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然梦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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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纷飞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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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纷飞序

细雨飘清风摇凭藉痴心般情长

浩雪落黄河浊任由他绝情心伤

放下吧手中剑我情愿

唤回了心底情宿命尽

为何要孤独绕你在世界另一边

对我的深情怎能用只字片语写的尽写的尽

不贪求一个愿

又想起你的脸朝朝暮暮漫漫人生路

时时刻刻看到你的眼眸里柔情似水

今生缘来世再续情何物生死相许

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

疾风在我耳边驰过,青丝翻飞,衣袂飞扬。

不知是否错觉,在这无止境的坠落中,我的心一片沉寂,竟隐隐听到一阵悠扬悲伤的乐声在耳边似有若无地回荡。

那歌词唱的什么,我很想仔细去辨别,却抵不住意识的逐渐消失。终于,这世间的一切,于我,迷离远去。

天地间,一道绚丽地五彩光芒由我胸口散发、弥漫,转眼间充斥整个山谷。

远远的似有悲伤的歌声,动人心魄,仍在这世间的入口处,久久回荡,回荡……

情天动青山中阵风瞬息万里云

寻佳人情难真御剑踏破乱红尘

翱翔那苍穹中心不尽

纵横在千年间轮回转

为何让寂寞长我在世界这一边

对你的思念怎能用千言万语说的清说的清

只奢望一次醉

又想起你的脸寻寻觅觅相逢在梦里

时时刻刻看到你的眼眸里缱绻万千

今生缘来世再续情何物生死相许

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第2章第1章毁容

“呜……!”意识只是浅浅的恢复,我就感觉到全身火烧火燎般的疼痛,勉强睁开眼环视四周。入目却是残旧的木质房梁,到处纠结的灰色蜘蛛网和不住往下渗水的破败三角形屋顶。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我明明记得自己是随着车子掉落悬崖的,怎么……现在竟到了个类似破庙的地方?

一阵缓和期过后,我终于适应了这周身的疼痛。看来以往的经历也不是全无用处嘛?我苦笑着扬了扬嘴角。

眼珠流转中,我瞥见前方有个人影,似乎正坐在火堆前。心中有些了然,应该是掉落悬崖后这个好心人救了我。外面下起大雨,他没处去,只好把我带到这里。

我忽然想起了一事,大惊,顾不得身体从脸到脚撕裂火烧般的痛,对那人大喊道:“小雨呢?不……你有没有看到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你……”

那个……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个男子。他起身,用冰冷毫无温度的眼睛扫过我,就转身走出了破庙。

我,如遭雷击!不是为了他的眼神,我丫的别说眼神,就连他长相都没看清楚。可是那一身古代服饰和装扮……我进到剧组拍摄场地了吗?

我安慰自己,一定是的。难怪我会躺在这种只有武侠小说才会出现的破庙、石床上。可是,心里又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个修长的身影。

我抬头望向他,怔怔地看着他微湿的头发轻轻随风舞着,薄薄的唇轻抿,嘴角微微扬起,与唇边的酒窝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他的脸上,从额头到鼻尖都被一个银灰色月牙形面具遮住了。我只能看到他那双长长的睫毛覆盖下,冰蓝色的瞳眸,带着温暖的笑意向我靠近。

我从未想过在中国会有人拥有这种颜色的眼睛,仿佛能夺人魂魄。是混血儿吗?

“你没事吧?”如水晶般清爽透彻的声音。这是天籁传来的乐声吗?

我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微笑着摸摸我的额头,好清凉好舒适的触感啊!我忍不住陶醉其中。这肯定是哪个剧组请来的大明星,正演戏呢。而且包准是个大牌,感觉比我以前接触过的那些明星都有真材实料多了。

唉,没想到摔个悬崖也能摔出这种艳遇来,真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

等等,悬崖!我狠狠地在心里咒了自己一通,一把抓住他的手,也许因为我手中滚烫的温度,他怔了下。但我并未察觉,一脸焦急地问道:“小雨呢?车上的其他人呢?”

他疑惑不解地看着我,漂亮的蓝眸满是担忧。(咳!不会是以为我烧傻了吧。)

我的心开始下沉,深深地吸了口气,为自己加油,抬头问道:“是你救了我?”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轻柔地嗓音如泉水流动般响起:“是步杀在山谷里发现你的,那时你身受重伤,高烧将死,是我救活你的。”

步杀?什么怪名字,应该是刚刚坐在火堆边的那个吧。我感激地朝他笑笑,不想牵动脸上伤口,痛得我龇牙咧嘴。但仍不忘继续问道:“那你们有没有看到我身旁还有其他人,或者旁边有没有车子之类……”

他仍是轻轻摇了摇头,低头单手轻柔地扶起我道:“姑娘,你的烧刚退下一点,伤口还没有痊愈。还是喝了药早点休息吧?”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上端着碗药。修长的手指握在粗制瓷碗的边缘,在黑色药汁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晶莹白皙。

但此时的我却再也没有心情去欣赏那双手,去感激那份关心。盯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我全身的力气如一下子被抽空了般,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瘫倒在他手上。

我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我身上发生了史上最烂的桥段——穿越时空。

不幸中的万幸,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虽然已经满是泥泞,但仍肯定是原来那件,本在我背上的包包也仍安静地躺在我手边。唉!至少我不是附身到别人身上吧!

到这时我才发觉自己右手上仍握着东西,我拿起来一看,脸色瞬间煞白。

那些坠崖前后的片段渐渐在脑中清晰起来,连带着那些我希望永远不要开启的久远记忆。

黝黑短小的金属躯壳,在现代,非警务人员佩带属于绝对违法的走私物品——手枪!

