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了却前尘

第六十节武夷幻梦（上）

半炷香时间后，碧婴周身内力全部调动到双眼之中，紧闭的双眼周围竟然隐隐出现蓬勃的内力波动！看来短短半年以来，她的功法也迈入了新的境界。叶文茵察觉有异，不顾尧阙阻拦，迅速发出寒冰刺袭击她。碧纹巨蟒努力摆动受伤的身体为碧婴卷走寒冰刺，巨蟒注意力被吸引开的瞬间，叶文茵一剑直取碧婴而来。眼看碧婴仍纹丝不动，尧阙情急大喝到：“避！”

叶文茵无视身旁近在咫尺的巨蟒和身后穷追不舍的尧阙，眼神无比坚决，寒雪剑对准了碧婴的命门。眼看下一刻那剑便要刺中碧婴脖颈，尧阙眼中已闪过绝望。千钧一发之际，碧婴陡然睁开双眼，双瞳中潋滟诡异的绿光闪过，深不见底的瞳孔宛若一个深渊，将距离她不过三丈之遥的叶文茵的双眸吸了进去……叶文茵的动作瞬间静止，冒着森森寒气的剑就悬停在碧婴喉咙之前！

成败在此一举！

重重云雾聚散开合，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存在。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等到叶文茵再度凝聚心神睁开双眼，自己竟在武夷山脚下。灵台一片混沌，记忆模糊至极。叶文茵不知自己所来为何，也不知自己将去何方。她痴痴地站在此地许久，方任凭直觉驱使，趔趄着往某个方向走去。恍惚间，她来到了林间某处。这时，一个明显是大户人家家仆打扮的妇人怀抱一个孩童逃窜至此，叶文茵赶紧闪身躲到树后。

那妇人走路一瘸一拐，身上有不少血迹，想来是在逃难。估计是走不动了，她小心翼翼观察着四周，找了一处相对隐蔽的角落，将孩童放下，自己瘫坐在树下喘气。那孩童尚不会行走，应当不满周岁，但在这般逃难情景下，居然出奇的懂事，不哭也不闹。

一大一小还未休息片刻，远处树林传来响声，林中翠鸟骤然惊飞。“嬷嬷……”孩童并不知危险将至，但本能地对陌生环境感到恐惧，她紧紧抱着妇人的脖颈，口齿不清地小声嗫嚅着。

“小姐，嘘——”妇人惊慌不已，赶紧捂住了女童的嘴，赶紧抱起她钻入灌木从深处。不知藏了多久，林子里的动静消失了，妇人又抱着孩子走出了灌木丛，预备再往山上走。然而没走两步，妇人受伤的腿便剧痛难忍，同时不远处的树林里再次传来声响。妇人回望不远处树林里的动静又看看怀中已然睡着的女童，眼中满是绝望和犹疑。没过多久她叹了口气，小心翼翼脱下自己内里相对干净的衣衫作襁褓，把女童包裹起来。又以血为墨，写下女童生辰八字，放入襁褓之中。

“小姐，嬷嬷昔日受江南叶家大恩，愿以性命为报。眼下叶家遭难，你是叶家唯一的血脉，老爷临死之前说，武夷山中有隐士高人，嘱咐我带你来此求助。老爷夫人之托嬷嬷万不敢忘，嬷嬷本该送把你送到高人手中，但眼下唯有我去引开那群追兵，小姐你方有一线生机。生死有命，富贵由天。老爷夫人在天有灵，务必护佑小姐度过此劫。”言罢，她小心翼翼地将女童藏进了灌木丛里，又仔细清理了周遭血迹痕迹，随后毫不犹豫往山下走去。

一瘸一拐的背影，显得那般苍凉而悲壮。灌木丛里，睡梦中的女童不知梦到了什么，眼角渐渐沁出一滴泪珠。树后，叶文茵的脸上亦不知不觉淌过一滴眼泪，泪水滴在她的手上，冰凉的触感让她颇为诧异。

再抬起头，眼前的场景已然变幻。然而如此神通，叶文茵的意识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就仿佛梦境中，一个故事接一个故事、一个人物接一个人物的出现，彼此间的连结既生硬又毫无逻辑，梦境中甚至还有无数的漏洞和瑕疵，但入梦之人却沉迷其中，乐此不疲，毫无察觉，唯有出梦之后回想，方能参透所梦之怪异离奇之处。

定睛瞧了许久，叶文茵方辨认出来，这是武夷山练功崖。她心里陡然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下一刻，树林传来声响，她回望过去，一名青色道装的俊秀少年缓缓出现在小路尽头。

“师妹……你果然在此处。”那少年自幽暗的树林中走出，阳光一寸一寸自他脚下照亮他全身。修长挺拔的身躯，整洁干净的青色道装，自然红润的薄唇，俊秀的脸庞，饱满的额头，高高的道家发髻，温润的白玉簪，一如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影子。

“师……兄……？”叶文茵的记忆一片混沌，总觉得此人甚是眼熟，但是又回想不起其人其事。只是随着本能的驱使，说话做事。

那俊秀少年走得近了，那暖暖的笑容一如四月和煦的春风，又如山间盛开的山茶花，一瞬间暖了叶文茵的心。只是这暖意之下，总有些不真实的错觉。叶文茵无暇捕捉那些细微的错觉，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人。

俊秀少年见她僵立，轻轻抚摸着胸口，笑容有些许羞赧。“师妹，你莫恼我了。我从今日后，必当日日着此套衣衫，如何？”

叶文茵看向他左胸口，冥冥中意识到，那个位置当是有歪歪扭扭的四字刺绣“文茵文城”。她亦轻轻抚上了自己的左胸口，果然，自己这身不知何时换上的青色道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