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不会好转

神经病不会好转

第50章 最后一张处方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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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最后一张处方单

最后一张处方单

“致部分网友:

你们好。

出于礼貌,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江苏省人民医院神经内科副主任医师江承淮,于1982年出生于南京本地,2004年本科毕业,2007年硕士毕业,2010年读完博士,2010年下旬正式入职省人民医院神经内科,之后两年时间,除却临床工作,还曾去香港,北京,上海多地进修,积累经验,并于2013年年初晋升副主任医师职称。

从业期间,我们神经内科医疗团队,每年收容各类神经系统疑难危重病人一千人次,门诊诊治七万多人次,急诊抢救近一万人次,且治愈率颇高。

自此,我的从医生涯,不说废寝忘食,兢兢业业,但也恪尽职守,问心无愧。

2010年初,我和南女士,因父母之言建立夫妻关系,组成家庭。

因婚约过于仓促,双方观念差异等因素,我们的婚后生活并不和睦。

2012年中旬,南女士决定与我离婚。

在这之前,我们已有一年多的分居生活。

离婚过程简单平和,协议条理清晰,双方皆是自愿。

此后我恢复单身。

2014年,也就是今年年初,我才结实我现在的女友,开始我人生中的第二段感情经历。

几天前,在我们科室的严重医暴事件中,我的前妻南女士曾因我身负重伤。

我真诚感激她的见义勇为,也为她的人身伤害表示歉意,并且愿意承担所有医疗费用,支持相关部门对违法犯罪分子的调查判决工作。

但我不需要来自你们的道德捆绑。

我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选择,你们的议论,于我本人而言,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虽然我不大清楚你们部分人口中的“年轻小三上位”“女大学生导致离婚”“倒贴绿茶婊”的说法源自何处,但我必须要站出来为我的女友说几句。

她很年轻,正如你们所说,她刚走出校园。

在我看来,“年轻”“女大学生”这样的字眼,代表一种很美好的年龄优势和特质。因为年轻,所以会青春洋溢,敢于爱恨。可在你们部分人看来,“年轻”竟成为可以用来攻击的不耻弱项。

我曾点进几个具有辱骂抨击性质的博主微博看过,很多人也是女孩,和我女友差不多年纪,微博中展现的内容可爱真挚,但发表在他人评论里面的,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也同样来自她们。

这也是“年轻”赋予你们的权利吗?

因为“年轻”,所以代表可以丧失思考,可以给他人随意带来不必要的精神伤害,可以没有理智毫无章法地攻击一件自己并不清楚真相的事?

且不说年轻人,现下有许多长者,三四十岁的,甚至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业界名人、媒体,也依旧可以在网络上恣意发布不实言论。

我这个人,不大喜欢上网,但从旁人那里,也多少能感知到,目前网络的大环境,总是浮躁不安,充满戾气。

跟风议人好坏的确简单,但静下心来做冷静的判断却很难。

无论是发生在我身上这件事,还是以后更多的社会热点,名人效应,时事冲突。

我都希望个别网友,尽量先思考几分钟,不要急于把你们的手放上键盘和鼠标,迫不及待随波逐流。

你可以享受你的话语权,但绝不是滥用你的话语权。

你对自己负责,起码先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

你要成人,必先谨言慎行。

江承淮

2014年7月1日晚”

这是一份完全手写的书信样式的东西,漆黑的硬笔书法,每个字都是一笔一划的楷书,勾折苍劲,一点都不像笔者平常写处方单那样龙飞凤舞行云流水,叫人辨识不清。

白纸的边角就这样被我攥在手心,我把这几十行的内容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直到最后眼前混成一片,模糊不清。

一滴泪珠掉在纸张上,晕开小片的墨迹,我这才慌手慌脚反应过来,想就着袖子去擦拭。

江医生搭住我腮帮子,抬高我脸颊,抽了张纸巾,小心地擦干我眼泪。

“哭什么?”他问。

我接过他手里的纸巾,抽抽鼻子,嘟囔道:“能哭什么,被感动了啊。”

“我又没发到网上去。”他一只手始终搭在我身边。

“还好你没发上去,发上去估计要被骂得更惨,他们会说,你啊,到底有多喜欢这个年轻女大学生啊,还特地跑出来发条长微博替她澄清?你女朋友都没说什么你他妈找什么存在感?开什么地图炮?就一小主任,真把自己当正义之士了?呵呵,你不是说你恪尽职守嘛,有这个时间替你女朋友逼逼还不如好好上班多救几个人……”我模仿着那些网友的刻薄口吻。

江医生笑:“他们说得没错。”

“啊?”