那是……坠崖前,我跟那些歹徒撕打时夺过来的……

我暗地把枪藏在了身下,其实我有什么好心虚的,这个社会又不会有人认识它。

那男子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药已经凑到了我的嘴边,闻着那味我就觉苦,可是看着对方关切真挚的眼睛,我却没辙,只得乖乖大口大口往下灌。

我此刻可说是完全躺在他怀里,他一只手环过我的脖子凌空将我支撑住,另一只手轻柔却有力地拿着瓷碗喂我喝药。闻着从他身上散发来的,淡淡的混杂着幽谷气息的男子特有味道,我竟有些迷醉了。胸口似有股暖流,一忽儿窜了上来,脸瞬间发烫。

我有些尴尬,喝药地速度也不自觉慢了下来,几乎都快忘了这药的苦了。他却也不催,只是微笑地轻柔地,看着我。冰蓝色的瞳眸仿佛夹着几分暖意在说:“别急,慢慢来。”

我楞了下,忙一口把碗里的药全喝光,苦味此时才一股脑儿都窜了上来。

他看着我皱眉,牵动伤口,不禁也抿了抿薄唇,眼含歉意。

想来他也是没辙,在这荒郊野地能找到药材已经算很本事了,哪里去找甜味的食物啊!

我一把夺过手边的包包,拿出两颗“德芙”巧克力,这是小雨每天都会为我放进去的,因为我总忘记吃早饭,她说这个补充体力最好。

想到小雨我不禁有些黯然,我在现实中表面看来与谁都能处的很好,事实上却无法真正与人亲近。小雨可说是我唯一承认的朋友。都是我连累了她,不知她有没有事。

深吸了一口气,我看巧克力虽然已经有些化了,但好歹是甜的。于是迫不及待地剥开包装放进嘴里,直到尽数化开才暗暗松了口气。这是什么药啊!怎么能苦到这种地步。

一抬头,见那男子直楞楞地盯着我——手中的巧克力。我尴尬一笑,本来还想把这颗也塞进嘴里的,算了,人家怎么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嘛!

我剥开一半包装递到他嘴边,微笑道:“尝尝吧,是我们家乡的特产哦!”

他微微低头俯视着仍半卧在他怀中的我,眼神甚是专注,蓝眸中竟是我模糊的身影。

我有些尴尬,只得撇开了头去,手却依然举高递着。

他一口吞进了整块巧克力,这才将我放置在石床上。

我有些开玩笑地道:“味道不错吧?苦中带甜,很象生活的味道。”

说完,自己都觉得心里有些感慨又有些失落。一定要想办法回去现代,我暗暗发誓,因为那两个人一定在没日没夜的找我、等我。

“活着的味道……我已经很久……谢谢!”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微笑着没有看我,也似乎没有看任何东西,只是眼中的光芒仿佛阳光般灿烂。让我忍不住跟着温暖起来,仿佛爸爸和哥哥的感觉。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水冰依。”我顺手一笔画。

“你怎么会一个人昏迷在山谷呢?要知道这里人迹罕至,寻常人是不敢孤身来此的。而且你那一身衣着,实在有些奇怪……”

那说明他和那个步杀不是寻常人喽。我暗自斟酌着,要怎么把这个故事编的圆满。

“如水姑娘实不愿说,也无妨。”

“叫我冰依吧。”我仍旧舒适地躺着,故事基本上已经打好了腹稿,于是侧过头跟他对话,“我和妹妹小雨从小无父无母,以乞讨干些零碎活为生,很是艰难。这身衣服也是别人丢弃了我看刚合适才捡过来穿的,没有办法,我和妹妹……”

此时是应该挤两滴眼泪出来的,可惜没有,我无奈侧回头面向里屋。

继续圆谎。“前几日,我们侥幸被一富户招去当丫鬟,我被派去伺候太太,小雨就伺候老爷,本以为总算有了安稳日子过。谁知那富家老爷不安好心,竟想调戏小雨,我正巧经过,于是趁老爷不备打晕了他,顺手偷了些他家里的东西,拉着小雨跑到这山间,不幸失足从山崖摔落了下来。于是……”

我努力保持着颤音,想要让自己听起来在勉强忍住眼泪。其实这个故事有很多破绽,只是不仔细去分析也是很难发现的。

更何况我跟眼前这个男子也不过是萍水相逢,想必他就算觉得我有所隐瞒也不会去深究。而我之所以刻意编出这个故事,也是为我以后能名正言顺跟着他们走找个借口。

在古代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世界,我连是什么朝代都不知道,一个人怎么可能活的下去。

“那冰依你先休息吧。”他对我的话没有致一词,就要走。

完了!肯定是被怀疑了。

我不禁暗骂自己笨,看我那身行头,哪一点象是穷人家的孩子。刚还说那“德芙”是家乡产的,真是笨的可以去喂猪了。

“你对每个人都是这么好的吗?”我回过头问。

他回给我一个温和的笑容,道:“我是个大夫。救人性命是应该的。”说完,就转身打算离去。

“外面不是在下雨吗?那你和步杀在哪避雨?”我赶忙挽留。

“不需要。”他依旧宽容地笑笑,“步杀在练剑,雨天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时机,刚刚是我叫他守在这里的。而我还要去采些草药,你的脸……”

他没有再说下去,眼中满是担忧和谦然。这人绝对是个烂好人。

我这时才忽然意识到,刚刚脸一直火辣辣地疼,想必是伤的很重。在这个医术烂到彻底的古代社会,那我岂不是已经——

毁容了?

