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月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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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漵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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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摆脱李家的人当然没有那么容易,看着院子里忙碌打扫的李家奴仆,寒时有点烦躁。

月上中天。

这几日天气转暖,已经不再下雪但因为之前的那场大雪,院子又没来得及打扫,所以残余了许多积雪,全部打扫过后,地上的草黄突突的显得十分荒凉。

下午李夫人带人来的时候说,要把地上的草都拔掉,种上一些常绿的植物却被寒时拒绝了,李夫人闻言立刻就不高兴了,认为寒时拂了她的面子,回去的时候脸色都特别难看。

主院叫“萃星居”,里面有霜氏夫妇的遗迹,寒时不准下人们动这个院子,还在院门上落了把大锁,钥匙由寒时自己拿着。

吃完饭在将军府胡乱散步,一不小心就走到了萃星居的门前,迎着月光看过去,一切都还是那么的熟悉。

吱呀——老门发出刺耳的声音,院门被推开。

院中亭台楼阁依旧是原来的模样,种在边角那株常青树已经枯死好几年,但树枝依旧保持着活着时候的样子,地上有几层枯草浸着积雪,一脚踩上去,软软绵绵的。寒时走向立在墙角的那个秋千旁,伸手拨了一下秋千,秋千一下子就断了,就像这座院子,即使外表看起来还和原来一样,可到底只是看起来一样,内里早就几经变换,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这架秋千是霜风眠亲手扎给妻子的,以前每年冬天霜风眠都要带着妻女回京述职,然后在这将军府里主上三五天就回边疆,在府里,寒时最喜欢的就是和娘亲一起坐在秋千架上,霜风眠在后面推。

”小姐?小姐?“

院子外面传来夏红焦急的声音。

寒时擦干眼角的泪水,退出了萃星居,将锁锁好。

“小姐!”夏红看到寒时,连忙跑过来,脸上还带着焦急的红晕。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慌?”寒时问道。平时里夏红做事都是有条不紊的,这么急,难道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是那个小海人!”夏红喘口气,“他···”

“他怎么了?”寒时紧张道:“欸,你快说他怎么了?”

夏红跑的有点急,寒时又催促的紧了,导致她一口气憋着,愣是着急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哎,”寒时丢下夏红,一个人往衔霜阁跑去。

李相府的衔霜阁原来只是一座客院,寒时住进去后就根据将军府里她的院名称改了,将军府的衔霜阁才是她真正的闺阁。

衔霜阁有两层,一楼没房间,布置清雅,二楼主有三间卧房和一间书房。

寒时住中间的那间房间,漵朝被安置在寒时卧房隔壁。

寒时一进去就看到躺在地上,脸上泛着不正常潮红的漵朝。

“絮妱!”

寒时将蜷在一起面容痛苦的小海人抱起来放在床榻上,伸手一探他的额头,滚烫的不行。

“夏红,快去打一桶冷水来!”寒时对跟在后面进来的夏红道。

夏红不敢耽搁,立刻去打水。

······

漵朝沉没在浴桶里,水淹过头顶,银发飘散。

在水里,他不再是是拥有双腿的人类模样,而是以鲛人的模样存在。他很瘦,光洁的后背上有两条纵横的鞭痕,银色的长尾随波逐流。

寒时心疼的看着漵朝,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

居然是银色鳞片!夏红看着漵朝鱼尾上的鳞片,眼中惊奇。她在几年前曾见过变成鲛人的海人,不过那个鲛人的鱼尾是丑陋的褐黄色,形状也没有漵朝的尾巴华美,不过想到寒时平日对漵朝的精心照料她也没多想。

寒时也看到了漵朝和其他海人的不一样,不过也没深究,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他不会有事吧,”夏红担忧道:“刚刚奴婢进来给他送饭的时候,发现他躺在地上,脸色有点不正常......”

“我也不知道,”寒时摇摇头,“现在宫门肯定已经宵禁了,我认识的会医治海人的医正只有云公子……只能明日去请他过来给絮妱看。”现在只能熬着了,只希望漵朝福大命大。

“那小姐先去休息吧,奴婢在这里照看着。”夏红道。

寒时笑了一下,“不用了,我自己看着吧。”

可能是九节鞭的后遗症,寒时神色歉然,不亲眼看到漵朝没事,她心里总是有些空荡不安。

“这里并不是李相府,外祖母也不能时刻管道这里来,”寒时道:“我也不需要你一直在我身边伺候,或是什么都替我做了。只要你不做错什么大事,这里不会有人苛刻则殆你。”

“还有,以后我的房间也不需要人来守夜了,你好好睡觉就成。”

夏红不敢违逆,悄悄退下。有一个脾气好的主子,对一个丫鬟来说,自然是极好的,可是她是李家的家生子,她的父母亲人的命都掌控在李夫人手中......

