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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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化改新部民氏姓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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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民族蓬勃发展甚至有余力发动对外侵略、建立任那殖民地的时期,朝鲜半岛三国鼎立,中国也正处于南北朝乱世,因此就有大量的中国人和朝鲜人涌入日本,既有被掳去的战俘,也有主动逃去的移民。日本史料中多次提到汉人(中国人)、新罗人、高丽人(高句丽人)和韩人(任那人)、百济人等等,他们带去了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生产方式,使倭国的奴隶制社会得到进一步完善。

就在这种背景下,4世纪前后出现了部民制度和氏姓制度。所谓部民,是指皇室和贵族的私有民集团,身份介于农奴和奴隶之间。他们或者集体在皇室和贵族的田庄中劳作,或者定期前往皇室和贵族的家庭、工房中从事生产和服务工作。部民最初的来源是奴隶、战俘、移民和罪犯,后来相当多的本土公社自由民也加入其中。

在部民制度的基础上,逐渐建立起氏姓制度。中国古代是以姓代表血缘,以氏代表身份,日本的氏姓制度则恰好相反。氏原本是指以血缘为中心组成的氏族公社,两极分化后,其首领即被称为氏上,对内主持对氏神的祭祀,裁决氏族内部纷争,对外则代表氏族与其他氏族或朝廷接触。姓原本是对氏上的尊称,后来逐渐成为大和王朝赏赐给氏上以区别其尊卑高下的一种称号。比如天皇的后裔往往赐姓臣、君,很多传统氏上赐姓连,中国或朝鲜移民的氏上赐姓主、史,其他的还有别、公、直、造、村主、稻置,等等。最尊贵的姓是臣和连,其中在朝廷中身为高官者称大臣和大连。

日本人现在的所谓姓,其实应该写作“苗字”,除明治维新后新造的或附会的苗字外,它是古代和中世纪为区别同氏异流而另起的称谓,和最初氏姓制度之姓已经完全是两码事了。

二章大化改新

日本虽然运用中国的文字,但因应其本土的需要,很多文字的含义与其在中国的本源已经截然不同了,必须加以区分,而不能望文生义。

且说从5世纪后半叶开始,中国分久必合的趋势日益明显,而朝鲜半岛也因新罗的崛起即将结束三国鼎立的局面,倭国即大和王朝在半岛南端的殖民势力日渐萎缩。大和王朝还想挽狂澜于既倒,不停地渡海派发援军,但其结果只能是地方贵族和百姓此起彼伏的反抗。公元479年,五百名虾夷族士兵在西部发动叛乱。公元527年,筑紫国造(“国”是行政区划,“造”即其长官)盘井掀起反旗,又占据“火、丰两国”,叛乱持续了一年零三个月之久。

到了6世纪中叶,部民制度因生产力的发展而走向没落,逐渐崩溃,许多贵族被迫解放部民,使其成为拥有一定人身自由、缴纳贡赋的农奴和小生产者,这就引发了大和朝廷中两种思潮的剧烈斗争:是顺应这种社会形势进行改革,还是维持旧有的生产关系。前者以苏我氏为领袖,后者的代表家族则是物部氏。苏我氏本是葛城氏的分支,据说其先祖苏我满智宿弥曾统辖过东汉、西文、秦等氏族——从这些氏族名称便可得知,他们大多是大陆移民。物部氏则是古坟时代日本最大的豪族。

崇佛和排佛的斗争

社会改革的首要表象是宗教改革。苏我氏希望利用从中国大陆和朝鲜半岛传入的佛教思想,构建新的宗教体系,以压制地方贵族势力,完成顺应社会需要的中央集权。

物部氏与苏我氏相敌对,坚持倭国原有的纷繁复杂的氏神信仰,反对崇尚佛教。公元552年(一说538年)十月,百济的圣明王向大和国赠送了一尊释迦牟尼的鎏金佛像和若干经卷,在佛像是否应由大和国王供奉的问题上,苏我、物部两氏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当时的大和国王为钦明大王,苏我氏的首脑为大臣苏我稻目,而物部氏的首脑则是大连物部尾舆。

苏我稻目认为:“西方各国大多信奉佛教,我国怎能故步自封,拒不接受呢?”而物部尾舆则反驳说:“我国从来都是祭拜国神(指各种本土氏神),如果改信外国神,恐怕会招致国神的愤怒,降下灾祸来。”钦明大王无从抉择,于是下令让苏我氏先尝试单独供奉佛像,看看效果如何,是最终外国神压倒国神,保佑苏我氏繁荣昌盛呢,还是国神压倒外国神,使苏我氏遭逢灾祸呢?