我悻悻地摸了摸脸,左右脸颊分别有一道五六厘米长的伤疤,下巴也有条不短的刮痕,其他的小伤口恐怕数都数不清了。

不过好象都抹了什么药膏,虽然火辣辣的痛,间或仍会有阵清凉的舒适感。

难怪刚刚一牵动脸部就痛,我想起从悬崖上掉下来的那个时候,由于和绑架我的人扭打结果车子翻下山崖,我被冲击的惯性从车子的窗口中甩了出来。

当时只觉得全身一阵火辣辣的痛,然后就失去意识了,肯定是被那些碎玻璃割伤的。

这么多伤口,即便是在现代,要完全医好也必须借助整容技术,在这里恐怕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说起来,我以前也常常全身上下都是伤,又没去精心料理过,可身上竟是什么疤痕也没有。

唉,但那毕竟是小时侯的事了,现在的皮肤哪还会有这么强的自我愈合力。

难怪他这么担忧的看着我,对一个女人,尤其是古代的女人来说最重要的不外乎名节和容貌。

我无意识地冷然一笑,名节和容貌吗?我脑中倏然浮现出那具的尸体,即便满身的伤痕却依旧如白莲般美丽圣洁。然而她却再也不会醒来对我微笑了。

我的心被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随即马上强迫自己将那画面驱逐出脑海。早在七年前,爸爸用那双温暖的手将我和哥哥拉出黑暗的时候,我们不是发过誓了吗?忘记那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幸福快乐的生活。

而我,也一直做的很好。至少,比哥哥做的好。

我收敛了所有地情绪,转而用一张带笑的苦瓜脸面对他,哀声道:“完了,这下毁容了。”

听出我完全开玩笑的口气,他足足楞了有三秒,才道:“你竟完全不在乎吗?”

“那怎么可能?”我甩甩手,“有谁会希望变成个丑八怪?不过再怎么在乎也没用啊,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所以只好想不过是一个躯壳而已,反正下辈子总要换的。”

仿佛是忽然间触及到了什么,他听完,竟有些失神

我看他脸上闪着银灰色的面具,心中有些了然。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问。从外貌看,他的年龄应该是跟我相近的,顶多也不过大我一二岁。在古代我无亲无故的,能跟着他,被他象哥哥那样照顾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萧祈然。”

我点点头,问道:“可以叫你祈然吗?”

“当然。”他露出一个如春风般和睦的笑颜。

盯着他脸上的面具,我失神了良久,明知道不该问,但却还是脱口道:“你为什么要带着面具?我不能看看你的真面目吗?”

他楞怔了许久,估计是没料到我会提出这个要求。不过继而仿佛想通了什么,不在意地笑道:“可以啊!如姑娘所言,不过一个躯壳而已。”

说完,反手便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第3章第2章结伴

说完,他反手便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啊——”我张大了嘴忍不住轻呼出声,原本躺倒在石床上的身体也支了起来。

我发誓,绝对不是我想在他面前表现得那么幼稚丢脸。而是那张脸,给我的震撼实在太大了。

在现代,由于爸爸在商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叱咤风云的名流。虽然,我和哥哥为了某些特殊的原因,也为了不引人注意从来都是故意低调地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上普通的高中,可还是免不了要偶尔接触上层社会那些翩翩佳公子和影视歌明星。即便是哥哥本身,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就是待人冷漠了点,不爱笑,却更显得酷。

可是,早见过这么多帅哥,我却仍是被眼前这张脸震地久久无法回神了。这个人的容貌根本就无法用英俊来形容。什么叫绝世容颜,我到今天才终于真正见识到。

墨黑的丝丝发缕在庙外微风地扶动下不住飞扬着,时而贴着他白皙晶莹的肌肤,时而又扶过他薄薄的微微扬起的唇。窄窄的鼻梁,如山上雪般衬着幽光,拔卓挺立。而那双细长剑眉下的眼睛,我竟仿佛是第一次看清了它们的全貌。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带出冰蓝色瞳眸中温暖的笑意,忽闪着明亮的光芒。

下一刻,我彻底惊呆了!

不为面具下那绝世的容颜,不为他驱散我不安的温暖笑意。却只为那双望着你时灿若星辰的眼眸,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痛楚亦沧桑,竟仍清澈地如一汪秋水。

他对我的反应抱以苦笑,只是淡淡地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戴面具了吧?”

我楞楞地点头,随即幡然醒悟,马上又急切地摇头:“我可没垂涎你美色的意思,你这个容貌是人看到都会没抵抗力的。”

他被我的话逗乐了,望着我轻轻一笑道:“你好好休息吧。”

我还沉醉在刚刚那个颠倒众生的完美笑容里,直到他快走出门口的时候,才回味过来。

他的背影挺拔俊秀地,在风中却显得相当单薄,神子般的华丽中竟隐隐透着无限孩子气的落寞和苍凉。面具仍被他握在右手上,捏地很紧,仿佛要将它握碎。

我不知道他曾经历过怎样的事,却在那一瞬间产生一种共鸣地心酸,让我的心狠狠跳动了一下。我压下心中一切翻滚地情绪,语调平静而又轻柔地开口:

“人生,其实就是一场接一场的梦。以前的悲喜,想透彻了,也不过是另一场已然结束的梦。既是梦,又何必再挂牵呢?因为,我们总有一天会醒来,继续……新的梦。”

我缓缓地叙述,眼睛望着他,却没有望见他微微僵直的身体。我的视线穿过他望向遥远的时空,那个几乎被我彻底遗忘的时空。

劝慰别人容易,那么我自己呢?

