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半，栾小兵就准时登门了，她有耐心地按了半天门铃，萧秋南才睡眼惺忪地前来开门，眼都睁不开地倚在门上跟她打招呼：“小兵姐，早。”

“早。”栾小兵熟视无睹，对自己带着的偶像大明星早上起来这邋遢造型就当没看见一样，推开他就往里面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蹬蹬的，每一步都充满了能取代闹铃让脑子尽快清醒的力量。

“长话短说，我今天要带芝芝去试镜，所以你这边不能跟着了，不过你今天上午的通告也就是拍个广告，老吴可以处理的，哎，在片场别乱说话啊，我听说最近有一批格外没品的记者，会搞突然采访的，你的采访都要被我把关过才能接的。”栾小兵絮絮叨叨地说。

一回头，看着萧秋南虽然跟着她走到了客厅，但身子软软的又往沙发上倒了，眼皮都耷拉下来，下一秒马上要睡过去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的伸出高跟鞋，用鞋尖踢了他小腿一下：“醒醒！跟你说话呢！”

“醒着呢。”萧秋南闭着眼，“你说。”

“醒什么醒，赶紧给我去洗脸！”栾小兵恼火地说，“我就说虽然是在北京，也应该让小助理住过来照顾你，你非说不用你一个人可以，看你这鬼样子，昨晚的通告不是到十一点就结束了吗？你都睡了七个小时了还嫌不够？”

她正在训话，忽然看到沙发后面似乎有一件藕荷色的凯丝米开衫，那款式那颜色一眼就分辨出是女式的，顿时脸色就变了，怒喝一声：“萧秋南！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自律的男人呢！你就不能争气点儿！非要犯什么大多数男人都犯的毛病？！”

“什么？”萧秋南被她这一声给惊了，不敢再耍赖，勉强睁开眼睛，莫名其妙地问，“怎么啦？”

“你……”栾小兵气得说不出话来，指指他，又指指地上那件开衫，半天才憋出一句，“明星的私生活，我们经纪人从来管不着，但你偷吃要知道擦嘴！你怎么就敢随便带人来家里？别说给记者拍到了，你不是还谈着女朋友吗！”

萧秋南一翻身从沙发上跳起来，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啼笑皆非地说：“那是瑶瑶的！她昨晚来了。”

“瑶瑶的？”栾小兵不大相信地又看了一眼，“昨晚我送你回家的时候，你给瑶瑶打电话，不是没打通吗？你还说她应该是在忙，所以不打搅她兴致了？”

“啊，那个是……”萧秋南难得有点脸红，点头承认，“等我刚到家，她忙完了，自己就跑过来了，就是这样。”

栾小兵半信半疑地点着头：“是吗……那就好。”

被她这么一吓，萧秋南也彻底醒了，招呼了一声：“小兵姐你随便，我去洗漱一下。”

十分钟之后，他一脸清爽地回到客厅，栾小兵坐在沙发上，拿着IPAD正在看，抬头对他说：“今天的日程就是这些，你看一下。”

萧秋南心不在焉地接过来，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眉头轻皱，带着说不出的魅力，栾小兵看着都不免在心里叹一声‘这种妖孽，放出去难怪让粉丝哭天喊地’。

“‘就是这些’啊？”他粗略地看了一遍，咬着重音说，“再多点不更好吗，我就大概活不了了，你可以直接把我埋在摄影棚里。”

“呸！又胡说！”栾小兵白了他一眼，好声好气地说，“我知道最近的通告是安排得频繁了一点，但是没办法呀，你前段时间休息养病，耽误了两个月呢，再说了，开年之后就要跑夜杀的宣传了，年底又是各种盛典，不管什么野鸡猪肉的，反正是个奖先拿了再说，这都是公司已经替你筛选了一部分下去了，不然更多呢。”

“我不是嫌累，就是觉得这样的频繁曝光，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萧秋南直言不讳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栾小兵安抚他，“但是做明星，就是要保持曝光度啊，不然粉丝怎么会记得你呢，你又不闹绯闻，不炒作，我一向了解你的脾气，从来不拿那些恶俗的通稿来要求你配合吧？这都是正当的曝光途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忍一忍吧。”

她翻着IPAD，又说：“我懂你的心情，只是想安静地拍电影，演员到底还是要作品说话，对吧，这点公司也考虑到了，有几个本子都是明年要开拍的，你先粗略地看一下，我们抓紧时间谈一谈，进了组之后生活就规律多了，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她幽默地笑了笑：“我也知道，你现在嫌时间不够用，其实和去年的活动也差不多嘛，区别无非就是你现在有女朋友了，所以要腾出时间来谈情说爱，就觉得分身乏术啦，这都是人之常情，公司也会体谅的，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地方，你尽管说，瑶瑶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我看着也不像会拖你后腿的那种，你就更应该好好配合呀，早点完成通告就可以早点回来陪她了，对不对？”

