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获立志传

孟获立志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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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皮婆婆郑重地拿着几块乌龟壳在那儿占卜。一帮流亡权贵围在她身边看。

跟我一起跑路的将军大臣加起来有十个,居然没有一个去过交州——真是一个闭关锁国的班子蔼—现在面前两条岔路,一条向南,一条向北,就是没有往东的,我们只好占卜。

“怎样了?”兀突骨急性子。

树皮婆婆抬手示意他闭嘴,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说:“算出来了!”

“那我们应该往哪边走呢?快点说吧,小心他们追上来。”蒲元问。

树皮婆婆突然回身用手指着我,厉声说:“我算出来了,孟获命中注定不能出南蛮,如果你再往东走的话,就要倒大霉了!”

嘁,骗鬼吧!老子留在南蛮才真的要倒霉呢。

我靠王短命政权的倒掉,最大的罪魁就是丞相蒲元这个大奸臣。

我本来预定的内阁核心除了我的老爸兄弟,就只有兀突骨、忙牙长、木鹿这几个对我敬若神明的无脑壮汉,后来因为南蛮实在没有会乘法的人只好任命朵思这该死的小鬼做管财务的大司农。蒲元这家伙实在会钻营,烧菜好吃嘴巴甜,而且能毕恭毕敬、像模像样地率领大家执行汉臣礼节,我一时糊涂,就任命他做了丞相。

按照我本来的想法,我要建立军队,统一南中,然后建立一整套完整的税收、司法、行政系统。可是我的丞相坚决反对,他提议首先兴建宫殿、征召美女。

“这怎么行呢?这不是昏君吗?”

“我这么一片忠心、堪称比干复生的人,怎么会教您做昏君呢?我这是为了您平定南中的大业埃可怜我赤心为主,居然会被人这样误会……”

“那你说,建宫室选美女和争霸大业有什么关系?”

“大王你虽然通晓汉话,但毕竟不是汉人,这是汉家的规矩。”

“有这种规矩?”

“当然了,没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就不能叫做皇帝,这是《周礼》规定的。我知道陛下简朴,可您现在至少也得按照王爷的标准来吧,无论如何也得凑百十个姬妾,盖九重院落的房子。过几个月益州的使臣来求和,再过几个月中原的诸侯来进贡,一看您还住在老爸家里,数来数去只有那么三五个小老婆……多难看啊!”丞相越说越激动,都快声泪俱下了。

“确实不好看。”

“就是嘛,您的面子就是我们的面子,我们的面子就是南蛮人民的面子,面子丢了,还怎么出来混埃”

“可是,出来混还是实力比较重要。”

“错!你知道春秋战国的故事吧,那时候是打仗比较多,还是互相派使臣试探啊谈判啊的比较多?蔺相如有名还是廉颇有名?《孙子兵法》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你想做上兵还是下兵?”

“……上兵。”

“这个谋和交的舞台在哪里呢?就在双方的宫室庙堂啊!”蒲元宝相庄严,好像一个对弟子当头棒喝的禅宗大师。

“说得好,这不是楼堂馆所,这是我们舌战的主场啊!老子的南蛮大王宫怎么能比不上人家一个区政府呢?”

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耳朵比较软,虽然明明觉得死胖子说的很可能是歪理,还是勉强同意了。

结果不用说也猜得到。

建宫室要钱,要人,就需要各部落按照人口来摊派。要求一堆松松垮垮的部落对我这个大独裁者进极权国家顺民该进的义务,下面当然是怨声载道——而且丞相的行径也很可疑,估计狠狠地加收了不少附加税。

这帮蛮子不像我国人民这么温良恭顺,不讲道理,不顾大局,不懂安定团结,恼了就闹。新政实行了不到十天,大司农朵思下去收税,居然下半身围着片芭蕉叶哭着跑了回来,他在酒馆收税,顺便苦口婆心地宣传纳税是公民义务之类的真理,几个喝多了的家伙嫌他烦,脱下裤子就是一顿揍——可见《三国志XI》的舌战系统仍然不够完善,没有张飞恼了追砍诸葛亮的情况。

我虽然不反对殴打朵思,但打狗得看主人,打司农要看大王,立刻派人去弹压。

甘宁回巴郡安顿他已故朋友的家人了,我只好派出第二能打的孟优。不料,银坑峒一半人姓孟,那几个大人的家伙算起来是我们的远房堂叔。孟优这家伙脸软,面对一班违法乱纪的叔叔伯伯硬是下不了手。我只好派出我最忠诚的单细胞手下忙牙长,每天打得鸡飞狗跳,勉强维持着政府的尊严。但南蛮号称九十三甸,忙牙长一个人不够用,我狠狠心,答应五大将军族人不缴税不服劳役,让他们保护大司农完成任务。

