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任城中院的立案通知书，Michael·涂其实并不太担心。

也难怪，MS有自己的底气。公司创始人在三月份刚刚拜会过华国，而且受到了高规格接待，也正是由于他撮合成的这次接待，让公司创始人决定设立燕京办事处。

Michael·涂3月份刚刚上任，本想大干一场，迎接Windows95中文版发布会。领导可是说过，如果能够正常发布，届时他将会再度亲自莅临华国。而且，燕京办事处的等级还有可能上升。

那时候，燕京这边就不再是对总部言听计从、事事请示汇报，而是将有独立的事权、用人权和财权。那就是一个地方诸侯。

“你去查查任城是什么情况，还有这个什么鬼公司！” Michael·涂连正眼都不愿意瞧一下这个碰瓷的小鬼，在跨国企业面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内地企业算什么？

“小博士学习机做的广告还挺多的，央视也有，学生里面用的还挺多的。”行政事务负责人小声地说，他可不像Michael·涂那么超然，毕竟他是华国本地土生土长地，而且自己的职务里面又有“行政事务”几个大字，让他格外珍惜、自重，唯恐说错了一句话。

“是嘛，央视也做了广告？” Michael·涂这倒是没想到，他拿过立案通知书又看了看才问道：“学习机又是什么东西？”

“就是给小孩子们学习功课用的，很多课程都有，不过很多人都是拿它来打游戏的。比如扶桑国的打斗、坦克、打僵尸游戏。”行政事务负责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小博士学习机，这次他讲起来就轻松多了，毕竟自己也玩过。

“Anyway···这不就是个红白机吗？”

“对，我们很多人都是当作红白机用的，不过价格低一些，就连卡带都是一样一样地。”

Michael·涂一听就明白了：“WTF，我没说错吧：这就是碰瓷任天堂了，谁怪华国落后呢，内地执法环境···算了。”

Michael·涂的很多谈话都是以“内地执法环境”收尾，让他自己也有些觉得太啰嗦了，可是看着立案通知书，他的心理确实又有些意难平，于是换了一个说法：“MS从来没想过靠小游戏赚钱，那个什么小博士学习机就是靠着这种边角料，咱们跨国企业才看不上呢。这就是Te

ible Gap。那个刘···”

行政事务负责人一听Michael·涂的健忘症又犯了，赶紧提醒一下：“领导叫我刘本胜就行了，呵呵。”

他可是分得很清地：虽然Michael·涂经常自称Michael，而且公司总部大部分老外也都是自称英文名、很少称呼职务，可是到了华国情况就不一样了。

因为相互称呼英文名代表了一种人人平等的企业文化，毕竟薪水与职务的关联度并没有那么大；可是如果人人都能随口称呼“Michael”，个人的职务优势就看不出来了。所以，他每次都是小心地称Michael·涂为“领导”。

毕竟人家也是华人文化圈里的嘛，明白这些。

“以后还是给自己起个英文名吧，好记，叫起来也方便。”看到刘本胜这么上道，Michael·涂也放缓了一下语气：“咱们的工作重心还是放在OFFICE办公软件推广，近期就是与更多高校开展合作、培养未来的用户；同时，为Windows95中文版的发布做好准备。”

“明白，明白，一切为了燕京子公司的成立。”刘本胜赶紧接着，他还摸不清Michael·涂的爱好，不过这个最大任务是肯定没错了：“领导，现在任城的跳梁小丑倒是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您看是不是可以考虑邀请一些媒体澄清一下？”