“就有这么喜欢,”江医生抬手揉揉我脑门,看进我眼底:“就像他们说得这么喜欢。”

隔日,江医生打电话给我,神秘地说要带我去见几个人。

我欢欣鼓舞地以为他要带我去见家长,特意精心打扮,画了个裸妆,穿上纯色连衣裙略表成熟,还是过膝的那种,不能太暴露,嗯,要给江承淮的父母家人稳重的印象。

上车后,我捏紧拳头迫切问:“先去新街口啊,我要去买点礼物。”

江医生手搭在方向盘上,偏过头来:“买什么礼物?”

我看看自己交叠的指尖:“给你长辈的礼物啊。”

江医生失笑:“我说过要带你去见家长?”

“不是吗?”

“不是。”

“喔。”我用失望填满这个语气词。

江医生腾出一只手,摸摸我后脑勺:“就算见家长,也应该是男方先去见女方的家长,明白吗?”

“是吗?”

“嗯。”

我重新振作起来:“那你到底带我去哪呢?”

“去了就知道了。”

我完全没料到,江医生竟然带我来了医院,来见南冉冉。

在病房里与这个女人四目相对的那刻,我忽然间非常庆幸,庆幸我好好打扮了一番,着装稳重,妆容得体,不至于像个身心羸弱的女学生。

而且,南冉冉的父母,爷爷,都在这里。

他们似乎也在诧异江医生会把我一并带来,南晰松和我们打了声招呼后,便慢悠悠坐下,将拐杖靠在一旁。

那根黄梨木的拐杖,刻有鹰头,古时老鹰象征军容的威猛,权力的崇拜,老人的心迹可见一斑。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南晰松,他对我造成的影响非常大,波及我的家庭,扰乱我的生活,而他,就这样平常的坐在这里。

鹤发鸡皮,波澜不惊。

连掀眼皮的神态都透着股藐视和傲气。

我的心底燃起出奇的愤怒,但我知道不能这样突兀地发泄出来,只能亦步亦趋跟在江医生后面,找了个小沙发坐定。

特需病房,就医院而言,相当于酒店的总统套间,有很大空间,设施齐全。

南冉冉的妈妈面貌还算和蔼可亲,她斟了两杯茶,搁在我和江医生面前的小茶几上。

南冉冉陷在枕头里,虚弱地半张开嘴唇:“承淮……你过来了啊。”

南冉冉的父亲,南毅紧跟着她,先发制人,他冷哼一声:“过来是过来了,还以为一个人过来,怎么不提前说声还会带个外人来。”

他的脾气似乎有些遗传南晰松,喜爱有话直说。

对面人应该都能察觉到我的排斥,因为我一直紧拧着眉心,但我必须这样,我怕我稍有松动,那些不悦就会冲出去,爆发开来。

江医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说:“是两个外人,我也是外人。”

他很快用行动表明与我在同一占线。

“你们诌什么文字游戏呢,”南晰松倚在原处:“承淮,有什么话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江医生面容肃然:“我不会和你的孙女复婚。”

南冉冉如同诈尸一般,从病床挺起上身,随即又哎呦呦喊疼:“你说什么呢?”

“我说了,我不会和你复婚。”像是南冉冉真的没听见那样,江医生又咬字清晰地复述了一遍,只是这次的对象是南冉冉了。

南晰松露出困惑的神色:“复什么婚呢,有话好好说。我们也没要你跟小冉复婚啊,你这话我有些不爱听啊,你意思是我们小冉,不顾死活地替你挡了那一下,是想要你跟她复婚?”

南毅轻笑:“呵呵呵,跟小女生待多了,起码的头脑都没了。”

我真想把南冉冉她爹脑袋给拧一圈,从我进门开始,我一句话没说,他也没少针对过我。

“承淮,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复婚?我们南家一向不爱跟人争什么,随他人说去,但我孙女为了你,都躺这好几天了,你可以不来,但别一来就风言风语。你以前为人不错啊,才多久没见,说话怎么这样,我活到现在,不中听的话没少听过,你这听着最不舒服。”南晰松皱着花白的眉毛,上了年纪皮肤松弛的关系,他的眼皮垂那,挡住大部分的眼珠子,而他本身也略显瘦削,看起来确实有些苍老,惹人悲悯。