另外一边,选妃子的事情也是所托非人,蒲元这造假犯真是小家子气,当了丞相还是一心为私,总想顺便捞点油水,于是到处许愿说他美言几句让对方家的姑娘当王后。结果老子一个秀女都没看到,这件事情就穿了帮,一大帮穷凶极恶的酋长峒主打上门来送王后,兀突骨居然带着手下用轿子抬着妹妹直接送来了。他妹妹比他还高,沾上胡子就是晒黑了的姚明。我只好拿着我的擂鼓瓮金锤顶住大门不让他们进来。

我建国一个月,开国大典还没有举行,兀突骨为了寻找合适的木头搭建开国大典观礼台,砍了峒外一棵最大的树,他不是本地人,不知道树干上一个树洞里是我们峒子最小的一个庙,供着一个小山神。这个“拆庙事件”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阵子我每天都闭门不出,废寝忘食地忙着起国号,在“神龙帝国”“逆天王朝”和“万万岁人民民主共和国”之间斟酌,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却被当作了不敬神灵、鱼肉百姓、胡作非为的首恶。

我老爹大义灭亲,第一个站出来批评我大逆不道,辞职不干还聚众造反,我的哥哥以及童金环三结等没能抢到“前将军”称号的四大将军都加入其中。这帮乱党秘密开了一夜的会,要推翻我。

幸好南蛮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吃早饭的工夫,连全峒耳朵最背的呼家老爷爷都听说了这件事,我吃早饭的工夫,先后有八个人跑来报信。

我吃完早饭正要召集手下捉拿乱党,就听孟优跑来说乱党浩浩荡荡地来捉我了,我只好跳后墙逃走,蒲元和朵思这两个奸臣本来还想卖主求荣,可是他们的民愤比我还大,被迫也跟着跑路。

我们跑得仓促,本来逃不过追捕,还好阿青、兀突骨等几个忠臣追了上来,还带来了至关重要的几匹马和大象小白。忙牙长没能跑掉,这笨蛋回家去跟他老婆告别,却被他岳父大义灭亲地生擒了。

我们不敢向北,怕被蜀军抓转—上次银坑峒保卫战之后我这副模样也算小有名气了。就向东走小路去交州。

叫做小路,其实根本就不是路,很多地方甚至需要我和兀突骨两人上前徒手拔树,披荆斩棘地开路出来。从云南到广东,地图上看就那么一点点路程,现代坐火车最多一天一夜的事情,我们足足走了一个多月。

为了凑路费,我们一路卖掉了所有用不着的牲口和贵重物品,最后连阿青的一对金环和我的小白都卖掉了。

这一个多月过来,我真正体验到了什么叫后悔。如果可以选择,我现在宁可回去娶恐龙妹,每天吃生冷的食物,衣服一万年没有洗过,睡在潮湿多虫的草地上,还被迫跟着兀突骨干打猎的粗活,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天也不想过了。

疾风识劲草,板荡见忠良。我们出发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孟优、树皮婆婆等六个家伙悄悄串通,某天夜里带着一半的马匹偷偷溜走了,留下了封信说,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觉得大伙儿的气多半已经消了,而跟我这么乱闯比回银坑峒更危险,所以他们决定回去碰碰运气。只剩下兀突骨、阿青、蒲元和我。听蒲元读完信,兀突骨愤怒地一拳打在旁边一棵大树上,打得那树剧烈摇晃,然后说:“我特别提醒过他们,还是没人叫醒我!”

所谓祸不单行,打架摔跤是南蛮男子的主要娱乐,即使在如此狼狈艰苦的旅行中,每天宿营后兀突骨仍然兴致勃勃地张罗着“来一把”,而我不幸沦为了他眼中唯一合格的对手。我当然没有什么兴趣,可是由不得我。结果兀突骨比诸葛亮更早地上演了七擒孟获,不过后来我也在战斗中多少学到了一些南蛮流行的兽王拳,这本就是强调蛮力的拳法,配合孟获得一身怪力,我渐渐还能赢上一两盘。

蒲元展现了人的多面性,在这次逃亡中表现得比任何人都像忠臣,他是最后一个不叫我陛下而改叫孟获的,而且一直无比感人地扛着那一对大锤。

就在我们快要穷得即将卖马步行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交州城。

交州城门口很热闹,许多人急急忙忙地往里走。

阿青拉住一个人,问:“大哥,你这么急去哪儿?城里着火了?”

“不是,我们去刑场看杀神仙。”

阿青看我,以为自己遇到了生僻的汉语。

我了然于胸,“是黄巾吧?”

“不是,是真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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