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房，孙散居然准备了一桌子食物在等我们，兴高采烈地说，“太好了，你们没事真太好了。”

“老孙，你早就猜到我们会有事？”

“周护军那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做事手段未免厉害了些。我听了他的命令，就知道你们要挨整了。快吃吧，我还拿了珍藏的好东西出来给你们压惊。”孙散诡秘地笑着，从桌下提出一个小坛子。

孟获这个家伙真是酒鬼，我只觉嘴巴干燥，心花怒放，什么都忘了，坐下先干三碗。

“两位兄弟，哥哥知道今天你们吃苦了，可是军令如山，你们不怪哥哥吧？”

“不怪不怪，咱当兵的人，当然要服从命令听指挥。”

“深明大义，人才啊老弟，你是人才，日后必定飞黄腾达！”

“对了，你觉得周护军实验够了吗？”

“……喝酒喝酒。”

酒越喝越厚，虽然是米酒，喝多了也醉人，半坛酒下肚，我已经抱着孙散许诺说我飞黄腾达之后给他什么什么官做了。

兀突骨摇了摇空酒坛，趴在桌上睡着了。孙散推了推他，根本推不动。孙散对我说：“兄弟，这可要为难你了。”

“……只要你一句话……我……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那好，你去站岗吧！”

烈日当头，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武库兵会用那种眼神看我这个“解烦军”。

金属导热效果真好，我在太阳底下站了两个时辰，热得汗流浃背，浑身好像洗过澡一样。站在那里对着墙发呆，在近乎中暑般的晕眩中，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儿的人都说两支部队最难待，一支是我们这些仪仗队“解烦军”，一支是周泰的精锐骑兵“敢死军”。显然周泰的人训练有素，显然身经百战，为什么把那些刺客当场杀光，不留活口？为什么杀掉几个刺客后就马上回头，不向前寻觅是否有其他敌人？

仔细想想，孙策遇刺这件事的巧合太多了！原来巡江的部队刚好被调走，潘璋刚好漏掉了那伙刺客的船，孙策刚好到刺客埋伏的树林附近去打猎，刚好脱离了从人，周泰的骑兵刚好让大部分刺客成功脱逃……难道，刺杀孙策这件事情背后，还有他们自己人的参与？周泰为什么要杀孙策呢？他有什么好处？

越想越烦躁，刚好有人来换岗了，我下意识地在院子里散步——这是我的习惯，想事情的时候喜欢边走边想。

因为满腹心事，没注意路，我糊里糊涂地穿过一个角门出了府，顺着街道走着，不知不觉就出了城门，我顺着护城河边走，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下，洗把脸，想想孙策遇刺案的种种古怪之处，以及我该怎么办。

转过河边一片小树丛，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

女子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一个人，有些吃惊地看着我。而我……已经彻底地麻痹了。

那一天我才知道，“魂飞天外”这个成语其实根本不夸张。真的美丽，能让人丧失对身体的控制、四肢麻痹、所有的器官都失去作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于一点。

我眼中的世界变成一片模糊，只有她那一小块是清晰透明的。

那女子很年轻，穿一身华丽的天蓝色衣裙，长发乌黑，肌肤白嫩，眼睛很大，睫毛很长，眼神清澈得像个孩子，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身材纤细又不失诱惑力。最要命的是她的气质，单纯、温柔，像一只令人忍不住想要洒尽全身热血去守护的小兔。

我认识她的眼睛，她是大乔。

我看看她，又看看河，突然一跃而起，闪电般窜过去，伸开双臂挡在她跟护城河之间，凛然说：“我不让你寻死。”

女子先是满脸惊诧，然后清醒过来，冲我温柔地笑了笑。

春天蓝了，春水绿了，春风暖了，春花开了。

亘古至今所有的阳光，在那一刻照亮了我身，迷惘了我心。

真正的美，无法描绘，无法形容，只有“颠倒众生”四字而已。

我是众生。

所以我脑袋一晕，腿部一软，“咕咚”掉进了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