这老人家的演技堪称范本,我真是快收不住脸上的嘲讽了。

江医生没急着回应,从裤兜里取出一只黑色的小东西,拍在了茶几上。

为什么要用“拍”。

因为他那一下真的很重,速度也快,动用了不少力量,制造出具备威慑力的声响。

在场所有人都被惊了一下,包括我。

心神略缓后,我定睛一看,是个u盘。

“什么东西?”南毅和他夫人一并走过来。

我瞄了眼南晰松,他依然老松般定在原处,没动静。

没等南毅细细观察,江医生站起来,抄起那只u盘就大步流星走到笔记本电脑旁边。

开机,插上。

读取移动硬盘的间隙,他调试着音响的声音。

我大概猜到硬盘里是什么了。

很快,江医生点开音频软件,证实了我的揣测。

是南风给我们的那段录音。

播放的分贝不算大,能阻隔掉外围的所有耳朵,但足够让病房里的所有人清楚听见。

我留意着每个人的神色。

南冉冉的声泪控诉不负众望地开了个好头,我终于看到南晰松横满皱纹的脸上,有了些将要土崩瓦解的表情。

他是错愕的,惊惧的,和他孙女如出一辙。

南冉冉倚在病床上,右紧紧揪着被褥,仿佛下一秒就要掀开它们,逃窜出去。

“你放得什么东西?”南毅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了,但还是难以置信地问了遍。

南夫人也从一开始的困惑,继而变得激烈。

她脸颊上的潮红层层递进,眼眶又水光在闪,仿佛在顷刻间明白了许多事情,并且在她的承受番外以外。

原来南冉冉的父母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还听不出来?”江医生按下暂停,回过头,瞳孔里遍布凉意:“你女儿身上那一刀,是她自己要来的,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南毅的脸,顿时红如滴血。

没有人再说话,万籁俱寂。

江医生也不再播放。

“爸……”一片死寂中我听见了南冉冉的呼喊,像秋风中的最后一根芦苇,瑟瑟颤抖。

也就是这一声,南毅立马回头,气势汹汹走到南冉冉床边,伸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响亮,清脆。

任何人听了都能立刻脑补出那种痛意。

“南毅!”南晰松爆发出怒吼,拄着手杖就气急败坏踱过去:“你干什么啊你!她伤还没好,你要打死她啊?”

“我还没打死你呢,你个老不死的!”南毅怒不可遏,抢过南晰松的拐杖。

老人也因此踉跄了下,扶上墙才站稳。

南毅就握着那根拐杖,在手里上下晃,像在努力寻找着一个泄愤点:“就是你!为老不尊!把她惯成现在这种样子!”他指向南冉冉,而后者正捂着半边脸在嘤嘤啜泣:“以前够丢人了,你啊你啊,怎么还纵容她干这种事!一个八十岁了,一个三十多,一点脑子都没有!我他妈的脸都被你们两个丢尽了!你们他妈的是人嘛?南晰松!你是我爸吗?”他双目通红地瞪南冉冉:“你他妈的知道喊我爸?还知道有我这个爸吗?我还以为呢,我女儿终于回心转意了,会做人了,你们尽是些什么东西啊?你们心里还有江家?还有我和如意啊?”

闻言,南夫人也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你没听录音里说?小冉她,也是为了挽回我们家的名声,和江行对我们的看法……她也有她的苦衷……”老人摸索着墙壁,又坐了回去,像在避免和南毅发生正面肢体冲突。

一场来自亲儿子的教训,让他丢掉很多力量,讲话在没底气了许多。

“放你的老屁!”南毅直接掐断他的话头:“就你会听她这些逼话!”

南晰松不再吭声。

他已近天年,家中地位肯定也是大不如前。

南毅仰起脸,双眼微合,手掌搭在额前,根本不想再看他们。过去良久,他似乎像才想起病房里还有我们,转过头,和江医生道歉:

“对不起,小江,对不起,我和冉冉她妈妈,一直以为这次是真的,冉冉为你受了伤,刚才态度不好,你见谅。”

“没事。”江医生音色冷冽,他拔下u盘,朝我走回来。

他要拉我站起来,摆出道别的架势。

而此刻,我才意思到自己僵在原处很久很久,已浑身冰凉。

“我先走了。”江医生体贴地替我拉了拉被坐姿压出褶皱的裙摆。

“好,”南毅换了个态度:“我送你到门口。”

“不用了。”江医生拉住我的手。

“别和你家里人说这事,行吗?”快走出病房门的时候,南毅的请求浮在身后。

江医生步伐一顿,回:“我不会说。”

他抬高与我交握的那只手:“我家里人,只有她知道。”

话落抬腿就走。

“江承淮!”拐弯的时候,后面病房传出一句尖锐的女高音,撕心裂肺。

而江医生头也都回,甚至是步伐节奏也没收到一点影响,就拉着我,径直往前走。

出来这一路,我还没回味完整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江医生倒率先开口了,他问我:“心理平衡了?”