夏红一路避开其他下人,走到将军府的一处偏远的地方。凄凉的月光照到她的脸上,映出她脸颊上的泪痕,“对不起,小姐...夏红也是被逼的...“她从袖中拿出一个折的小小的药包,里面的药粉被她放了一半在在漵朝的水杯里,还有一半她实在是没忍心放进去。

奴婢的命在世人的眼中,何尝不是和海人的命一样卑贱呢?任打任骂,只比海人的地位高了那么一点点罢了。这药是李夫人给她的,让她趁寒时不注意下给那个海人。她没法拒绝李夫人的要求,但也没法完全照做,李夫人安插在将军府的下人远不止她一个,夏红只是下药的时候露出一点让其她人看到了,然后抖落一半的药粉就收起来了,没有人会怀疑她不听话。

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夏红将另外一半药连同包药的纸一起吞下。

······

“啊!死人了!”

第二天中午有过来除草的下人发现了已经死去的夏红,第一时间却是跑回了李府,禀报给了李夫人。

李夫人听后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已经炸翻了天,“那个海人呢?”

“听说是病了,小姐一大早就请了云公子过来医治……”那下人还心有余悸,说话的声音还在发抖。

恐怕是成了,但是夏红却被发现了!可惜!李夫人淡淡道:“夏红是李府的人,你找人把她偷偷弄回来埋了,回头要是寒时问起夏红,你就说夏红回李府伺候了。”

······

“也没什么,”云画岫收起手,在水里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顿时水变成乳白色,重新将漵朝放入水中,“海人性寒,你是不是给他喂了什么性烈的东西了?”

“没有啊,”寒时回想了一下她昨日吩咐厨房给他做的食物,“他只吃海鲜类,和平时吃都的一样。听夏红说,他昨天都没怎么吃呢……不是九节鞭的鞭伤导致的吗?”

“不是。九节鞭是寒冽之物,怎么会让他发烧?反正不管怎样,他如今也没什么大碍了。”云画岫笑道:“不过也多亏你将他浸入凉水里面。这小子生命力顽强的很,九节鞭好像也没怎么伤害到他。”最后像是在感叹。

“那他的眼睛怎么样了?”寒时担忧道。治疗了这么多天,要是因为吃错了东西而功亏一篑,那可真是无法接受。

“这要到他醒了以后才能知道,”云画岫已经将药箱收起来了,“你还是彻底查一查吧,他吃的像是经过提纯了的烈性药物。不过幸好量不多,否则足以致命。”

寒时一脸慎重,她点点头,李夫人的人在将军府众多,等花嬷嬷他们来了,就对整个将军府进行一番整治。

送走了云画岫,寒时又回到了衔霜阁照顾漵朝。

漵朝漂浮在水里,头露在水面上,双眸紧闭,面色沉静。

李府的丫鬟里,能近身照顾的只有夏红,寒时心中一沉,希望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到了晚间,金乌坠落,月上西楼,漵朝才睁开眼睛,他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看到趴在浴桶边上正直直盯着自己看的寒时,漵朝的脸不可避免的红透了,他一下就索道水里,结果因为水里洒了药粉,一时被呛到了,又抬起头浮出水面。

“你终于醒了!”寒时被吵醒,看到漵朝的脸依旧很红,就伸出手去摸他的额头,却被漵朝躲了过去,“你的脸怎么还这么红?感觉还难受吗?”

“我要起来了!”漵朝见寒时还是盯着自己看,有点恼怒了。不是说人族的小姑娘都很害羞的吗?

然而他忽略了寒时是在边疆,跟着一群大老粗长大的,说不定脸皮比锦都的一些玉面公子哥都厚。

“哦哦。”寒时一脸你起就快起来,说我干嘛的表情。

“等下我的尾巴变成人腿,没有裤子…”漵朝有些咬牙切齿了。

对哦,昨天他变成鱼尾后,裤子被拿走了。寒时去衣柜里翻出一套衣服放在桶边就出去了,还细心的给带上了门。

······

寒时在外面碰到一个端茶的小丫鬟,就问道:“你见着夏红了吗?”

“夏红姐姐一大早就回李府伺候去了。”这还是下午从李府传来的消息。

“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寒时挥退了小丫鬟,面上一片寒冷。

小丫鬟福了福身,端着茶退下了。

果然如此,并不是意外,是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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