要是放在平时，Michael·涂肯定是不会考虑的。一个小城市的边缘企业，也犯得着我们跨国公司正面招待的话，那岂不是大炮打蚊子？

可是刘本胜的话恰恰提醒了他：OFFICE办公软件推广、Windows95中文版的发布要的就是扩大本公司的知名度，要是能在媒体方面先行做好铺垫，岂不是事半功倍？

对于WINDOWS95的市场，Michael·涂其实并不担心。虽然华国人的外语水平有待提高，虽然WINDOWS95的获得性很差，可是华国人就是连蒙带猜也要使用这个软件，而且他们总是能够曲里拐弯地找到光盘。甚至在更新的速度方面也远超过美利坚本土，估计这个最新版本发布后用得最快的就是华国人了。欧美国的人都要实打实地掏钱买，哪儿舍得不停花钱买一个又一个最新版本？

Michael·涂的判断倒是没错，即使到了千禧年后，也有大把的人在使用WINDOWS95，而且基本上都是发达国家的用户。

至于OFFICE办公软件在华国的推广，就更是他的得意之作了。最大竞争对手金山公司竟然轻而易举地就答应了“软件互认”，放弃了自己的在位优势。下一步，只要跟各个高校的合作能够如期推进，OFFICE对WPS办公软件就形成了釜底抽薪，胜利只剩下时间的问题。

想想看：学生已经习惯了使用OFFICE软件，谁毕业了以后还会费心思去使用WPS？更何况，WPS的价格可不低，甚至与跨国公司的OFFICE是一个量级——如果加上海关税收的话——这简直就是开玩笑嘛。

遗憾的是——想到这里，Michael·涂不禁有些羞恼——天不遂人愿，蹦出来这么一只猴子，让自己搭建的豪华宫殿没那么圆满、豪华。

“好啊，那就多发展几家媒体，做好Mass munication。” Michael·涂嘴角一翘，湾湾的媒体多发达，每天都有人在扯着嗓门叫嚷，自己留学的美利坚也是整天接受媒体轰炸，媒体就是自己的地盘，用来打击内地的小家伙，自己也太胜之不武了。

那就权当作练练手吧。

还有一个想法他没说出来，估计说了也没人能帮得上忙。那就是独资公司的事情。

由于MS在全世界都不喜欢与当地企业合资，而按照华国政府关于外资成立独资公司的相关政策，独资公司的产品必需以外销为导向，而MS公司的产品却是以华国本地市场作为销售目标的。公司偏好与当地政策冲突了，或许Mass munication能帮助自己解开这个死结？

新的办公场所，新的会议室，新的工作制服。一切都是新的，包括Michael·涂本人也是新的：上任不到一个月。

有记者很快发现了一丝不寻常，想也没多想就问：“涂总，没想到贵公司这么新奇，我们以前去的不少外资公司都比较随意，甚至都没有要求穿西装带领带。”

这句话没来由地让Michael·涂很是不好意思。

其实来自湾湾的他也清楚：欧美等发达国家的企业都比较随意，制服、标准化穿着等很少见，大家讲究轻松随意，穿着更是个人自由的一部分，越是后台越是随便。很多研发人员甚至穿着拖鞋、上衣纽扣也斜敞着、乱哄哄的发型也没人说。

恰恰是东方几个刚刚兴起的经济体，似乎非要与华国拉开距离一样，什么都要不一样，而且这些“什么”都被打上了“专业、标准化和现代管理”的标签。

Michael·涂本想在每个细节上打造出不同的姿态，没想到记者们见多识广，还能站在更高的视角进行一番评判，他只能干咳了一声才说：“我们是个跨国公司，涉及各个分公司的工作协调，所以要是标准化方面做得不太好，可能会有一些业务协同方面的困难。”

记者本就是随口一说，这些内容又不会播出，也就没有发挥。

不过，有的记者却感觉有些不对劲：燕京办事处不是单纯地销售和业务联系，难道还有研发任务？

刘本胜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通讯稿，基本上为此次采访定了性。不过，有些人却感觉缺了点儿什么：通篇都是MS公司认为，难道没有对小博士学习机公司的正面回应吗？

所以，话题就从这里开始了。

Michael·涂听到这里，微微一笑：“我们觉得这是一件小事，是一些竞争对手想要阻拦我们服务更多用户和消费者、阻止他们享用我们更好的产品和服务。我们是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所以这次就是对此进行澄清。”