“这算是借刀杀人?”我有一点不明白:“你怎么知道,南冉冉的父母不知情?”

“他们为人一直不错,那时南冉冉和我闹离婚,他俩多次登门道歉,不管假意还是真心,至少他们的处事态度,思想观念,多少还是正直的。南老爷子和他孙女的这个计划,被他们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

“喔~你有点坏哦。”我用食指戳戳他肩膀。

这只手很快又被江医生揪回去紧握住:“开心了吧?”

“还行啦。”我抿着嘴,抵御着那些想要往外冒的窃笑因子。

我们一并走出大楼,像是走出一段心结。晦暗过去,外面天气异常明媚。

我忽然想到曾在书里读过的一句话:“阳光强烈得如同一场爱情,我被眩花了眼,心情愉悦,不止是因为这天气温暖明丽,而是因为自然从来不算计什么。没有人需要这么多阳光,也没有人需要干旱、火山、季风、龙卷风,但我们得到了它们,因为我们的世界极为丰富。我们在整天念念不忘地算计,而这世界就这样倾其所有,慷慨给予。”

江医生啊,大概就是那个自然,我的世界。

没有算计,慷慨给予。

之后几天,那条话题里的,一些有关我和江医生的负面微博,慢慢的,全都没了。

开始有知情人站出来为我们说话,但实际上,也没什么人再关心了。

网络信息总是在高速地变换更替,键盘侠们又重新投入新的热点话题,生生不息。

仿佛做了一场梦,生活又回归到原来的样子。

我在江医生家里刷着微博,有气无力地感慨:“我的网红生涯就这么结束了。”

他端着一盘削好切匀的苹果片儿,走厨房出来,搁在我面前:“你还想再体验一次么?”

“不想了。”我接过他递来的牙签,黏了一片放进嘴里。

紧跟着又捏起一片送到他嘴畔:“我手不脏,你不要嫌弃哦。”

“刚摸过手机,还不脏。”这么说着,江医生还是轻轻托住我那只手,将苹果吃下去。

刚要把手缩回来,他却使了点劲捏着,不让它离开。

我用力,他就用更大的力量禁锢着。

总之,就是不让我把手抽回来。

“你干嘛啦——”可能是吃了水果,我的撒娇也抹上了甜丝丝的气味。

他将我的手拉到唇边,在指尖亲了一下。

“流氓。”我小声嘀咕。

江医生松开我,手是被释放了,但他整个人却凑近了好多,还没来得及开口,男人的气息就裹在吻里,一道扑过来。

他没有闭上眼睛,漆黑的瞳孔落在我眼底,像可以通灵的灯,打在我灵魂深处。

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

唇舌交缠,难舍难分。

可能是我固执的睁眼行为激怒他了,他在我上唇咬了一口。

“嗷。”我呼痛。

近在咫尺,满是江医生的气息,我爱的男人的气息。

他好气又好笑地问我:“怎么不闭眼睛?不投入。”

尔后又在我鼻尖刮了一下。

“你也没闭啊。”我小小地翻了个白眼。

“我想看看你反应。”

“那我也想看看你反应啊。”

“你要什么反应?”

我起了贼心,飞快在他下腹抓了一把:“就……这个反应啊。”

“流氓。”这回轮到他骂我这个了。

江医生的嘴唇很快压下来,比刚刚的力量强上许多倍,他还捂住我双眼,不再让我看他。

大片的黑暗,只有舌头留有知觉,被他狠狠吮吸着。

那些果肉的香甜气息,早已在漫长黏稠的亲吻中消耗殆尽,剩下的,只有爱意,占领,男女间互相侵略的渴望……

江医生的呼吸慢慢移至脸颊,他的喘息异常清晰,性感无比,能让那些清醒的神智,尽数淹没。

昏昏沉沉的,情。欲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肌肤烫手,尾椎发麻,双腿也软了,根本找不着知觉……

直到耳垂被他的唇舌裹住,湿漉的,炽热的,触感太激烈,我不能自抑地嘤咛出声。

“江医生……”我的语气和我整个人一样,软乎乎的,使不上力。

“嗯。”

“……”他的手掌探进裙摆,在我大腿根摩挲,我微微颤栗,也只能微微颤栗,根本吱不出一个字。

我试图找回那些知觉,在欲望的混沌中放出一些最后的讯号,“反正……你轻点啊。”

江医生忽然就停下了,揽住我后背,带着我直起上身。

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

最终后他哈哈笑出了声。

“不做了啊??”我有些懵逼地问。

江医生微笑:“对。”

“为什么?”

