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与果，就像是手心和手背，看似无法重叠，实则本为一体。
毛孩子‘小虫’如果没有去购买精神药剂，阿凡或许会给哭泣的小童些许钱财后，直接一走了之，
然而，瘦小孩子手捧药剂如履薄冰的样子已经刻画在了他的脑海深处，没办法挥之而去，他不知这是否是老天在冥冥之中做出的安排。
收养？
还是收徒？
带着小虫浪迹天涯？
阿凡觉着自己都还未长大成熟！
埋葬了干草堆上耗尽生机的枯骨后他遵从了本心，牵起了那只小手，他的步伐愈发坚定了几分。
何为问心？
他压根没去想！
他只知道，如果自己不这么做，良心会不安，内疚会像毒瘤般愈长愈大，直至最终把灵魂吞噬。
聪明人不应做傻事，阿凡没有自诩聪明，他只是在率性而为。
飞剑之上，童子小虫瞪大了眼珠向下方俯视，起初的惊骇荡然无存，在平稳的剑身上他甚至能微微挪动，把自己的姿势调整到最佳。
尚未觉醒的孩童顶不住高空中的朔风，阿凡撑起一道肥皂泡般的护罩让孩子能顺畅呼吸。
这个意外来到身边的小生命给他带来了相当奇特的感觉，是所谓的父爱亲情吗？
阿凡不置可否。
也许五伯年轻时收留超叔也是如此一番体会吧。
“凡叔，咱到底去哪儿啊？”
小虫打了个哈欠，葬了父亲后他就和这位卖药的大叔上了路，虽然又累又饿，但他觉着还没到极限，能继续忍忍。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阿凡一只手臂搂在小虫的胸前，这孩子是个好苗，他现在犹豫了，究竟是去卢西京还是去寻个门派栖身。
如果是自己一人，卢西京自是最好的去处，可有了小虫后问题变得复杂，他可没有能力教导一个孩子，专业的事必须去找专业的人。
千峰山肯定不能去，首先那里地处偏远且实力不强，其次，在药材销售部的这些日子里，他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些门派内幕，千峰山内斗相当厉害，他可不想去蹚浑水。
禅道星大门大派多如牛毛，比千峰山口碑好的他也打探到不少，譬如‘青行派’和‘黎明岭’，扶弱济困，赈济平民，很多民间道者都愿去这些地方投效。
卢西京、青行派和黎明岭，三个地方南辕北辙，他打算先跑出灰砂镇范围后再做打算。
持续飞行数小时后，一座苍茫大山在脚下蜿蜒起伏一路延伸到视线尽头，对照脑中记下的地图，此处应为‘磐龙山脉’。
阿凡开始下降。
不知何时小虫已睡熟，坠到地面的瞬间他直接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一条水势平缓的河流像玉带般穿过山谷，矮树丛生的河畔，一群群食草生灵见有人从天而降，顿时受到惊吓四散奔逃。
天色已近傍晚，灰砂镇被甩到了极远的北方，阿凡相信即便是千峰山的人在他走后立刻抵达，恐怕也难觅到此处。
升起篝火，再抓来两头肥美小兽，他手脚麻利的拾掇干净烤起了肉串。
孩子肯定已经饿疯了，睡梦之中闻到香气立刻睁开了眼，爬到了阿凡腿上直勾勾盯着肉串流口水。
“吶……这几串小些的已经熟了，慢点吃……”
阿凡的叮嘱被小虫当成了耳旁风，滋滋冒油的肉块儿喷香扑鼻，他嘴里嚼着，一对儿眼珠还时不时瞟向火堆旁更大块儿的美味。
天色暗了下来，山谷里回响着食肉动物的咆哮声。
篝火已经熄灭，小虫的肚子撑得溜圆，喝了些水之后窝在阿凡怀里玩耍了一会儿就又沉沉睡去。
“不！任何门派都不去，直接上卢西京。”
阿凡下定决心，这个小生命一定要自己亲自养着，没了父、母亲的孩子，不允许再受一点儿气。
小虫对他的依恋让人心疼，他不想让孩子和自己分开。
至于教育，卢西京会缺学堂吗？
阿凡靠在树上，心如止水，缓缓的合上了眼睑……
……
灰砂镇，千峰山药材销售部后库里，六、七个人围坐在一张处置台周围。
这张台本是清理归类原材料的，此刻却摆满了酒菜，本该热烈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总部的人下午才到，小白龙简单和外事长老说过关于阿凡的情况之后，一群人呼啦啦的全都跑出去追人。
摇钱树跑了，若早来几个小时可能就不会有这事。
才给十分之一抽成，明显是给少了，长老深悔自己知道的太晚，怎么说也得给五分之一不是？