我轻叹了口气,忍着全身的疼痛再次躺下,缓缓闭上双眼。

五天以后,经过祈然的精心护理我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了。只有脸上的伤依旧狰狞,我曾在河边观察过,几乎可以肯定我此刻还未脱痂的脸拿出去吓人,效果一级棒。

即便脱痂了,恐怕伤痕也很难自动消除。看来当了17年的“美女”,如今老天终于狠心剥夺我的荣耀了。

这五天来我很少见到那个叫步杀的人。不用祈然说明,我就知道他是个相当冷漠的人了,简直跟我哥有的一拼。

第二次见到步杀,是祈然叫他把药端来给我。我当然不指望他会向祈然那么对我照顾周到,可是也没想过他会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放下药就径直离去。仿佛跟我在一个屋里多待两秒钟,就会无比厌烦一般。

不过我倒是看清了他的长相。介于刚刚才受过祈然那张脸的视觉冲击,相较起来步杀的长相真可说是乏善可陈了。但无论谁只要真正看过一眼,就绝不可能忘记。

他一身黑衣,头发简单地用金丝束在身后,有几束散落下来隐隐遮住他的脸,使我一瞬间不能看得很清楚。你千万别以为他这样的装扮会被误认为女人,不,完全不可能。

因为他的全身都透着无尽的冰冷之气,即便在头发和披风的遮掩下你仍可以感受到他过于刚硬的身形和脸部线条。或者用冰冷来形容他并不合适,对了,是凉薄,凉薄到让人无法感受到他存在的气息。

我再次从河边回到破庙时,发现祈然和步杀已经打包好了衣物,显然是要离开了。

祈然已经带上了面具,远远地看着我微笑,而步杀则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手中握着把长刀,看形状很象浪客剑心手上的那把。

其实我一开始并不是太喜欢漫画这类东西,只是小雨实在太过于热衷了。

小雨这个人啊,全身仿佛会散发无尽光芒般,将身边的人照亮、温暖。跟她相处久了,耳濡目染,竟也慢慢喜欢上了这些东西,慢慢从孤独中走了出来。

说来有点奇怪,不知祈然会不会武功,也从没见他拿过什么兵器。

咳~这种时候我竟还有心情胡思乱想,不早在为这天怎么死缠烂打上他们做准备吗?

我走上前去,望着祈然问道:“要走了吗?”

他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和无奈。

这五天他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我,我则躺在床上,有事没事给他讲几个适合古代的笑话,不能不说相处的非常融洽。

短短五天的相处,我已经对他的聪慧和七窍玲珑之心叹为观止。

他对身边的一切,尤其是人心相当敏感。我什么时候渴了,饿了或是伤口痒了,他都会第一时间发现,然后给予最周到的服务。

至于我那些骗人的小伎俩,虽然他一句未说,我是打死都不相信他没有察觉破绽的。

但是就象我当初所说的,他待人,即便只是个陌生人,都太好了。宁可自己承受被人欺骗的痛苦,也不愿勉强别人。

我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变成全黑的运动鞋,沉默许久才低声道:“可以跟你们一起走吗?”

“不行!”一个不抑不扬,冰冷的声音响起。

我在心里把步杀咒了个千八百遍,但仍低头做可怜状,我就不信祈然这个滥好人会忍心。

“不是我们不愿带你上路,而是跟着我们实在没有什么好处,怕带给你更大的麻烦。”

我抬头,坚定地望着他道:“我连毁容这么大的痛苦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祈然被我说的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推搪我才好。

我感到一股冰冷的杀气在我周身蔓延,抬头只见步杀仍是面无表情的盯着我,只是那眼神,仿佛只要我坚持跟上,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下杀手,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但骨子里要强的个性,却使得我反而抬头,迎视着他,平缓而又坚定地道;“对不起,我知道会给你们添很多麻烦,但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所以请带上我一起走。”

气氛仿佛沉默了许久,我回首望向祈然,却没有换上泫然欲泣的面孔。神情依旧倔强而淡漠。

“好吧。”祈然终于松口了,他有些宠腻地摸了摸我的头,无奈地笑道,“你这人毛毛躁躁的,把你丢下还真有些不放心。”

几天相处下来,真是越来越喜欢祈然了,就象哥哥一样时时宠着我保护我,最重要的一点是比我那个哥哥温柔多了。不知他是不是对每个人都如此,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无奈,肯定是的,怎么看他都是个滥好人。

“谢谢!”我甜甜一笑,不知道这个表情在这张毁容的脸上会不会过于恐怖,“还是祈然最好了。”

“祈,你……”步杀皱了皱眉看向祈然,欲言又止。

“没事的。”祈然笑笑,“不是有你在吗?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

步杀望了已经走前的祈然一眼,冰眸中闪过一丝担忧。随即,他面向我,瞬间地那抹担忧转为浓浓地防备。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他的声音字字清冷,透着无边地寒意,我是第一次听他说如此长的一段话,呃……威胁,“但若祈有什么损伤,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静静地看了他半晌,仿佛从他身上望到了当年哥哥拼死保护我的身影。我淡淡地笑笑,不答话,却忽然转头向前方大声喊道:

“祈然!”

祈然回过头不解地望着我。

“你和步杀是什么关系啊?主仆吗?”