就在苏我氏全族改变信仰后不久,大和国内突发瘟疫,死者无数,物部尾舆趁机跳出来煽动贵族们说,这是因为佛教传入而招致国神的不满,降下疾病来警示世人。因为苏我稻目曾将两个女儿都嫁给钦明大王,生下多位王子、王女,权势颇大,物部氏无法将其一朝扳倒,所以只能奉旨出兵,查封佛寺,烧毁佛像——从此两族仇深似海。崇佛和排佛的第一阶段斗争,以物部氏大获全胜而告终。

公元571年,钦明大王去世,传位于敏达大王。公元577年十一月,百济国又来凑热闹,献上经论及造佛像和建寺的技术工人,佛教就此再度流行开来。苏我稻目之子苏我马子趁机重新掀起崇佛的舆论,在石川的自家宅邸内建造佛殿,却再度遭到物部氏的破坏。流行病也赶巧又一次发挥作用,不过这次不是发生在毁佛之前,而是在毁佛以后,大和国内流行疮疥,连敏达大王也被感染到了,全身长满了癞疮。苏我马子于是进言说,这就是不尊佛教的结果,佛陀将召国王前往西方极乐世界去也。敏达大王一听害怕了,只好同意苏我一族继续供佛。

公元585年,敏达大王病逝,用明大王即位,这位大王倾向于苏我氏的主张,崇敬佛法。用明大王在位仅两年就死了,苏我、物部两族围绕着王位继承人问题,重新展开激烈的冲突,甚至发展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苏我马子原意是立敏达大王的王后、自己的外甥女炊屋姬为女王,而物部尾舆之子物部守屋则打算拥立用明大王的异母弟穴穗部。公元587年七月,苏我马子奉炊屋姬之命处死穴穗部,随即发兵包围了物部守屋的住宅。物部守屋顽强抵抗,终因寡不敌众而被杀,从此大和朝廷呈现出苏我氏一族独大的局面——苏我马子可以说是日本史上的第一位权臣。

苏我马子最终拥戴用明大王的另一个弟弟泊濑部为王,即崇峻大王,他自己则飞扬跋扈,独揽朝纲。然而崇峻大王并非甘当傀儡的傻小子,他对苏我马子的专断十分反感,某次借着有人进献野猪的机会感叹说:“何时能断朕所嫌恶之人,如同斩断此畜生的脖子!”一语招祸,苏我马子听闻此事,就派亲信东汉直驹刺杀了崇峻大王,然后他又把东汉直驹杀了灭口。

大概苏我马子认为还是女人比较好控制一点,于是重提前议,擅自拥立炊屋姬为女王,即日本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推古女王。

圣德太子的改革

苏我氏的权柄,并未因推古女王的即位而更加稳如泰山,推古女王根本不买亲舅舅苏我马子的账。据说苏我马子曾经请求受赐葛城的领地,但是女王推托说:“我是苏我家的女子,舅舅提出的要求,从来是晚上提出的不会等到天亮,白天提出的不会拖到天黑,总会尽快办理。但此次舅舅的请求太过分了,如果今天无故割取县邑下赐,后代国王必会骂我是愚痴妇人君临天下!”婉拒了苏我马子的无理要求。

女王即位的第二年,册封用明大王的遗子厩户为东宫,同时授予他“摄政”的头衔,用意大概是想分夺苏我氏的权。这位厩户王子素有贤名,既虔信佛教,也仰慕中国尊王大一统的思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理想和苏我马子是殊途同归的。然而马子只知道擅权,厩户却希望从根本上改革旧制,建立全新的国家体系——后世尊称厩户王子为圣德太子。

