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奕海呆呆地看着她，眼睛瞪得大大的，脸色煞白煞白，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就这样，宣判了自己的命运？

“瑶瑶姐……”他弱弱地叫，明明眼睛里含着泪，脸上却习惯地挂起了从前工作时候乖巧听话的笑容，尽力做最后的挣扎：“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保证什么都不说，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他咬着下唇，下决心地说：“无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的。”

“喂！”宋亚新看不过去，压低声音威胁道，“我们什么都不要你做，你只要从我们面前消失就好了。”

他翘起二郎腿，竭力装作威严的模样：“我知道，是钱的问题是吧？你嫌给的太少了，也是……少了点，但你还这么年轻，多少人在你这个岁数还挣不到这个数呢，你拿着一百万去学点什么不好，重新开始也可以啊，你要是喜欢傍有钱富婆，别的地方也有很多，干嘛非要跑到北京来呢？”

“我是想重新开始啊！”杨奕海像个被逼到角落的小宠物一样，终于呛了一声，“我一直喜欢唱歌，跳舞，当年在会所的时候他们都说我有天份，有才艺，瑶瑶姐你不是也很喜欢看我跳舞吗？我唱歌你不是说学韩国明星学得很像吗？我就想……拼一把，万一我能当个小明星呢，好歹也比一般人挣得多啊。”

“别说了。”田瑶瑶咬着嘴唇，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以前也好，现在也好，你就想不劳而获嘛，当个偶像来钱多简单啊，随便唱两句，站着拍拍照，靠脸吃饭，就有无数小女生哭着喊着给你花钱，连午饭都不吃了，你钱赚的是容易，你想过她们吗？”

杨奕海急着说：“不是的，我也有在努力的！”

“是啊，因为不让你干公关了嘛，你只有努力了，但是你的努力和你回报成正比吗？还不是一样的不劳而获？”田瑶瑶毫不客气地说，“我知道大家进娱乐圈的目的不同，但赚钱的目的是一致的，我也相信肯定有人是为了音乐梦想，可是你的目的我们都知道，根本就不是，你就想轻轻巧巧地来钱而已。”

杨奕海煞白着脸，眼泪生生给逼了回去，他忍耐着，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声，但是带着倔强地申辩：“我承认我是想赚钱，谁不想过好日子呢，但是……如果我仅仅为了赚钱的话，就像宋先生说的那样，我可以继续去别的地方干公关，或者找这一行的前辈帮我介绍客人，何必去韩国呢……我从前就是自己对着电脑瞎学的，但是，但是你不夸我唱得好，跳的好吗？我有了那笔钱，就想，就想去韩国，系统地学一下，能让自己提高一点，正式的被培训那种……也算是对得起大家了，我很认真地去学了，但是唱歌跳舞我可以，韩语我是真学不会，所以没办法还是回国内想混一条路……”

“这条路不好走的，你放弃吧。”田瑶瑶劝他。

“我知道不好走，但也得走啊。”杨奕海咬住嘴唇，不让眼泪落下来，“指导我的覃远老师也这么说，但是他说只要有梦想就一定要努力，就算不成功，回想起来也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了，从来没人跟我这么说过，所以我也就……我也就有了信心！瑶瑶姐，我想往上走，想付出努力去搏一把，不管结果怎么样，至少让我进去试一试，你成全我，给我这个机会吧……”

田瑶瑶的心，剧烈地动摇了起来，不为别的，因为杨奕海嘴里说出来的覃远的名字。

她的偶像，那个一直坚持梦想，执着往前奔跑的青年，永远是这样，带动着自己的粉丝，带动着自己身边的人，虽然有人说他傻，有人说他装，有人不遗余力地黑他，但是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抱着他的初心死死不放，纵使现实如此残酷冰冷，也从来没放弃过。

唯一支持他的，也就是粉丝了吧。

宋亚新看出她的为难，发觉这是自己彰显男友力的好时候，立刻挺身而出，对杨奕海义正言辞地说：“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总之你的存在让瑶瑶不好过了，那你就得立刻消失！这件事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你自己心里也明白，我们是什么人，我们真要跟你耍起横来，你是承担不起后果的。”

这一点杨奕海当然心知肚明，高家的田大小姐，和宋家的长孙，那真是门当户对，只手遮天，对付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公关简直易如反掌……就算是娱乐圈里已经成名当红的偶像遇见他们，也是只有自认倒霉吧？

可是他仍然不甘心，苦苦哀求地说：“瑶瑶姐，你真的不能放过我吗？我绝不会说什么的。”

他也想不明白，田瑶瑶到底为什么要封杀他，这圈子里别说未婚的时候玩玩，已婚之后大家各玩各的也是常态，他虽然年轻，但平时听前辈们讲荤段子，八卦达官贵人家的那些桃色新闻，也都心里有数，他一个已经洗手不干的前任公关，到底哪里碍了田瑶瑶的眼，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呢？

以前的相处，虽然是金钱交易，但是就真的一点情分都没有了吗？

他也不想被人提起过去的历史啊！如果田瑶瑶愿意，那大家装作不认识的陌生人不就完了吗？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彻底消灭呢？

