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夜已深沉。

江娴搬来小凳，双手托腮，望着天空。

她喜欢看月亮。

这个世界的月亮又大又圆，泠泠清辉温柔如水，仿佛触手可及。

滚烫的药汁被宁静的夜风吹凉，江娴端着药碗，步入柴房。

房中一灯如豆，男子躺在简陋的草席上，一动不动，若非胸口有轻微缓慢地起伏，江娴必然以为他已经死了。

“打扰了。”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你该喝药了。”

江娴凑近男子身边，说了一长串，对方毫无反应。

赤脚大夫急着回家，给他穿衣敷衍，衣襟敞开，隐约可见紧紧包裹着伤口的雪白纱布。

药味浓郁地充斥在房里，江娴拧着眉，只好舀了一勺药汁，贴近他干裂薄削的唇瓣。

纵然在昏睡，男子警惕也未曾放松，始终紧闭着牙关。

江娴喂了几次，药汁都从他嘴角流下来，沾湿了衣襟脖颈。

江娴手忙脚乱找来棉帕，给他擦了擦脖子，食指不小心碰到他凸起的喉结，惹得男子一阵轻咳。

“你这样不行啊，活命得喝药。”

“死了多划不来。”

“想要凰柏果，大不了我送你一兜。”

江娴喋喋不休半晌，也不知道对方听见了没有。过了片刻，男子微微张唇，江娴忙趁机往他嘴里舀药汁。

见他艰难吞咽了，江娴这才松口气。

虽然喝了药，却不代表男子一定能活。大夫说了，他还有高热，抗过去才行。

山里夜风寒凉。

江娴在门口坐了会儿，觉得冷飕飕的，便钻进柴房，搬来凳子，守着这个生死未卜的男子。

月光从洞开的窗户里照进如霜辉光，落在男子精致的侧颜，如浑浊的夜色里化开一滴清泉。宽大的衣袖下，他右手低垂，露出分明的手腕。指骨修长，若握着书卷毛笔，定是文气秀致。

江娴托着腮，远远地看着男子，只觉赏心悦目。

“可真好看啊。”

江娴小声感慨。

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她亦不能免俗。

不知道那双总是紧闭的眼睛，睁开后会是怎样的神态。

江娴忧愁地看了眼窗外黑夜。

这一宿，她没有睡。

因为男子后半夜开始发起高烧。

脸颊因为高热泛起绯色潮红，嘴里呢喃不清，满头大汗。江娴打来水，一遍一遍给他擦拭裸露在外的皮肤，帮他物理降温。至于能不能扛过去，得看他自己。

次日天将明，江娴率先扛不住了。

见孟阿婆起床，交代了两句，她一头栽进屋里补眠。

孟阿婆摸了摸男子额头，发现已经降温，默默念了句“老天保佑”。她看了眼江娴的房间，心想，自己一个老太婆也就罢了，江娴是个未出阁的女子，留个身份不明男子在家，总归不妥。

思及此，孟阿婆去村里问了一圈，有没有人愿意收留男子，村民纷纷婉拒。

赤脚大夫说男子伤势极重，搞不好会一命呜呼。村民怕死在自己家，惹一身晦气，都不肯接这个烫手山芋。

无奈，孟阿婆只好继续收留在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