祈然显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呆了许久,才露出一个笑容。我敢肯定,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展开这种毫无防备,如孩子般纯真的笑容。

他的声音清泉般响起,缓缓流动于我们三人之间。

“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亲人。”

我也向他展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祈然果然是祈然。

是啊!最重要的亲人,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因为那个世界中有我最重要的亲人在等着我。

我转头面向仍有些失神的步杀,收起所有的算计和假面具,用我平生最诚挚地眼神望着他,做出承诺:“我水冰依仅此发誓,决不做任何伤害祈然和步杀的事,否则就让我重新活在黑暗中,孤独一生!”

没有在黑暗中生活过的人永远不会感受到黑幕带来的孤寂,也不会感谢阳光的可贵,更不会知道从阳光中重入黑暗的无边恐惧。

这个誓言在普通人听来,可能只是个无关痛痒的后果,但我却肯定步杀能体味其中的分量。因为祈然就是步杀的阳光,就象爸爸是我和哥哥的阳光一样。

“我承认有些事我做了隐瞒和欺骗,但却也真的从未存一点点害你们之心。在这个世界上,你们对现在的我来说,是唯一的朋友。我只是单纯的不想与你们分开,仅此而已。”咳~~,好吧,我承认还有想傍着你们,好吃好住的因素在里面。

我诚恳地看着步杀,对他凌厉地探视丝毫不予回避。许久,我仿佛看他轻叹了口气,又仿佛没有,眼神依旧冰冷如昔。

“走吧。”他眼中浓浓的杀意一闪而逝,随即淡然道。

我的心从未有过的欢呼雀跃,虽然防备仍然存在,虽然只要我伤害了祈然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我,可是毕竟……

他说——走吧。

不管是因为他顾及祈然的立场,还是感受到了我们身上相同的波长,总之他能把我当同伴,哪怕只是让我可有可无地跟着,也是相当值得骄傲的。

“别只知站那傻笑了,我们还要在天黑前找到住宿的地方呢。走吧。”

祈然远远地笑着向我招手,那微笑仿如对着步杀般,清澈毫无防备。让我首次感到,可能……掉入古代也不是全然的坏事。

步杀冷冷地走在前面,许是因为祈然的笑容太过温暖,我竟感觉,他背对着我的身影不再只有……杀气和防备。

阳光淡淡地洒落在他们身上,脸上,仿佛跳跃着无数金芒,在我眼前忽闪忽闪。

多么久远以后,每当回忆起此情此景我都忍不住夹着温暖微笑,只是那温暖以后的冰冷,微笑以后的苦涩,当时的我们又怎么会想到呢?

第4章第3章杀手

阳春三月,天气温和清爽。我们一行三人抱着游戏的心态,停停走走,竟也在一个月内走了大半个国家。

在这一个月内我也终于弄清楚,自己究竟到了一个怎样的时代。这里并非中国古代的任何一个皇朝,恐怕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时空吧。我们现在所在的国家国号为“祁”,是周边国家中实力最强的,一共拥有三十六个州,一百八十几个郡,郡下又辖县镇。

祁国的国王——卫聆风,年仅20岁时就登基为帝,是祁国史上最年轻也是最强大的皇帝。仅用了三年时间,就将版图扩张了几倍,成为各国中当之无愧的霸主。

至于其他几国,我既没有踏足,现在自然也无暇去理会他们。只知紧追“祁”之后的还有“尹”、“钥”等国,实力也是相当不俗的。

旅途中我闲来无事就跟祈然学习医术、瑶琴。可能因为在现代我本就对医理颇感兴趣,短时间内竟也有了一定的成果。至于瑶琴,本身在现代时我就学过古筝,所以弹起来竟也似模似样。

听着祈然夸我聪明,真是飘飘然乎,也不管旁边步杀“阴险”的笑。

至于武功,祈然是一开始就想要教我。说在这乱世中,姑娘家没有一点自卫能力是很危险的。可惜古代这武功委实过于恐怖,练外功都必须得有内功辅助,否则那些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招,还远不如我以前训练来的技巧有用。

问题就出在这个内力的修炼,竟让我每天静坐三个时辰,合六个小时,去感受体内气流的窜动,再慢慢引导它。MYGOD!还不如让我直接死了算了。

于是乎,兴致勃勃要成为武林高手的我,在三天后当机立断放弃了这个想法。

祈然无奈,步杀冷笑,这一次我全体忽略不记。

走在被称为祁国“鱼米之乡”的昌平郡上,我的心情无比的畅快。这一个月来我可谓是实现了七年来每天盼着,却苦于爸爸工作太忙一直没机会实现的梦想——旅游。

除了偶尔因为没找到住宿的地方要风餐露宿外,其他可说是相当美好的。

我脸上的伤早已经完全脱痂了,但疤痕却如我所料依旧殷红。介于第一次上街就吓哭了一个小妹妹,吓跑了一堆美男,我无奈之下只好每天戴起面纱。幸亏现在仍是初春,天气温和却不炎热,要到了三伏天我都不知是否要学祈然去打造个合适的面具了。

我也曾问过祈然,当初见到我的脸时,有没有觉得厌恶或恐惧。

他笑笑,眼里却没有笑意,说:“绝美的脸,才会让我觉得厌恶或恐惧。”

我楞了楞,终于知道他是在说自己。

我手握着银票三步并做两步蹦到客栈老板面前,扬声道:“老板,我们要住店。”

恩,有钱的感觉就是好!象在现代,那个吝啬的老爹明明有钱到可以买下一个城市,可是偏偏就不给我和哥一毛多余的钱,美其明曰:享受生活。

什么包车接送,保镖护航的阵仗,我是压根连影儿都没见过。只有回家才能见到的那栋豪宅和爸爸偶尔带我们去参加的上流宴会,才会让我想起自己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果然,有没有血缘关系,待遇就是差了一截。

我笑笑。那个人啊,永远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

“请问客官要几间房?”