圣德太子执政的时代,中国终于结束了长期分裂,建立起强大的隋政权。太子有感于此,派人西行考察隋朝的政治制度,开始着手进行一系列改革,试图建立以天皇(大王)为中心的封建中央集权制。他的改革措施,主要有制定冠位(官僚体制的滥觞)、制定宪法、提倡佛教、恢复中日邦交和编纂史书,等等。

先说制定冠位。冠位分十二阶,即大德、小德、大仁、小仁、大礼、小礼、大信、小信、大义、小义、大智和小智,这一做法始于推古女王十二年,最早只是授予贵族的荣誉头衔,是想在臣、连等氏姓外,另造一种以才能、功绩为重,而不以氏族大小为重的贵族体系,并逐渐将其转化为官僚体系——所以冠位起初大多授予畿内及其周边地区的中下等贵族。

同年还制定了十七条宪法,大肆宣扬中国的儒学思想,鼓吹三纲和五常。《宪法》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法律,它更像一本思想品德教科书,给倭国人灌输“国靡二君,民无两主;率土兆民,以王为主”的封建大一统思想。圣德太子知道改革是无法一蹴而就的,旧氏姓势力依然庞大,无法一朝扫尽,只好先“教化”他们,先树立拥王的道德准则,等时机成熟后再推出全新的制度。

不过中国的儒家思想终究并不完全符合倭国的国情,此后屡经扭曲,日本之儒和中国之儒早就大相径庭了。况且儒家思想并不容易那么快就深入人心,圣德太子在思想领域对变革所作的准备,最成功的还是崇佛。尊崇佛教,为的是宣扬众生平等和因果报应,一方面削弱人民的反抗,另一方面也借此打破旧的等级制度,结束等级森严的氏姓奴隶制。

圣德太子的很多改革措施都是向中国学的。他多次遣使与隋朝通好,恢复日中邦交,以便从大陆学习更多的先进文化。公元607年,小野妹子初次使隋,所携带的国书称“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无恙”,次年二度使隋,国书中却变了称号,说“东天皇敬白西皇帝”——这是最早的日本君主称“天皇”的记载,大概大和朝廷想要和隋朝平等建交,觉得中国君主称“皇帝”,而大和君主仅称“大王”,实在太丢面子了。

还有一种说法,即日本君主自称天皇,要在唐高宗上元元年即公元674年以后。我们知道,唐高宗曾经自称天皇,他的皇后武则天则称天后,两主共同临朝执政。日本的所谓“天皇”,很可能是直接从唐高宗那里搬去的,史料记载中将此事提前到公元608年,乃是怕抄袭的马脚被后人揭穿。

拉回来再说圣德太子的改革,本是其后“大化改新”的滥觞和准备,它在物质领域基本上没起到任何作用,但在精神领域却开教化之先,为其后更进一步的改革奠定了理论基础。而其后的改革者为了这个理论基础,也把圣德太子捧得极高,推崇为圣人,然而事实上,权臣当道的时代哪有圣人立朝的可能?

从6世纪中叶佛教传入,一直到公元645年大化改新,这一百年间的文化被称为“飞鸟文化”——因为当时大和朝廷建都于奈良盆地南部的飞鸟地区。飞鸟文化佛教味道非常浓厚,这是和掌权的苏我氏族以及圣德太子的努力分不开的。这一时期,也是倭国从奴隶制向封建制过渡的时期。

圣德太子的改革是有其社会基础,当时部民制逐渐崩溃,贵族们大量兼并田地,出租给百姓耕种,大量部民转化为农奴或佃农。苏我氏在宗教改革方面,曾经是具有先进性的,然而他们在掌握了权力以后,却不希望变革影响到社会政治和经济层面,便转过头来成为了改革的绊脚石。擅权不怕,跋扈也不怕,但如果想要阻碍历史车轮的前进,那迎接他们的就只有覆灭一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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