东南西北都搜过了，没有！
禅道星幅员辽阔，神都猜不到他会去往何方。
“他从未和你说过想去哪里？”
长老不死心，喝了杯酒之后又一次问道。
“真没有，这小子话很少，但是架不住有些客人能吹牛皮啊。”
小白龙心情也不爽，他讯息早发回去了，你们这帮废物迟迟不来，现在后悔了？
“你估摸着他会去哪儿？”
这话是另外一名执事问的，此人心狠手辣，借小白龙个胆都不敢得罪。
“这上哪儿去估计？我看要不这样，周边几个大的门派和城市各分一人去追，他既然要找老师，那必须去大地方。”
小白龙眼珠一转，给出了方案。
“嗯……只有如此了，不试试的话，将来肯定后悔，这么的吧，天亮出发，现在分配一下追缉线路……”
长老发话了，其他人想偷懒都不成，只能乖乖按要求去办事……
……
“凡叔你怎么降下来了？还没到吃饭时间呢。”
离开灰砂镇的第三天上午，刚刚赶了两个多小时的路，小虫忽然发现飞剑在大角度斜着插向地面。
按照地图上显示，此处属‘洛马山’地界。
昨夜两个人在进入山区不久后找到的一处深潭边歇息，现在吃过早饭才走了一小截路，不可能又搞东西吃吧？
“小虫你莫惊慌，我现在要把你藏在我的体内，有人来追我了，等下没准儿会战斗。”
阿凡不等孩子多问什么，念头一转直接把他收入道体之中，略作思忖后，将一道外界投影呈现在了小虫眼前。
人活着总会遇到各种不平事，既然决定踏上江湖，最好就不要再去幻想着做那温室里的花朵，早些承受风雨没坏处。
“前面之人可是阿凡？”
一道惊喜的吼声遥遥传来，紧跟着晃眼的飞剑如流光般抛坠下来，直直冲向阿凡落脚的山头。
“你是谁？”
其实这是多此一问，来者身上的服饰与鲁北海和安芽风格近似，可以断定此人系千峰山追兵无疑。
“我乃千峰山外务执事‘飞离’，专程来请阿凡兄弟你去本派做客。”
这汉子肤色苍白，两颊颧骨高高隆起，从面相上看就不是个好相与之人。
“请我去做客？那如果我不想去呢？”
阿凡憨憨一笑，这是他的招牌动作。
“那恐怕由不得你……嗯，得道境中阶，只比我略低一丝，你要是执意不去，那咱只能做过一场了。”
白面人飞离肚子里憋着火，他这条线路追到人的概率仅次于黎明岭，长老派他来也无可厚非。
可连续狂奔三日，给谁心里都不会爽。
“呦，你已经中阶圆满了，不容易啊！听我一句劝，你就当没看到我，咱各走各的路，免得伤了和气。”
阿凡抱拳施礼，先礼后兵这是教养，能化干戈为玉帛最好，实在不行才抡拳头。
“伤你.爹的和气，给脸不要脸，不去就打到你服为止！”
飞离忍无可忍破口大骂，跟着伸手取出一柄两米来长锋利无比的五股钢叉，二话不说猛冲过来。
战斗说来就来，阿凡真真是没想到此人性情如此之乖张，一言不合就要硬刚。
“你还骂上人了，什么东西？”
泥人都有火气，何况阿凡的父亲狼小北早早就陨落，这是痛点，不得触碰，不得玷污。
吼……
群山惊惶，万兽齐瘫，撼山巨猿一声狂啸，草木倒，风雷动。
突突突突突……
数不清的地刺如长矛般从地底扎了上来，山头像是突然疯长出了一大片竹笋，声势之震撼狠狠吓了飞离一大跳。
“混蛋！不插你几个窟窿难消爷爷我这心头之恨！”
白面人身形骤然拔高，刚才猝不及防之下，一根地刺擦着鼻子就直冲上来，严格来说，他已经算是输了一个回合。
“好臭的嘴巴……正好，你来试试我刚改良的招数。”
阿凡对此人异常厌恶，人品如何且不说，你特么张口闭口骂人算什么？
嘭嘭嘭……
地刺刹那间断裂，速度快到了极致，犹如万弹齐发，狂风暴雨般泼洒向低空中袭来的人影。
嗖……
飞离疾速拔高，此人战斗经验异常老道，一察觉不对立刻全力躲避，冲高数公里待地刺力衰之后稳稳停在半空中，一张白脸因愤怒愈发显得惨白无比。
“你真的惹怒我了，现在哀求还有一分机会，否则……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这货只觉着肺都要爆.炸，对手的招式看着唬人，但谨慎些连他的毛都碰不到，如此大面积攻击你能持续几次？
人的能量有限，得道境中阶最大极限也就是五、六轮到头了吧？
一旦精神力耗尽，那和砧板上的鱼腩有什么区别？
“哈哈，大言不惭，这才只是开胃菜，就凭你这张臭嘴，今天不可能给你活着离开……”
阿凡一副人畜无害的的样子，实则内心已生出重重杀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