“两间,要上房知道了吗?”我晃了晃手中厚实的银票道。

“好勒!”掌柜一声吆喝,“带几位客官去天字一号、二号房。”

我信步在前面蹦走,祈然颇有些无奈地笑道;“你做什么高兴成这样?小心脚下,莫再摔交了!”

我回头狠狠地瞪了祈然和在旁眼露讥笑的步杀一眼,恨声道:“都说了那是意外了,再提摔交我可要翻脸了!”

想起几天前那场意外我就火大。那天是个赶集日,街上人来人往的,无视祈然和步杀一副看怪物的表情,我正好奇地买了个古代的糖人儿又舔又咬又摸地研究着。

忽然,街上起了阵混乱,原来是有匹马惊了。眼见当街有个小男孩吓傻了就在那马蹄底下,我管不了三七二十一,箭步冲上去抢救。

本来依我的身手,这种行为绝对是小CASE,可谁料我那新穿上的古代士女裙和绣花鞋根本不能跟牛仔裤和运动鞋的矫捷相提并论,还没跨出两步我就被拌了个狗吃屎,那糖人竟也全擦在了脸上纱布上。

眼看我就要和那小男孩一起成为马下亡魂,我吓得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却感觉自己已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睁眼,对上一双蓝眸。祈然的眼中第一次蕴涵了少许怒气,正待斥责我。那小孩却因惊吓突然啼哭起来,害得我手忙脚乱去安慰,结果他突然凑过来在我脸上舔了一下就不再哭了。

我吓了一跳,他接着仍要再舔,这才想起我脸上全是甜浆。待要起身不予,那小孩却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搞得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祈然此时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么近得在他怀中看他如此开怀地笑,我竟有些愣怔。他忽然低头,轻轻在我额头上舔了一下,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道:“果然很甜。”

他望着我的眼神似燃着某些不知名的情愫,蓝眸瞬间转深。墨黑的丝丝发缕飘散到我的脸上,拂动着,直麻到我的心底。

我一忽儿脸全红了,“唰”一下跳起来,也不知该说什么就往前走。谁知那裙,我真是无比后悔穿上这裙。只听“扑通”一声,我再次扑倒在地上。

“哈哈……”这次不只是祈然,连着那小男孩和围观的人群都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我抬头,发现竟连步杀那张千年不化的寒冰脸,也带了些须笑意。唉!我是不是该先夸奖下自己功德无量呢?

回忆结束,我转头悻悻地继续往楼上走。

自从那天以后,只要自己一穿上仕女裙,祈然就会时不时地冒出一句“走路小心”之类的话,最可恶的是两人往往眼含笑意。尤其那个步杀,完全一副看好戏的促狭表情。

可是不穿女装改扮男装,蒙着个面纱又实在太过奇怪。我也不是没想过戴垂纱斗笠。可是,我一提出后,祈然就坚决反对,说我平时走路就已经够摇摇欲坠了,要再在眼前遮个纱布,也就别想活着走出一个郡了。

我被气地一天没跟他们说话。

我们正走在楼梯中段,忽然楼下一个洪亮的声音破空般响了起来。

“那不是步杀吗?!”

我回头,看到步杀的脸瞬间凝结起来,全身的杀气仿佛是与生俱来般,弥漫在这狭窄的走廊上。

“真的是步杀?”

“你……你没看到他手上那把‘汲血’吗?”

“……”

随着这种议论声的蔓延,客栈里开始被恐慌、愤恨和疑虑的气息充斥。看他们的样子,有些似乎想立时夺门而逃,有些紧盯着步杀恨不得剥他的皮,却又夹杂着矛盾的恐惧,不敢有任何行动。

我凑近微微皱眉的祈然,低声问:“步杀是什么来头啊?瞧他们一副见鬼的模样!”

祈然沉默的望着我,虽然没有抬头我也能感觉到步杀的意识若有若无地集中在我身上。

许久,祈然带着点无奈道:“你一直都不知道吗?步杀是天下第一杀手。”

难怪他身上有着跟哥哥一样的气息,我苦笑,早该猜到了不是吗?

但现在却不是感伤的时候,我望过去,几乎能看到步杀眼中一瞬即逝的寒意。

这一个月来我们三个每天都在一起,虽然步杀一直冷冰冰的样子,可是我却能感受到他越来越不再仇视我的存在。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要真正接受一个人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所以这份信赖对我来说格外珍贵。

我收敛所有的情绪,促狭地上上下下打量他半晌,笑声道:“就你这副模样也算得上天下第一杀手?”

步杀眯起眼,回视我,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但浑身的杀气却无意识地收敛了,我笑笑。却听他清冷的声音道:“要试试吗?”

我连忙往祈然身后一缩,声音愤愤:“你明知我一个手无缚鸡只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斗得过你?天下第一杀手耶!这么响亮的名号,怎么可能会象你这么没胸襟、没气度、没修养……有本事,你跟祈然打啊!”

“冰依!”祈然又好气又好笑地打断我,“你确定要在大庭广众讨论步杀是不是第一杀手的问题吗?”

