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野兽朱元璋3

权力野兽朱元璋3

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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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恩威并重,永远是法宝

夺权!夺权!

当丞相李善长在朝中威名四起,与重要官员形成盘根错节的关系后,朱元璋决心要收回他的权力,而且很快就开始物色新丞相的人选。

李善长要被罢相的传闻,一时间在朝野上下不胫而走。他因袒护外甥李彬的事失宠,本想主动请辞,又担心朱元璋赶尽杀绝,只好拖着。

最为沮丧的莫过于杨宪,本来他自视为丞相的热门候选人,却没有想到因为弟弟杨希圣婚约的事情,得罪了朱元璋。

杨宪当着朱元璋的面承诺,让弟弟解除婚约,结果杨希圣死活不肯,近乎吼叫地愤愤道:“皇上抢夺臣妻,亏他说得出口啊!”

这一来,杨宪更是长吁短叹,闷闷不乐。李善长安慰他:“徐达一直带兵在大漠以北追击元朝余孽,即使担任丞相也干不了事,他日前上了奏疏,希望皇上选一个文官担当此职,我听说这几天皇上正在向十三台御使们询问此事,所以你依然是右丞相的人选,而且很有希望!”

杨宪叹了口气,缓缓说:“但我得罪了皇上。”

李善长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你弟弟为了一个女人,把前程都搭上了,值得吗?”

杨宪皱紧眉头,苦着脸说:“不光是他,连我这个当哥哥的,前程也要搭上了。”

李善长叹道:“现在我们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是我力荐的人,又沾了亲,你为这事开罪于皇上,我因李彬的事抬不起头来,这可不妙啊!皇上说不要熊宣使的妹妹,那是气话。”

杨宪说:“开国以来,我看皇上疑心比从前重多了,你说廖永忠是真疯假疯?”

李善长对此事讳莫如深:“隔墙有耳,你千万别去议论此事,管好自己的事吧。”刚说完,他听到一阵悦耳的鸽哨声,便循声向外张望了一下,恍惚看见有几个人在放信鸽。

原来是杨宪的妹夫钱万三和儿子钱大正在往一只信鸽脚上拴苇子杆儿,然后一松手放飞。鸽子带着鸽哨声起飞后,在大宅院里飞了一圈,向远处飞去。钱大仰着脸说:“可别迷了方向,飞不到贡院去呀。”

钱万三倒信心十足,他美滋滋地道:“已经试了好几遍了,没事,这鸽子比人都灵,到时候你别在号舍里睡着了就行。”

钱大说:“我考上进士能放我个什么官?能有舅舅的官大吗?”

“你真能做梦,你舅舅如今是中书省的参知政事,仅比丞相小一点,你就是中了进士,最多点个翰林,有苗不愁长啊!”

信鸽饲养人又抱来一只信鸽,钱万三将卷好的纸卷塞进苇子杆里,再次绑到信鸽腿上放飞。他嘿嘿笑道:“为保险,有两只足够了。”

李善长无意中又被好听的鸽哨声吸引后,不由得又向窗外张望一眼,他说:“那个胖子是谁?我好像见过。”

“是我妹夫。”杨宪笑道,“你当然见过,他就是当年出钱修南京城墙,差点掉了脑袋的钱万三,你怎么会没见过?”

李善长说:“怪不得眼熟呢,他不是住苏州吗?来京城干什么?”

“陪儿子来应乡试。”杨宪说,“后天秋闱就要开场了,题目一点风没漏吗?”

“怕只有刘基、宋濂和皇上三个人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干什么。丞相是主考就好了,我们也能沾点光。”

“你可要小心。”李善长提醒杨宪,“刘伯温是个六亲不认的人,现在我们不走字儿,更要谨慎从事。”

杨宪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丞相今天在我这吃顿便饭吧。”

李善长推辞道:“饭就不吃了,家里还有事。”

杨宪不便强留,便笑道:“前几天有人从山海关外给我弄来几个熊掌,我叫人送几个到您府上!我有个厨子专会做熊掌,从前给元顺帝当过御厨,我派他过去为丞相烧熊掌。”

“你真是美食家呀。”李善长笑道,“但别本末倒置了。官我所欲也,熊掌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你怎么办?”