“还没结婚。”

“老古板!!封建主义!!”我在他胸口捶了一下:“撩完人就跑,我不服气。”

“你还小。”江医生替我把汗湿在脸上的发丝抹开,一派清明坦荡的模样子,仿佛刚才那个咬完耳垂又摸大腿的禽兽根本不是他。

“我现在就要结婚,到手的肉飞啦!”我仰天长啸。

“现在的小姑娘哦……”江医生摇头叹息。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结婚!!”

“真的?”

“真的。”我把抱枕拉到胸口,撑着下巴嘟嘴。

“好,行。”江医生忽然离开沙发,转头就去了卧室。

惊异于他行为的下一刻,我的心躁动起来:“你不会是要去拿戒指吧?”

房间里的男人并没有搭理我。

“真的假的——?”我大声嚷嚷。

他还是不发一言。

直到他信步走过来,坐下,手上似乎真有个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喂!你拿的不会真是戒指吧。”

“你觉得呢。”江医生莞尔。

我抬起小腿乱晃,佯装成要把他蹬开的样子:“我不要,我们还没见家长呢。”

江医生推开我乱动的腿,拉住我小臂,轻轻一带,我整个人就滑过去,贴回他身边:“我和你说过。”

“什么?”

“我上年纪了,没什么自信。”

“所以呢?”

“小姑娘给我保证了,我才有信心去见家长。”

“吹牛皮。”我使劲捏了下他的鼻尖。

“所以,小朋友,愿意陪我走完接下来的人生吗?”江医生说着,露出一些可以称得上是“不好意思”的笑容,这让他看上去如同一个重返20岁的稚气大男孩。而他手里的钻戒像一滴浓缩着太阳的晨露,晃晃刺着人眼。

小朋友,那是他第一次叫我。

………

与他对视,足足有几十秒的静默。

完蛋了,真的好想掉眼泪啊,我说不出一句话来,喉咙就梗在那,鼻头酸涩得宛若那里长着一颗青柠。

难道我真的哭了?眼眶边仿佛有灼热的沸水。

我试图开口,但已经有点哽咽:“江医生,你知道吗?”

“嗯。”

“你第一次拒绝我之后的,那个春节,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自己和你结婚了,你站在我旁边,我搂着你手臂,像真的一样……”没说完,我喉咙噎住,眼泪当即滚了出来。

江医生,你知道吗,我其实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我特别喜欢你第一次叫我“小朋友”的时候,喜欢你穿白大褂风度翩翩的样子,喜欢你倚老卖老,喜欢你递给我的那只3d眼镜,喜欢你拒绝我的全部理性,喜欢你的温柔体贴,喜欢你张弛有度的亲密,喜欢你生气时的沉默,喜欢你看向我的所有神情,好喜欢,真的好喜欢,喜欢你的一切,一切。

我真的特别特别庆幸自己是个人类,庆幸自己活在这世上,庆幸自己能够遇到你,庆幸自己愿意像个神经病一样直白而愚钝地爱慕你,幸自己足够死乞白赖和不甘心,让我没有轻言放弃,从你的生命中脱离出去。

我曾经梦见你,我曾经梦想你,我曾经在你身上挥霍着那些幼稚和傻气如同对你的感情有一辈子那么多那么长,你是个太好的人,我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东西才像报答,该偿还你什么代价才称感谢,该对你做什么举动才算示爱,该望着你说什么话语才叫倾慕。

言语都失去力量,就像王小波写给他夫人的那样:“你真好,我真爱你。可惜我不是诗人,说不出再动人一点的话了”。

于此刻,在当下,我只能郑重开口,以我全部的质朴、真挚、执着和热忱,回答你:

“好,我愿意。”

一生那么远,一生何其长。

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我都愿意,我都陪你。

是的,江承淮,我爱你,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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