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时的架势正好相反，江采竟然把律师也请来了，合同还要公证，而且在母公司法人代表签字后，要求段勇平也要在上面签字。看来还真是个愣头青啊，段勇平又不是法人代表，签了也是白签。小霸王游戏机带来了江采的第一个大宗交易。

江采一边履行手续，一边让律师不断地拍照。他要拿回去给江奕看，不过这也坐实了大家对他身份背景方面的猜测。在问及财务人员的时候，江采有些露馅了，这事儿给忘了。哈哈，投资人可真是眼力好啊，找了这么一个活宝。那就下次再带来吧，反正位子先留好了。

现在可以签另一个合同了吧？什么合同，哦，就是采购游戏机的合同啊。没问题，这下子大家心里开心了。段勇平直接上场了：“您现在是股东了，可以享受最优惠的价格。270元每台，算是9折了。”段勇平的心在滴血。

“那好啊，合同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段勇平直接把合同摆在刚才入股签约的桌面上，算是一物两用了。

江采一看，交给律师了。条款具备，除了核心的价格、采购数量和履行期间等条款。“好，那就填吧。”江采大笔一挥，填好了。律师一看，不淡定了：“您这写的是10000台。”

“是吗？这个没关系，反正早晚都得签，”轻描淡写地一句，让段勇平心脏都在狂跳。你这小学是没毕业吧，几个零你不知道？不过看江采的架势，倒不像是在看玩笑，看来这是真的要给我莫大支持了。天啊，你怎么这么照顾我？

“不过在履行方式上，要特别约定。分三年履行，看质量情况进行第二阶段履约。要是第一阶段出现问题，卖的不好的话，后面就不要履行了。”倒是也说得过去。

问题是，在银行看来，不是这么回事儿。他们可以将这视为一个整体合同，贸易公司可以按照10000台进行融资，也就是视为2700万的合同。按照40-60%的原材料采购费用，可以获得超过1000-1800万的银行融资，即使江采首批货物全款支付，也可以不花自己一分钱；如果能够给予3个月或者6个月账期，甚至更长时期的拖欠，江采就可以成功地从银行套取资金。当然，这需要自身授信额度足够。拖欠，是90年代企业经营的标签，东北地区曾经因此形成了“东北现象”，民间有个形象的比喻叫做“三角债”，中央政府投入300多亿都没有解开死结。

看着合同上的数字，段勇平确认了一遍又一遍，又让同事们帮忙看看，这下子才相信了。哈哈哈，俺老段这下子可就活了啊，没有辜负咱的“研究生”“大才子”的称号啊。这可是10000台啊，270万元，现款啊。这一单要是做完了，前期投入可就全部回来了啊。

江采也足足过了一把有钱人的瘾。嗯，不错，要是每天都能这么来一回多好啊。唉，可惜了，不能继续在这里享受尊崇，讨厌的江奕，又要我去找什么长城电脑。听说那还是个国企，家大业大，一个个都是处长科长级别的干部，我一个平台小老百姓，是那么好谈的吗？

现在宋哥也不理我了，得有个人带一带啊？江采正在郁闷，段勇平跑过来了，不知道是请他吃午餐还是送别。对呀，段勇平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嘛，听说人家是燕京来客，研究生，这要是放在国企肯定也是个科长级别的了，不比长城那帮人差啊。嗯，就你了。

“段总，有点儿小事儿想请你帮忙啊。”江采的话一出，段勇平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果子没这么好摘啊。虽然拿着合同，但是瞧着江采就是个大写的“不靠谱”，合同撕毁了又怎么样？

“江老板，你，你说。”差点儿就要哭出来了。

江采没感觉出来，只是觉得有点儿变化：“赶明儿有空带…跟我去一趟长城电脑怎么样？”

“长城电脑？还挺远的啊。”段勇平眼中的长城电脑在燕京，这年头坐飞机可是个绝对的奢侈品，段勇平这种节约的小厂厂长肯定不愿意，只有花公家钱的才愿意花两个月的薪水、坐一次飞机省一两天时间。可是，坐绿皮火车吧，耗费几天时间不说，这安全、气味…

“不远啊，就在深城南山。”

“在深城也有分公司？”段勇平脑瓜子转了一下，百公里以内啊，好说好说。“没问题啊，这两天我先安排一下订单生产和入股登记变更的事情，等下周吧，我CALL你约时间怎么样？”

