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来的是一个须发灰白的老者，他出来的时候，手中还不住地转着两个胡核桃。

可他却在看到椅子上的病者时，立马将两个抛在身后，飞也似的迎了上来，不料两个核桃正好砸在石真的眼睛上，只听“啊”的一声过后，石真猛地立起来，两个眼睛却已经围了一圈乌青的颜色。

王溪亭将老人的情况简单阐明给白须郎中，那郎中看起来也极为通情达理的样子，不像一般的郎中，听别人对病情的述说会有不屑之感，这个人反倒是连连点头。

“走吧，耽误的时间不少了。”见王溪亭交代得差不多了，张远辰便低声提醒道。

王溪亭应了一声，目光快速流转过半倚在座位上的老婆婆，便转身扶剑出门。石真揉了揉眼睛，见状也立马跟了出去。

三人继续上路，到了黑树林的时候已经是大约申时。

可能是因为近几日阴雨连连，云霏初开，林子四周围着一圈淡淡的雾气。即便今日阳光已现，蒸去了不少水雾，可正午一过，林间的雾气就又弥漫起来。他们三人经过之时，从林子里散发而出的水雾定在四周，游荡不去。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黑树林本就丛林密集，道路崎岖，若不是沿其边缘而走，根本无法找到出路。可是经过刚刚事情的耽搁，赶在夜市之前到达长水县已经时间紧迫，如果依旧按照黑树林的边缘行进，恐怕到了长水县也得过了戌时，那个时候夜市已经过去了一大段时间，且不说想要探查的那个隐藏什么伎俩的胡艺班已经表演过半，就是想要穿街走巷都是极为困难之事。

张远辰对时间的分配已经了如指掌，如今情况有变，不得已之下就必须要选择近路，不然今天的一切都将白白作废。

黑树林的进口是一个分叉路，一个羊肠小路直通林深不见底之处，另一个较为宽广的则是众多人马来往走出的宽阔道路。林子那头就是西京之地，离长水县也极为接近了，林间之路直通两地，是最近的选择，而林外之路，则是沿着林子的边缘扩展了许多，因此路径也遥远了些。

张远辰策马于最前，行至分叉口，没有任何停留地沿着黑树林的迷雾深处奔去。

“要走里面？不要命了？那里面可有妖怪！”石真骑着黑马走在最后喊道，声音中有明显的恐惧。

“他半夜都已经来过，又何况白日，放心吧，这个世界上没有妖怪。”王溪亭侧首对石真说道。

“可······”

“别犹豫了，他已经走远了，再不跟上我俩可真就迷路了。”王溪亭说完，策马飞速驰去，石真愣了一下，也就立马跟上了。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这句话却完全不适用于此。遥遥望去，林子的确深不可测，烟雾缭绕，可是直到走进其中，才恍然发现，这淡薄的云雾，根本就不影响在林间的行走。

林子密不见光，阴翳非常，就连风都是从高大的乔木上层掠过，除了高处的一阵“刷刷”声拂过耳畔，林子内部没有任何风声了。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林间的道路都变得狭窄起来，两旁的草藤疯狂地侵占着本就难辨的道路，如此一来，更是难以看清行进的方向。可就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张远辰的马儿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声，陡然入耳，令人不由得全身一颤。

“趴下！”张远辰对着身后大喊，随后敏捷地伏在马背上，只见密密麻麻一群鸟儿飞速掠过，“咕咕”声在密不透风的林子中，显得沉闷压抑。

惊魂未定，王溪亭抱着脑袋慢慢从马背上直起身子，可就在这时，她抬头看见，两旁的树木上沾了许多血迹，血滴不住地往下滴落着，地面上也血迹斑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

“是红血蓝眼鸽！”张远辰突然开口，语气坚定，看起来极为确定。

行在最后的石真已经吓得全身哆嗦，他颤抖着手臂拂去额头上的冷汗，声音颤抖着说道，“什么······什么鸽？刚刚······刚刚的，难道不是传说中的妖怪？”

“这里若真是有妖怪，我怎会不知，你且放心，不会有事的，真正作祟的，不过是伪装的人。”

“张远辰，你刚刚说什么？”王溪亭急切地追问道，“红血蓝眼鸽怎么会出现在这荒林里？刚刚那群林鸟，就是传说中极为珍贵的红血蓝眼鸽？”

“观其形态及飞行速度，不难得知。”张远辰依旧淡然。

“红血蓝眼鸽不应该飞于高空吗？”

“这林间树藤缠绕，就连树木顶端都已经枝叶参差，延展交合，即便这种飞鸟再善飞行，也无法飞得再高了。它们已经适应了如此的环境，在黑暗中极速飞行根本不在话下。”

“可这些为何与你上次在林外捡到的那只一样，也沾满了血迹？”

“的确一样，看样子还是犬血。”张远辰略有迟疑，随后看向依旧心惊胆战的石真，“石真，你觉得呢？”

“啊？什么？”

“你大致推断一下，这树上的血液，是来自何物？”

石真仿佛随时候命一般，一接到任务，立马就忘了刚刚的恐惧，思绪也变得正常了些。他止住颤抖的身体，鼻翼扇动着，仔细地嗅着空气中的气味，又伸手摘了一片被染红的叶子，将血液在手指中拈动着。

“是犬血！”石真确定道。

“就是这里！这片林子就是凶手的隐身之处！”王溪亭得知答案后，心中猛然一震，她突然想到，京师西缘的黑树林，不就是西京城东边缘的那片不知名的密林吗？

“即便如此，也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只是普通过客，看到什么就接受什么，不要主动探查。”

“嗯。”王溪亭觉得他的话也有些道理。

“那我们是走是留？”石真疑惑道。

“当然是走，并且，要慢慢地走，沿途的可疑之处，都要记下来。”王溪亭压低声音，以一种只有三个人的范围之内才能闻及的声音说道。

“走。”张远辰率先策马驰出，刚刚还在纠结的方向问题，此时也变得明了——既然林间的路看不清，那就从刚刚那群红血蓝眼鸽飞来的方向走，即便走错路，说不定也会有什么收获。

就像在意料之中一般，果然，在林子深处，出现了一个篱笆小院，茅草几重简单掩盖屋顶，从窗子大致可以看出，这里有四间屋子。可窗子留得很小，窗纸厚重，从外面看去，只有依稀惨黄的烛光从窗缝中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