“你想好了没有？”宋亚新等的不耐烦，瞪眼道，“现在没有你说话的份儿，你只要点头还是摇头，点头的话一切OK，摇头的话我们只不过多花点时间来解决，没有任何不同，但是念在你也没有大错，这件事本来就属于误会，我还是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大家和平解决的。”

杨奕海深深地垂下了头，手指绞扭着，指关节发白，终于，他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好。”

然后大颗大颗的泪水就滴在了光亮的黑漆桌面上，一滴又一滴，溅得粉碎。

像他破碎了的渴望成功的梦想，那雄心勃勃的未来，大红大紫的前程，美好的一切……瞬间化为泡影。

他又被打回原形，还是那个任人排遣的小公关。

田瑶瑶都看得鼻子一酸，使出全身力气扭过头去，免得自己触景生情，再哭一鼻子。

现在才知道带宋亚新来绝对是正确的，这种尴尬场面，的确需要一个置身事外漠不关心的第三者来掌控节奏，一锤定音，不然要是她孤身前来，遇到这种情况，没准就是和杨奕海对坐垂泪。双双哭傻了，那还能解决问题，斩草除根吗？

“这就对了嘛。”宋亚新态度放缓和，看身边的田瑶瑶一脸不忍，还体贴地说，“瑶瑶，事情解决了！你没必要担心了，下面就是些细节问题，我来负责敲定，你去外面庭院里散散心也好，玩会儿手机也行，等打发了他，咱们去吃个饭，换个心情。”

论理平时对于他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田瑶瑶一定勃然大怒，挖苦个没完，但她这时候心情复杂，也不想再说什么，点点头，顺手掏出手机，开始漫不经心地刷微博。

这边宋亚新看把她安顿好了，松了一口气，转头对杨奕海沉声说：“还是不是男人！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把眼泪擦擦，我们来谈谈后续的问题。”

杨奕海低着头，心灰意冷地说：“随，随便吧……”

“怎么能随便呢？”宋亚新自觉上次自己处理没弄好，还留了个尾巴，现在让田瑶瑶困挠了，简直是丢人现眼，大大有损自己作为‘蓝颜知己’的形象，很慎重地说，“必须要说清楚的。”

杨奕海依旧低着头，抬手去擦眼泪，哽咽着说：“我，我明天就离开北京，还不行吗？”

“不行，这样你突然消失，一定会引起很多人怀疑的，说不定有人还会报警，我要做得干净利落！你要走得清楚明白！”宋亚新斩钉截铁地说。

杨奕海被他说得心头也不服起来，心一横，抬手胡乱地抹去眼泪，尽量平静地说：“可是我参加节目是签了合同的，要跟他们说清楚的话，会赔一大笔违约金，我赔不起。”

“这个嘛，简单。”宋亚新想了想，“我找人给你解决掉，什么违约金，什么合同，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杨奕海偷眼看向田瑶瑶，却发现她似乎看到了什么，眉头微皱，双眼发直，盯着手机上的内容在看，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这边。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自暴自弃地低下头，挫败地说：“好吧，那……具体怎么做呢？节目组现在正愁没什么好炒作的，要不然我牺牲一下自己，让他们炒作个选手愤然离开的新闻？给开播造造势？”

宋亚新惊讶地看着他：“你小子还挺有主意的？见缝插针啊这是？”

“总得……总得让我自己走得有点价值吧。”杨奕海抽着鼻子说，“本来我还以为自己这次回来，就能上电视了……我想得可好了，要是等我真上了电视，能被全国人民看到，那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快拉倒吧！还被全国人民认识，我爷爷也没说被全国人民认识啊。你就算出道了也是一小破明星！”宋亚新一急，又开始冒痞子腔，他赶紧收敛了一下，也觉得自己和田瑶瑶似乎有点仗势欺人，没奈何地点头说：“那好吧，我找人去和你们公司还有节目组谈，看他们需要不需要炒作，要是他们也认可的话，想办法再给你争取点炒作费，总不能让你白来一趟，上次给你的钱，没剩下多少了吧？”

“没，没了。”杨奕海绞扭着手指，怯怯地说。

“没了？！”宋亚新大惊，“你干什么了半年就花了一百万！？我一年的零花钱才只有十万块呢！”

“想着回国参加比赛，就买了些衣服……还有这个机会也不是平白来的，我也花了钱走关系呢。”杨奕海委屈地说。

然而现在是鸡飞蛋打，什么都没了。

宋亚新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你，何必呢？你既然去了韩国，还不如拿一百万当本钱，做做代购一年也能回本啊，我们学校好多小姑娘都在代购那买东西。”

他刚说完这句，身边的田瑶瑶猛地抬起了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杨奕海，然后又转向他。

宋亚新大惊，以为她听到了自己说‘好多小姑娘’，赶紧咳嗽一声说：“谈正事！我们这就谈正事！”

“不用了！”田瑶瑶带着冲天的恨意，背后像要燃起火光一样，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KEN，我决定了！你不用走了！”

两人目瞪口呆，完全不懂这是哪一场戏的时候，田瑶瑶又猛地转向宋亚新，命令地说：“想个办法，让他拿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