考核官员

穿大朝服的朱元璋再次摆好姿势让李醒芳画像,但他并未停止工作,对面坐着好几个臣子。

他问户部堂官詹徽:“户部今年用于赏赐的军用布匹怎么样了?”

詹徽奏报:“想向皇上请旨,令浙西四府在秋粮内征收三十万匹布。”朱元璋摇头道:“不能随意加重浙西农民负担,松江为产布之地,理应由松江征。浙西四府如果都用粮顶布,那当地民众吃什么?”

詹徽只得说:“是。”

陈宁说:“据陕西巡抚报,在原有每亩地一斗的基数上再加收六升盐米,不然从海边运盐到内陆花费太大。”

对此提议,朱元璋也予以否定,他道:“不能出尔反尔,更不能朝令夕改。你告诉陕西,六升盐米捐不准开征。”

陈宁答:“我们将遵旨办理。”

“今年淮河两岸灾情很重,除准备下免税诏书外,再给灾民发放抚恤粮,朕会令中书省会同户部拿出个办法来。”

杨宪想了想,道:“免税已是皇恩浩荡了,再发放抚恤粮,怕是不妥,国家尚不足用,每年官员的俸禄也很拮据。”

朱元璋冷笑一声,说:“朕正想减官员俸米呢,得天下者得民心,从前我们做到了,得天下后还要得民心才行。失了民心,得到的天下也会丢掉。”

杨宪只得说:“是。”

这时朱元璋已溜到了李醒芳身后。他见画上的朱元璋已初具规模,形象威仪而丰满,而且威武中透着慈祥,耳朵大,却不刺眼,下巴长,但显得刚毅。朱元璋大为高兴,连声拍掌说:“你真是第一国手啊,你们来看!这才把朕的风采、神韵画出来了。”

众人先后过来观看画像,都说画得像,只有胡惟庸左看右看,最后感叹道:“比皇上真人还差点,谁也画不出天子所有的风采来!”

朱元璋要重赏李醒芳,他回头叫云奇,太监总管赶紧说:“圣上不是派他公干去了吗?”

朱元璋这才想起,是派云奇捞泔水去了。这是突发奇想,却也是朱元璋的得意之笔。当年他讨饭的时候,就从富豪人家的泔水口捞过剩饭菜,他那时能够准确地从每户人家的泔水口判断出富裕的程度。他决定把这一手绝活用于考核他的臣子们是否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这个任务除了交给云奇,似乎委托哪个大臣都叫人难堪,传出去也不雅。

杨宪是朱元璋指定考核的要员之一。云奇带人来到杨宪家高墙外,他们推个独轮车,上面放着两个空桶。有几个穷人模样的人在阴沟出口用大铁勺捞里面流出来的泔水,泔水很稠,里面有大量的剩饭、肥肉、地沟油。云奇心想,他们倒先来了一步,看来这里油水不小。一个淘泔水的独眼龙警惕地过来问:“你们是来淘泔水的吗?”

云奇说:“是啊,听说这里的泔水肥得流油,回去喂猪上膘快。”

“那倒是。”淘泔水的独眼龙说,“不过,这个泔水口我们包了,别人不能到这来淘泔水。”

云奇说:“嗨,这可新鲜!泔水还有包的吗?”