我低头,这才发现下面的人群已经完全被吓懵了,只懂呆楞楞地盯着我看。我尴尬一笑,对祈然道:“嘿嘿,我们还是先上去吧。”

不知为何,我忽然感觉背部一紧,仿佛有人正紧紧地盯着我。那眼光,不是冰冷的,却也没有什么温度,如果非要用什么词来形容的话,应该是——探究。

我讶意地四处看看,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物。心中不禁暗怪自己太过疑心。

“怎么了?”祈然柔声问。

我摇摇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我们上去吧。”

祈然宠腻地摸摸我的头发,示意我先走。所以我并没有看见,他在我转身后,眼光专注地盯着某个方向许久,许久。

我们三个就这样旁若无人的往上走,气氛那个诡异啊,楼下大堂静地连根针掉下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直到——

“步杀——!”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凄厉的喊叫,“还我父亲命来!”

我的脚步一顿,回头,只见一个全身布满血迹的青年,披散着头发状似疯癫地从门外冲了进来。原本就惴惴不安的人群,经此一吓,马上炸开了锅。奔逃、拥挤、惊声尖叫充斥了整个客栈,全体涌向门外。

很难理解,我们三个游游走走都一个多月了,从没见步杀掩过脸面,却也没人发现他的身份。步杀这个人本来就很难让人感受到他的存在,怎么今天一到客栈就会被人认出来呢?

难道……是有人故意煽动人群?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随即想起第一个叫出步杀名字的声音,仿佛不带一丝恐惧。那么,煽动者就是他喽?但是,动机又是什么呢?

我环目四顾,终于发现有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双手环胸,靠在角落的梁柱上,平静地注视着奔逃的人群。与四周恐慌或者愤怒的众人截然不同,仿佛早就预知了这结果,现在正耐心等着正幕的开场。

第5章第4章挑衅

我凑到步杀身边,轻声问:“你认识那个疯子吗?”

“认识。”他面无表情地回答,“一年前被我杀掉的王守跃的儿子。”

“这么早以前的人你还记得?”我讶意地道,因为步杀对他不感兴趣的人事是绝对不会花一分脑细胞去存储的。

他低头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回答:“他本也是我的目标之一。”

“那……您老会这么好心放过他?”

步杀的眼中已经开始积聚不耐的怒意了,我却仍是不知好歹地用好奇宝宝的眼神直瞪他。

“我没兴趣杀已经疯掉的人。”他终于妥协,回答。

果然,我所料不差。一个疯掉的人又岂会知道步杀在哪里,更不可能刚好在有人认出步杀的当口突然杀出来,这显然是一个早就布好的局。

虽然,我不得不说,这是个挺烂的局。

我点点头,随即敛起笑容,沉声问:“那下面那个呢?你认识吗?”

步杀的眼神瞬间郁结起来,冷笑道:“不认识。不过也不差了。”

他一个翻身,跃到楼下已然走空一半的大堂。

剩下的各个都手握兵器与正中央的步杀对视,眼中充满怨恨。

唉,想他老兄在一个客栈里就能找到这么多仇家,也真不枉他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号。

“步杀!步杀!——”那个疯癫青年喘着粗气,大声喊叫着,双眼通红,是人都听得出他刻骨的仇恨。他一个个人望过去,终于目光落在步杀的刀上,大吼一声: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步杀!还我爹命来——”

步杀露出个怜悯的冷笑,在他即将扑过来前,轻轻侧身一闪。青年收势不及,一头撞在梁柱上,顿时血流不止,将他原本就很班驳的破衫染得更猩红。

我忽然有些恐惧站在底下的那个步杀。他的全身溢满了杀气,不若平常的冰冷无表情,却带了抹嗜血的冷笑,直让我感到彻心彻骨的凉意。

他就这么静漠地看着周身的一切,仿佛除了自己,其他只是没有生命的死物。

我害怕那样的步杀,害怕他会不顾一切的走入黑暗,再不回头。一如当初的哥哥。

“步——”祈然暖暖地悦耳地声音响起,瞬间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和我满心的恐惧,“小心王奇,他被人下了毒,手指、钢刀包括血都莫要碰。”

我心头一震,惶惶望向祈然,温暖的笑冲淡了我地不安。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将我拥进怀里,声音仿佛有魔力般逐渐安抚我:“放心吧,步杀不会有事的。他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步杀了。”

我使劲地眨眨眼将迷蒙的水汽逼回去,把脸深埋在祈然温暖的怀抱里,反手紧紧抱住他。

哥哥和我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们了。这点我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但为什么听到祈然的话我会感到那么的如释重负,仿佛就等着有一天,有这样一个人来告诉我。

步杀望了楼上的我们一眼,笑笑,没有一丝讽刺与寒冷的微笑。随即,没等客栈的任何人有所反应,他动了。

我抬头的那一瞬间,只能看到一个如鬼魅般的影子在我眼前飘闪,隐没。

待我们回过神,王奇已经如死尸般躺倒在地上。只有那仍在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是活着的。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开始意识到自己与对手的实力差距,根本不是拼着人多或意志可以战胜的。

连那个络腮胡也一时苍白了张脸,真是好看。

“说吧!”步杀刀尖遥指他,冷冷地道,“为什么要设计我?”

络腮胡明显地一楞,没想到步杀会这么快将矛头直指他。不过,只片刻他就冷静了下来,换上一副悲愤的面具,对着众人吼道:

“大伙儿,你们也看到了,这个冷血的杀手,杀死了王少侠的爹,又把他逼疯了,却仍不肯放过他。这样丧心病狂的人,相信在座各位曾受到他毒害的也不少吧。我蒙阔今天就是拼了这条贱命也定要为天下英雄讨个公道!”