记者：“现在已经走向诉讼流程了，不知道贵公司该怎么应对——我是说除了澄清之外。”

“我们当然会配合有关部门的要求，比如我们会提供一些书面材料，证明我们的资源、资金和强大的研发能力。要知道，没有这些基础，是不可能开发出这些产品的。”

记者：“您的意思是：您不打算去应诉？”

“应诉的方式有很多种，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诉讼’这个词。毕竟那太OFFICAL了，应该是表达一下我们的态度，毕竟这是不对等的两方。YOU KNOW，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们甚至不会看他们一眼。”

Michael·涂的回答围绕着通讯稿，可是他却算漏了一件事：记者们可不会白白跑一趟，通讯稿代表着篮子里已有的菜，自己来一趟可不是做搬运工的。

除了政府部门的官方发文和授权发布，媒体必须一字不漏、原汁原味地刊登，其他商业机构对媒体可没有这种约束力。

记者：“那么请问小博士学习机用的是什么方法？”

“这个···我们不是很清楚，我们也不会去研究他们。毕竟我们是一个跨国公司，有自己强大的研发力量，不需要去COPY华国···乡下···内陆的技术。”

没想到，这下子捅了马蜂窝。华国大陆该怎么称呼，湾湾和香江等地的人其实没有固定的说法，尤其是Michael，虽然号称“大师级公关能力”，可那些是针对有关部门，不是针对公众。

尤其是他那夹杂着洋文的“国语”，更是让内地的记者们倒了胃口。有记者当场就不满了：“也就是说，你们并不清楚对方究竟使用了什么方法，是吗？”

这个领域绝对是Michael的软肋，不过他并不惊慌，自己不懂，记者也是万金油啊：“我刚刚说过了，我们的技术是最先进的，即使在西方也是顶级的。”

记者：“你的意思是，大公司就是最先进的？”

听到这里，Michael心里有些不对劲，可是想想现在华国的导向，似乎没有错，整个国家都在参考南高丽的经验，不就是因为“大的就是美的”嘛：“只有大公司才有足够的研发经费和科技人员。当然了···”

记者：“那请问一下：MS公司在起步的时候，是不是技术比IBM要差？”

“我们只是在小众领域，有一些特色和专长。”

记者：“那么小博士学习机就不能有自己的特色和专长了吗？”

用自己的矛，戳了自己的盾。这就麻烦了。

Michael忽然感到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这时候，那些媒体人士不再是来见证或者仰视一个跨国企业，而是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待一个人自圆其说。

或者说，等着他犯错。这多好看呀，媒体戳穿了部分专业人士的言辞，能够站在更高点进行评判，记者本人都会高大一些。

“可能是我刚才···没有GET到这一点，”Michael用口头语掩盖了一下惊慌，却没想到这可能会进一步刺激到了记者们：“我的意思是这几个小游戏本身就不是很难，所以可能也会有个别公司能够作出一些特色来。”

他是死活不敢说“专长”两个字了。

可是，你不说，不代表有人不这么理解。

记者：“我记得刚才你好像说这些小游戏也需要大量的投入和研发力量，所以华国的公司不会超过MS吧？”记者的态度异常生硬，连敬语“贵公司”、“您”也没有了。

录音录像设备在自己手里，证据就在自己一边，还能怕了你不成？

“其实呢——To be honest——我的本意是说：这些技术需要长期的积累，这也是成本之一。”在外语的拖延下，Michael终于站稳了阵脚，找到了一个能够自圆其说的方式：“MS公司的创始人在公司起步的时候，就已经跟踪了很长时间，所以才会有一个特色的专长领域。”

记者：“那我问你一下：你知道小博士学习机有多大、年销售额有多少、研发成本有多少吗？”