萧秋南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桃花眼烁烁放光，带着一种严肃认真的语调对她说：“小兵姐，我想退出娱乐圈了。”

门铃响起的时候，田瑶瑶其实也醒了，她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从心灵到身体上都处在一种绝对的愉悦和放松中，于是赖着不动，萧秋南从她身后爬起来下楼去开门。

她竖着耳朵听了听，好像听到栾小兵的声音了，知道大概是经纪人来接他去赶通告，于是也不敢再睡下去，不说等会萧秋南出门了自己一个人在他家不合适吧，昨天销量是到了，从今天起还有打榜的重任呢！

既然已经做了，就要咬牙做到最好，不然一个双钻石销量的专辑主打歌在音悦台居然没有拿到周榜，一定会被人笑话说是数据造假的。

她随手抓了一件萧秋南的T恤套在身上，光着脚跑进卫生间去洗漱，到底是没什么精神，眼睛都不大睁得开，手机快没电了，想刷下微博看看胜利的盛况也做不到。

这是一个胜利者在巡视她的地盘，今天她们覃王府终于可以挺起胸膛，骄傲地对覃远说：“看！这就是我们为你打下的江山！”

她迷迷糊糊地洗完脸，刚想着要不要用萧秋南的爽肤水来擦擦，但是肤质两人又不一样……的时候，就听见楼下传来栾小兵经怒交加的一声大吼：“我不同意！”

吓得田瑶瑶差点把手上的爽肤水瓶子给掉到地上，她拍拍胸口，把东西放下，蹑手蹑脚走到卧室门口，把门推开了一点，凝神听着下面的动静。

栾小兵简直有一种要读档重来的感觉，什么鬼！她今天出门的方式不是很正常吗？不是和平日没区别吗？她就赶了个早，来跟自己带的艺人商量一下行程，然后两人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为建设社会主义娱乐圈添砖加瓦不是吗？

为什么一切都好好的，萧秋南忽然跟她说，要退出娱乐圈？

“开玩笑的吧？骗人的吧？今天是四月一号……不对，又是什么朋友圈的玩笑套路，或者是西方传过来的撒谎的洋节对不对？”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小兵姐。”萧秋南无奈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别闹了，你知道我从来不拿这事开玩笑的。”

栾小兵摇着头，拒绝相信：“万圣节吗？一定是的！不给糖就捣乱？好好好，我立刻去买巧克力，你要多少有多少，祝你哈喽喂快乐……别闹了！你不是小孩子了！”

萧秋南不理她抗拒的态度，坚持说着：“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深思熟虑个鬼！”栾小兵终于忍不住，近乎疯狂地叫了起来，“你今年还不到二十七岁，风华正茂，前途大好，放眼同龄人里没有能和你竞争的，只要你不作妖，再红十年都没有问题！结果呢？你现在跟我说要退出娱乐圈？哈！？”

她狂怒地在客厅里来回兜圈，像一头困兽一样，尖利地说：“你有瞎折腾的资本，一出道没多久就走红了，我接手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将来一定会成为天王巨星，我有信心带着你走上那条路，走到那个巅峰位置，你的成功，也是我的成功，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野望吧？你也努力过的吧？外面都说你脾气不好，是冰山男神，只有我知道你其实很努力，苦也能吃，亏也能吃，演戏的时候兢兢业业，从来不因为自己的偶像身份挑三拣四，合作过的导演都说你好话，愿意和你再度合作，从来不因为你是小鲜肉就看不起你，贬低你的演技……这多好啊！你现在的位置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然后我今天听你说什么？你要退出？！”

萧秋南垂着头，任凭她发泄。

栾小兵眼睛看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萧秋南，你真让我失望！”

“对不起，小兵姐。”

“别跟我说对不起！你没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栾小兵恶狠狠地说，“我在这个圈子里看得多了，有的是什么都好，就是拼死拼活也红不了的人，你这样的，百万里也挑不出一个，天时地利人和，你就红了！难得的机遇啊！但是呢，你一点都不珍惜自己，萧秋南！这么轻描淡写就说要退出？那你之前的努力都是什么？都成了笑话吗！？你是有资本，你是红，你的成功来得太容易，所以现在你放弃得也很轻松，是吗！？”

萧秋南无言以对，低着头不说话。

栾小兵看到他这个样子，近乎绝望地一把抓起自己的拎包，竭力维持着平静的语调：“我先走了，你冷静一下，好好想想。”

萧秋南站起来要送她，却被栾小兵一把推回沙发里，恶狠狠地说：“滚！”，说完昂首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