独眼龙说:“你不知道就去打听打听,我们包下来,是掏了银子的。”云奇想了一下,说:“这事好商量,我给你一锭银子,你让给灌满两桶泔水,要干一点的,别尽是汤水。”

独眼龙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与几个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同伴交换了一下眼色,说:“什么,一锭银子买两桶泔水?不是你疯了,就是我大白天撞鬼了。”

另一个说:“他的银子准是假的。”

云奇摸出银子说:“笑话,你看,这有印记,是官银。”

独眼龙接过银子,凑到唯一的一只眼下看了半天,又用牙咬了咬,用手掂了又掂,说:“是真的。”他嬉笑着对云奇说:“看来你是个财主,财主来挑泔水,这犯的是哪股风啊!你知道吗?你这一大锭银子能买十石粮,你却跑这来买泔水?你这人是不是缺心眼啊?”

云奇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装啊,装满了,银子就归你了。”

独眼龙把银子掖到怀中,对几个伙计说:“给他装,完事帮他送到地方。”又对云奇说,“有了这大锭银子,我们哥几个也不淘泔水了,这泔水口就让给你啦!”

没想到花了一大锭银子的云奇说:“我只要这两桶,下次再也不来了。”这是独眼龙怎么也不敢相信的事,忍不住又拿出那锭银子翻过来掉过去地查验,总疑心这是假货,不然,天下有这样的傻瓜吗?

恩威并重

新建的文楼是太子讲经处。明媚的阳光从门窗射进来,此时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宋濂和太子朱标二人对坐。

朱标发问:“先生说仁政可安天下,仁政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宋濂道:“仁政是孔夫子所倡,是与苛政相对的,孔夫子痛恨苛政,所以才有苛政猛于虎的说法。他说天下无道已久矣,怨恨又无奈。”这时朱元璋悄悄从侧门进来了,因在宋濂身后,宋濂并未发现,朱标刚要说话,见朱元璋向他摆手示意,便未出声。

朱标问:“先生,赵普说半部论语治天下,真的是这样吗?”

“半部论语打天下,半部论语治天下,这确是赵普说的。不然赵普怎么把大宋开国之初治成了盛世?”

朱标问:“那一定是仁政了?”

宋濂说:“当然。”

朱标提到父皇在衙门旁边设立皮场庙,“杀了贪官剥皮实草摆在大堂上,这是不是仁政呢?”

宋濂一时答不上:“这个……”

朱元璋插话说:“也是仁政。”

宋濂这才发现了皇上,忙站起来:“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朱元璋说:“快请坐,朕也是先生的学生啊!”这话太谦,反倒令宋濂不安。宋濂落座后,朱元璋接下去陈述他的观点:“不用严法对付贪官,他们就会用苛政欺压黎民百姓,让官吏们奉公守法,百姓就得实惠,可以安居乐业,这不是仁政吗?”

宋濂笑道:“虽拐了个弯,也说得通的。”他指着面前的《春秋》说,“《春秋》是孔夫子褒贬善恶的一本书,倘能悟透,永远遵行,就会天下太平。”

朱元璋说自己虽没用《春秋》治军、治国,却也相契合。

他说:“先生每天教太子仁政,这固是儒家思想的精髓,但仁政不等于是同情之心,妇人之心。”

朱标问:“父皇认为帝王不该讲人情吗?”

“如果只是一味地心软,动不动就洒下同情之泪,断然当不好一国之君。”

朱标问:“当皇上一定要心狠手辣吗?父皇也是这样吗?”

这话戳了朱元璋的肺管子。

“胡说!”朱元璋不无埋怨地看了宋濂一眼,说:“看看,在先生陶冶下,太子成了一个女人。朕施以严刑峻法,比如杀你哥哥朱文正,那确是心狠,心狠杀了他,天下震服,几年之内没有敢以身试法者。”

宋濂替朱元璋打圆场说:“那天太子不是亲眼所见吗?大将军常遇春的灵柩从北面运回来,皇上哭得那么伤心!人都是有良心、有同情心的,皇上怜悯天下贫苦人,一再免税捐,赈灾抚恤,这也是同情之心啊!”朱元璋告诫太子不可一味地发善心,那就会把人放纵了,会诱发人的恶性,“恩威并重,这四个字永远是法宝,你要时刻牢记。”

朱标说:“这样看来,孔子的仁政不完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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