江采成功地找到了另一个可以攀爬的大树，心里有点儿底了。万恶的资本家江奕，休想把我打倒。

入股扶华电子厂为江奕的零售计划增加了红白机销售，这个九十年代的热门产品，让江树国等人的铺子很是红火了一阵，而优惠的进价让他们的净利润成功提升了一个量级。

兰陵商业局又来催了，小吃包括哪些菜品啊、装修怎么定型啊，还希望大家一起合计一下。我哪儿有人啊，你们那么多政府机关不能抽调个把人出来吗？没办法，只能在亲戚家一个个扫描。

要是有后世的劳务市场多好啊，职业经理人群体现在也没出现。就自己这个起点，亲戚朋友里面除了种地的就是耕田的，最多有个把贩运大米、草苫子的，或者干个厨师、建筑工之类的。厨师，对啊，江采同学如果不是去了深城，不就要在家里开个饭馆吗？当时请来的厨师是谁来着，还有七八拐的亲戚关系。

大嫂终于来了，还带着那个堂兄，对，就是你了，那个爱抽烟的二哥。“你好你好，原谅我忘记了你的名字。”江奕兴高采烈地迎上去。

二哥拿眼神瞟了瞟他，没说话。大嫂咳了一声，“小奕，这个是我二哥，叫孙胜利。”哦，又是一个堂兄。农村里要是自家亲哥哥，会着重突出“这是我亲哥哥”。

到底是在城里干过多年厨师的，不像一般的农村人那么容易听指挥。孙胜利被隆重推出以后，才伸出了手，说：“江奕，听大妹子说，你这里有事情要找我，也只有我能做？”

江奕真心不想跟他握手，一把老茧子，有啥好炫耀的？“二哥，在隔壁兰陵那边，要选几个菜开餐馆，另外还要人去参谋一下怎么装修餐馆。你去给他们帮帮忙吧，虽然是私营企业，但是也有工资拿，给你的待遇应该也不错，算是副经理。”这还不是“一块瓦片掉下来，砸到七八个总”的年头，经理还是比较吓人的，虽然是副的。

“别别别，说两句没问题，经理不经理的就算了。”满是老茧子的大手又摆了起来，就差把后世那句经典名句“我就是个厨子”说出来了。看到这里，江奕心里倒是有些觉得过意不去了。当年自家妈妈去世，父亲决定好好照顾家里的三个老小，所以把靠近村中心的老屋收拾了一下开了餐馆，这个二哥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以帮忙的心态辞掉市里的工作，结果遇上一个爱打麻将的爸爸，还有一个不靠谱的江采，不到两年就关门了。

“二哥现在城里拿多少月薪啊？”江奕看到大嫂诧异的眼神，感觉自己又犯了个错误，于是继续说：“二哥，你的工资差不多300，不知道会不会比你现在的月薪少了？这两天有空就去兰陵，他们正等着这边的人去呢。”

江奕想起来了，农村不好随便问人拿多少钱，因为他的回答是根据问话者来定的。你要是有钱，他会增加一倍都有可能，你要是差一些，他会报的比你高一些，男人嘛都爱面子；你要是贫困户，他的工资会减一些告诉你，同时还有自己家负担重、入不敷出的情况，嗯，借钱就别来找我了。

“我现在那边不到200，有时候能发一些米面肉什么的，也不多。谢谢二弟了。”看起来，还不是很坚决。

“那边是和兰陵市政府合资的，根正苗红，长期干下去应该没问题。”江奕知道他在担心是不是临时的，那就没必要放弃自己眼下得心应手的工作了。

孙胜利这下子彻底地放心了。大学生给介绍的工作，又是自己家堂妹引见的，坑谁也不可能坑到自己头上啊。“那行，我明天就去把工辞了，下午就去兰陵。”

这次见到了孙胜利，不但解决了兰陵小吃的问题，还顺带着让自己重新发现了自家堂嫂。嗯，是的，以前这个同样是隐藏在堂兄和家庭背后的女人，今天自己站在中立的立场下，却发现这个大嫂竟然是大伯家族里最有经商潜质的一个。以前因为大堂兄江正军的身体不好，所以一直没有去打扰他们的生活。脑海里浮现出孙丽娟身着武装和红缨枪的照片，江奕嘟囔了一句：经验主义害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