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突至，人群却依旧不肯退去，大家都想抱着一丝希望，祈求天神庇佑。

雨水毫不留情地扑面而下，凌乱了人们的头发，衣衫。

吕珂已经命人去取雨具，台上的张正随此时已成了落汤鸡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啊？张道长，怎么神仙都不肯相助啊？”哀怨声不断，显然，群众们已对此出现不满和恐慌。

张正随闻言，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方才施法，未曾料到会有大雨突至，一切纯属巧合啊！”张正随立马狡辩道。

“张道长啊，您神通广大，快快施法祈求天神开恩吧，一定要庇佑我们啊。”

“啊？好......我......我这就施法将这大雨停止。”

张正随手忙脚乱，含了一口酒吐在铜剑上，可雨势太大，很快就将其冲了下去。

他转而又挥剑狂舞，可依旧无济于事，人们只见大雨中头发凌乱地不停挥剑，如同疯了一般。

他见状还是不甘，拈指在胸前，口中哼唱着不知哪篇道文，可几刻之后，依旧没有改变。

已经近一刻钟过去了，大雨非但不止，反而越发的猛烈起来。

人们终于耐不住倾盆大雨，纷纷不快地散去。

座椅那边，衙役已经拿来了伞，吕珂和王溪亭一人一把，为各自的父亲撑着，大大的黑纸伞遮挡住了大雨，几乎不受大雨的侵袭。

“张道长，雨势太大，我们回府吧。”雨声很大，王嗣宗对着一脸茫然的张正随大声喊道。

“可......道法，道法还未做完呢。”

“改日再设场作法吧，今日雨势太大！”王嗣宗转身示意衙役过去给他撑伞。

衙役撑着黑纸伞走到张正随身边时，他还依旧回不过神来，愣愣的看着此时已被大雨冲得稀巴烂的黄符，以及飞溅四围的灰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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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风阁。

这是府中停放尸体的阁子，因其位于府中偏后的位置，又在西边，府西的林风正好可以到达这里，因其通风条件良好，恰如引风而至，取名引风阁。

引风阁有数尺之高，分上下两层，其下层更是高敞，墙体坚厚，阻挡了外面的炎热，即便是六七月火热的夏日，依旧凉爽阴冷，成为优良的存放尸体之地。

上层较之底层墙体稍低，上下的空间也变得稍有狭窄。

阁外的桑树枝叶繁茂，顶部的枝叶刚好伸展进来，不仅为这阁子增添了一分阴凉，还隔绝了外部的纷扰，将这阴凉得本就有些寂静的阁子更添几分冷漠。

宽大的底层空间极大，只是高度就显得这个阁子有几分清冷沉寂。

窗子设得很高，离屋顶很近，因此，屋子显得有几分昏暗，黑暗容易给人压抑之感，像是不通风气，非密闭却又好似密闭，可引风阁却完全不同，它融入了当地手艺人的智慧，毫无压力般地将功能特点体现出来。

巨大的空间将这寒气完美地储存起来，即便只几个窗子位于高处，身处其间，却能感到不知何处陡然而入的寒流，侵袭后背，引头顶隐隐发凉。

一行人回到府衙中，清晨派去探查的衙役已经回府，昨晚的尸体已安放在引风阁。

突降大雨将五月日益炎热的火焰扑灭，空气都有些偏冷，引风阁里更是寒彻人心，王溪亭左脚刚刚跨进门槛，就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屋内整齐地陈放着支板，平整的木板上陈放着尸身。

若说一屋的支板整齐肃穆，那这几个支板上的尸身便显得阴冷孤寂。

“大人，昨夜景佑坊的尸体就在这里。”一个年纪稍幼、眉眼清朗的人带着一行人走到一个约两尺高的木台前，木台上素布遮掩着一具尸体，可即便隔着素布，却依旧令人隐隐感觉有些异常。

“将素布拉开。”王嗣宗低声道。

“是。”

素布拉开，血腥之气迎面而来，站在旁边的几人都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吕珂或许是很少见到这样的景象，一时忍不住呕了起来。

其实，给人冲击最大的，还不是这股气味，而是，素布下面的尸体。

尸体身长仅有常人的三分之二，是一般八九岁孩子的身形，可面容却是，六旬老人的模样。

尸体上纵横交错的伤口不下二十余处，细长而深的划痕划破死者的衣物，脖子、面颊、手腕这些直接就能看到的皮肉都已经伤痕累累，皮肉破溃不堪，其肢体的划痕却更是深长。

这一点，即便不脱去死者的衣物，就单单看着道道血痕，以及被鲜血浸染的衣衫，就可以判断其伤情之严重。

“死者为何是这般模样？”吕珂使劲压抑住胃内的翻滚，凑过去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侏儒，短人也。”吕言道，“正如你所见，这人已是老者的模样，却身材异常短小，这就是侏儒。”

吕珂恍然，随即又皱着眉头说道，“侏儒我从未见过，只是这具侏儒尸体，死状也太血腥了吧。”

“这凶手竟下手如此之狠，直接索命不够，还要如此狠心！”吕言慨叹道。

王嗣宗挽起衣袖，伸手接过手套，解开死者的衣物，露出胸腹部的深长血纹，随即很快又将衣物盖上。

接着又沿着腿部划痕破裂处将衣物撑开，露出血红的伤痕，他仔细观察伤口情况，眉头不由得皱起，“伤痕众多，与城西金罗坊元宝巷的当铺掌柜罗通伤情相似，只是......”

“只是如何？”吕言急问道。

“只是，伤口的情况不一样，有的，已经开始愈合，有的已经长了血痂，可有的，却是感刚刚划破的新伤。”王溪亭还未等父亲开口，便把可疑之处说了出来。

“不错，这正是我想要说的。”

“我还有疑问，”吕珂终于慢慢平复下来，他在一旁不解地问道，“昨夜的尸体，如今不过一天的时间，即便在渐热的五月，也会腐烂得如此之快？”

“腐烂？”

“对，方才打开素布的一刹，我闻到了强烈的腐烂气息，我的嗅觉不会出错。”

吕珂解释道，“我虽不懂什么验尸之道，却也清楚，不到一天的时间，尸体是不会发出这样的气味的。”

王溪亭听言立马俯身嗅了起来，发现血腥之气中确实有些腐臭味，味道很淡，若不是仔细嗅闻，怕是会被蒙混过关。

王溪亭对众人微微点头，“的确，有一股腐臭的味道。”

“只是，还有一事，也是最为关键的——死者的致命伤为何？”吕珂不解道。

“死者身上伤口众多，却无一可以致命。”王溪亭深呼出一口气，眉眼间也变得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