎么还把手机弄丢了呢？勾子衿一个不稳，电话掉落在地板上，不知是怎么触发了扬声器，那个“骗子”的话被人一字一句地塞入他的大脑。

“我们发现死者的时候，他手上还拿着一个手机，最后的通话记录是给备注为‘叔叔’的人打过去的，但对方没有接通。”

“虽然听起来很离奇，但不得不告诉您，法医初步鉴定泠言先生……是被冻死的。”

怎么还在瞎说呢？他和言言今天就要去结婚了，然后他会把公司的事情交代好，两个人一起度蜜月。等回来以后，他就把公司交给小言，他们再慢慢变老，相伴一生……

“勾先生，请来xx警察局办理手续，这边可以帮您联系殡仪馆的车。”

电话自顾自地挂掉，办公室被死寂填满，沉闷的空气发着胀，挤得人想要逃离这里。

勾子衿脑子里乱成一团，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频率，就好像确实是心死了，成了一块腐肉。

他无法辩驳谁是真谁是假，直到眼前出现一道光屏。而画面里的男人手上缠着半截红线，正抬眉打量他，顺带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南主神，卫尘疏。”

“这就是新来的那个南主神？”泠言企图用其他方法暂时消掉他过分浮动的心绪，首先选的就是挑开话题。

“不是。”1515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冰冷无情的机器，所以格外善解人意，“这是我们原来的南主神……言言，按照这个发展……”

“按照这次发展，那个所谓的‘新晋南主神’…就是叔叔了。”所以休假都是幌子，可能猜准了他目前可以理性思考，于是整了这么一出。

下方。

“……”自称南主神的高等生物显然不足以让现在的勾子衿有任何触动。他木然地移开视线，随便盯着桌子的某个地方，神色莫名。

卫尘疏看到他落魄的鬼样子就想到自己还遥遥无期的追妻之路，无可奈何地继续放钩子：“勾子衿，你就不想知道，怎么样可以和泠言在一起吗？”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微微敛眸，勾子衿的眼前顿时被绿的蓝的黑的大片色块涂满，耳边是那通电话的回响和泠言打过来的铃声。

“你们现在不能在一起了。”心心念念都是追妻的南主神决定为提早退休多尽一份力，“我有办法。”

“来这里之前，系统和泠言签订了契约，所以这次死亡……”不算真正的死亡，魂在人在，这同样是整个主世界对于生死的唯一标准。

手机被捡起来放在桌上，勾子衿慢慢走到这面光屏前，漆黑的眼瞳隐隐发亮：“小言没有死。”

卫尘疏明白交易即将达成，对这位被蒙在鼓里的顺位继承人在心里表达他微不足道的惋惜。

“如果你现在接下我的位置，绝对能赶上。”他诱惑道，“愿意成为南主神吗？”

……

“我想再去看看小言。”

来了！泠言无声地俯瞰他不曾了解过的场景，那时候他选择结束任务，又以半魂的形式在那里等了半天，到最后来的却只是个特助，说他们的总裁出国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他觉得可笑至极，现在来看好像也说的确实就是事实……

“他肯定不想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卫尘疏违规地把光屏往前移了一些，直接触碰到勾子衿的手掌，“好了，转交职位。”

“等…！”

随着未说完的回音消散干净，办公室里只剩下一部亮着的手机，以及上方悬着的一人一统。

泠言和1515相对无言，齐刷刷退出了记录世界，然而在精神域深处还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作何评价。星星小说网首发 www..

“言言啊……”1515到底是泠言的专属系统，从以任务为先到唯宿主之命，于情它自然是站在了泠言这边，“根据数据推断，双方的情感波动几乎持平，不如就一码归一码？”

系统的意思说得很清楚。

初始世界里面谁都有不利两人关系的举动，简单总结就是他们各作一半，闹了个虐文结尾。既然被虐值持平，不若把这事封作往事，这个世界的事单独论道。

“那就这样吧。”泠言颔首道。

要说这事为什么会有这么久都不解决，主要是泠言记得细枝末节，但很少去完整回忆这种刺痛他的内容；再加上这些事情在他的记忆中带有强烈的个人色彩……

他看了那么几篇古早虐文，天之骄子和灰姑娘、渣攻和被包养的贱受、强制之类的东西数不胜数，没记忆的人总想找点情感依托，其中一部分思想就靠在这些东西上了。

想太多，就是想太多。

所以，这个世界——顺其自然。

谈谈也好，免得再把人往更深的沟中带。

阳光明媚的下午，除了晒太阳还有更舒服的事情吗？泠言这几天都坐在小院子的长椅上等研究院的结果，过的那叫一个舒心称意。

——如果不是为了挽救一下形象，他一定会从储物项链里面捞一张高级躺椅摆出来。

啊，安生的日子真好，这就是咸鱼瘫的快乐吗？

可惜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有不长眼的家伙。

“许衫岳正在靠近。”

“泠先生，您现在有时间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心情愉悦的泠言率先回复了他的老伙计1515：“五崽啊，你这次报告挺慢，是不是该清清缓存顺道杀个毒？”

“不过在这之前……”他按着扶手站起身，兀自把话说完，“我们先要会会门外那个好学又羞涩的科研人员。”

M市基地的氛围很好，没出过性质恶劣的案子，家家防守都不是很严，对旁人托付了极大的信任。

因此这种小别墅外面围的栅栏仅仅起了一个装饰作用，许衫岳那里其实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泠言的状态，他这次自作聪明的多此一问无意间引起了泠言的恶感。

“许衫岳？”泠言的脸上毫无波动，似乎上次因为对方而有所波动的心绪都被掩埋透彻，几度让许衫岳觉得上次是白做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