“这个···他们做过一些广告，是关于学习机的。” Michael对于起诉者的了解还真的只有这么多，加上又是第一次这样大规模面向内地的媒体，所以他很是不适应。

不是说内地的媒体记者都是按部就班、不喜欢挖小道消息嘛，不是说很多人的话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嘛，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不一样了？

媒体可不会给他学习和适应的时间，他们高高兴兴地带着宝贵的素菜回去了。

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随着各省地方媒体上星节奏加快，燕京的媒体也不断提高商业化、竞争意识。按部就班的信息已经没办法吸引眼球、很难被称为新闻了，只有规定任务才能享受类似待遇。

所以，MS燕京办事处首秀确实有些尴尬。

晚上，占据地理的燕京电视台第一个播出此次采访的情况。批评有些含蓄，毕竟MS公司是燕京本地引进的一个跨国企业，不能打得太狠。

“太棒了，感谢这个麦克给我们机会。”李启山乐得合不拢嘴了，他曾经全程参与了巨潮BP机与摩罗的对阵，现在又有机会跟跨国公司打一仗，老人家早就磨刀霍霍了：“到处都是漏洞，到处都有我们发挥的余地，嘿嘿！”

“哈哈哈，我们也借一借MS的发布会，直接回答那几个记者的问题就行了：小博士学习机的情况、研发力量，还可以说一些专业术语，普通老百姓分辨不出来，肯定会支持我们。”虽然燕京电视台的评论很少，可是江奕还是看出了机会。恐怕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的那些记者们就要找上门来了。

自己一方岂不是连媒体都不用主动联络，坐等他们上门就行了？

“江老板，这次要借一借你的光环了，那样能收到奇效呢。”

“你是说省高考状元的事情？”江奕唯一一次亲自下场就是小博士学习机，因为那样可以借助高考在华国的影响力，他想了想才说：“也可以，反正···那就听你的了。”

要是以前，他会非常慎重。可是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校门，这种负面影响就会降低很多。而且如果轰动效果出不来，媒体以后就不感兴趣了。

“真的可以？”李启山没想到江奕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还有些不可思议，可是看看江奕的表情真的不像是开玩笑，他终于放心了了：“要是有这么多火药，我们一定把这件事整出国际影响来，让他们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国际影响，其实也不难。韩晓琪她们就在华尔街联系媒体制作纪录片，一件事是干，两件事也是干。”江奕笑了笑，也没怎么当回事。这件事太小，只能是挠痒痒，就当是给李启山练练手吧。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西半球的晚上，韩晓琪听到江奕的描述，却又有了不同的想法：“MS公司就是在NASDAQ上市，我听说他们把开拓华国市场作为今年的重头戏，创始人都去了，而且WINDOWS中文版发布也做了很充分的准备。如果现在有诉讼发生···资本市场特别害怕诉讼案件。”

“你的意思是说可以做空MS的股价？”

“这个我倒没想到，我只是说影响会比较大，会不会让他们记恨我们了？”

韩晓琪的话唤醒了江奕的某些记忆。资本市场看股价，都是看发展潜力，尤其是高科技企业和新兴产业，由于没有现实的盈利，更是看重发展前景、市场潜力。华国的庞大人口基数、融入世界市场，肯定会给投资者巨大的想象空间。

MS公司一定是大书特书华国市场，所以连韩晓琪都能知道这么多消息。

以前没有好好地赚一把，这次最少玩一次股价波动、赚个价差了。

“你有没有听说MS股价有大波动？”

“这个倒是没有听说，他们是重要的成分股，占比很高，要是股价下跌了会把整个指数拉下来的。”韩晓琪说得很谨慎，她似乎猜出了江奕要有一些动作：“而且华国的消息还是太远了，华国人又不能买NASDAQ的股票。”

对呀，现在还没有真正进入信息时代，自己就是第一手信息来源嘛！

而且，自己把诉讼的管辖法院放在任城，不就是因为传递不方便、可以拖延事件解决进展，从而给人更多想象空间嘛！

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