一番话,讲得大厅里群情激昂,人人一副慷慨就死的模样。唉!群众果然是盲目的。

步杀毫不在意地笑笑,冷声道:“是吗?那么我不妨先成全了你!”

说完,身形一动。络腮胡先是一慌,随即马上冷静下来,抽出一把大刀,堪堪架住了步杀的刀势。紧接着几个来回,我只觉人影在我眼前不停的晃,我却怎么也看不清到底谁占了优势。

我心里一慌,握着祈然的手也不禁直冒冷汗。他回头轻轻地对我一笑,道:“放心吧,他不是步杀的对手。”

果然,片刻之后,两个缠斗的身影分了开来,其中一个狼狈后退了好几步,另一个则稳如泰山,仿若从未动过。

络腮胡吐出几口鲜血,恨恨地盯着步杀,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珠一转,对着众人道:“我们这么是对付不了他的,各位!快上楼抓他同党。”

声音刚落,底下那些自称英雄好汉的人已经蜂拥着从楼道爬了上来。

步杀的脸色狠狠一变,待要抢上,却被周围数十个人围的团团转。这些人要收拾也不过是半晌的时间,可他现在却等不了这么久。

步杀冷冷地扫过围住他的人群,那眼中的杀意和居高临下的藐视,让在场的人都打了个寒战。他把手轻轻抚上黑刀“汲血”,指力一深——

却听祈然的声音仓皇急切地响起:“步!不要破刀,我们不会有事的!”

步杀手势一顿,周围的人群已经围了过来,他无奈地叹息一下,只得重新投入战斗。

说真的,我竟然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欣赏步杀那边的战斗,都不得不佩服我自己了!

我一直觉得奇怪,步杀为什么会担心我们呢?虽然我没怎么见祈然使出过武功,可这一个月来的相处,我大致也可以明了,祈然的武功绝不下于步杀。对付这些盲从的人群还不是易如反掌?

有几个人已经冲到了我们面前,祈然抱紧我轻轻一跃,姿势那个潇洒啊!随即转身,晶莹修长的手指随手一点,眼前几人就已如雕塑般无法动弹。脸上那个惊愕莫名的表情啊,真该拿出手机把他们照下来。

一个后继的老者,冲到我们面前,却停了下来,望我们半晌,才道:

“公子和姑娘年纪轻轻,为何竟跟这等江湖败类勾结?”

祈然表情淡然,平声道:“他是我朋友。”

老者脸色一变,但仍忍住气,好言好语劝慰:“看公子年纪轻轻就有一身好武功,将来必定能有一番成就。何必为了一个误交的匪类而断送自己的锦绣前程呢?”

祈然默然不语,我知他是脾气太好,不愿与人争吵。

那老者却以为劝慰有效,更是一副慷慨激昂地模样振词:“更何况公子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身边的姑娘着想啊!若以后让人知道她与步杀是一伙的,岂非毁了她一世清白?”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本姑娘不讲话你当我好欺负啊?

看祈然担忧的眼神,不会真的被说动了吧?MYGOD!烂好人就是烂好人,怕是一辈子都只会为他人着想了。

我稍稍离开他的怀抱,向他嫣然一笑。随即巧笑倩兮地面对那老者,做天真状:“老爷爷,你说跟着步杀会毁我清白吗?为什么?”

老者仿佛意识到自己竟真的有希望感化两个迷途的羔羊,心情一阵激动,回首阻止要上来的众人道:“各位,这两位看来仍有向善之心,我们是否该给他们一次机会呢?”

“好!但凭李长老做主!”下面的人看来也是颇为激动。

下面缠斗中的步杀抬头冷眼扫了他们一遍,露出个轻蔑的浅笑。

祈然则有些怜悯地看了那老者一眼,依然沉默不语。

“小姑娘,你知道杀手是做什么的吗?”

“杀人呗。”我做吃惊状,“老爷爷,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下面忍不住一阵哄笑,老者的脸色白一阵青一阵,许久才控制住自己的怒气,用自认为最和蔼的声音道:“老爷爷当然知道。小姑娘,你不认为杀人是不对的吗?”

我郑重地点点头,道:“是很不对。”

老者大喜,正待再次鼓簧,我却先他一步指着楼下缠斗中的人群尖声道:“老爷爷,他们那么多人围杀一个,那不是更不对?”

楼道众人待要昏厥,老者继续耐着性子解释:“那是因为步杀他杀了很多无辜的好人,那些人是在为民除害知道吗?只有他死了,其他的好人才能不再被他杀害。因为他是个该杀的坏人!”

我的手紧紧地握成拳,指甲深嵌进肉里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真的要用尽我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不露出冷笑。

难道他们以为杀手生来就是杀手吗?难道他们以为杀手是自愿去杀人的吗?他们只是一群拼命守护着自己和亲人,甚至不惜沦为别人工具的可怜人啊!

为什么只是这样仍不得不被人憎恨呢?

“真是坏人?”我张大水灵灵的眼睛。

老者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我一副难过的表情:“老爷爷,那我跟祈然哥哥也算是坏人吗?”

“这个……”老者看我一副被伤害的表情,心中不忍,想也不想脱口安慰道,“当然不算,你们是好人。”

“哦,那即是说,就算我只是在拖延时间你也不会杀我喽?”我“天真”地问,“因为老爷爷你又不是杀手,不会杀无辜好人的嘛!”

老者脸色一变,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抓不着头绪。

我笑笑,很真诚的表象:“老爷爷,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哦?”

“什么?”他紧张地问。

我笑得格外灿烂:“步杀就站在你们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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