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凌云的问题。

也是江海心中的疑惑。

但奇怪的是，江月华却沉默了。

一个字也没有说。

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转过了头，望向了远处一排排的书架。

他没有回答。

可有些时候，没有回答，岂非也正是一种回答？

至少在这一刻，陈凌云和江海心，在看到父亲脸上的表情时，忽然就已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江月华，一直保护着他们！

江海心心中轰然一震，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这么多年来，都是江月华在背后默默付出！

原来，在背井离乡的这些年里，都是江月华在与整个家族斡旋，保护她不被强大的家族，所追究和迫害！

原来，在长达八年多的时间里，江月华一次都没有联系过女儿，甚至没有派人打探过她的消息，根本就不是因为所谓的怄气！

——毕竟，又有哪个做父亲的，会和自己的女儿怄气到这种程度？

原来，江月华选择和女儿恩断义绝，根本就不是悲愤之下，做出来的冲动之举！

而是明知事情已无法挽回后，为了保护女儿的新家庭，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所做出的牺牲与决定！

原来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江月华为了应付长老会，所营造出的假象而已！

或许在最开始时，他的确对陈凌云厌恶至极，认为他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女儿。

但到了后来，他却仍是做出了选择，以一种任何人都不知情，也不了解的方式，站在了女儿和女婿的这边！

江海心终于明白了。

陈凌云也明白了。

完完全全地明白了。

虽然到此为止，江月华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但在陈凌云夫妻二人心中，所有的事情都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一刻，夫妻二人都是已心弦震颤，如鲠在喉。

尤其是江海心，更是掩面而泣，泪如决堤！

他们怔怔地望着，面前这个威严而衰老，尊贵却疲倦，被他们误会了无数年月，却从来没有解释过一句的老人。

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温暖和酸涩，同时涌起。

因为他们简直无法想象，为了做到这一步，这个老人的心中，究竟承受了多么巨大的痛楚，多么令人心酸的委屈！

而为了让江氏本家，放弃对陈凌云夫妇的追究，他又究竟牺牲了什么，付出过什么，承受过什么？

没有人知道！

陈凌云和江海心，已不敢再想下去！

即便是坚强、冷酷如陈凌云，此刻也不由得热血上涌，微微有些红了眼眶！

尽管他很清楚，江月华之所以这么做，根本还是为了江海心，为了自己的女儿。

但。

陈凌云的心中，却仍是对这老人，有了种油然而生的尊敬，与感激！

因为如今的他，毕竟也已是个父亲。

他毕竟也有了个女儿。

因此，江月华对女儿的心情，同样身为父亲的他，又怎会感觉不到？

那是一种沉默而坚强，隐忍而深沉的感情。

那就是父爱。

陈凌云哽咽道:“爸……”

江月华笑着打断了他，轻松地道:“别说了，你们心里明白就好了。”

“其实这些事情，我本是不想告诉你们的，因为这本就是家族的机密，别说是家里其他人，就连你妈对此都毫不知情。”

“而且在我心中，始终觉得对不起海心，也对不起你，更不知从何提起。”

他叹息着，“但事已至此，我这个当爸爸的，就算是不说也不行了。”

“因为我活到现在，其实已没什么可追求的了，我只希望你们两口子能够幸福，我的小孙女能够平安长大，我江月华这辈子，就已经值得了。”

“我只是有些遗憾，不知道还没有机会，看到你们补办婚礼的那一天……”

说到这里，江月华脸色一白，竟是又咳了起来，咳出了丝丝鲜血。

陈凌云心急如焚，根本不用江海心开口，立刻握住了江月华苍老的手掌。

同时，一股磅礴而深厚的内劲，宛如潮水一般，不计成本地涌入了江月华的体内。

推动了他的气血，压住了他的伤势。

江月华面露震惊之色，望着陈凌云，“凌云，你……这是……”

陈凌云也望着他，意味深长地道:“爸，您的病会好起来的。”

“我保证，您一定会长命百岁，在整个王都的见证下，主持我和海心的婚礼！”

感受着不断涌入的内劲，看着陈凌云目中的光芒，江月华心中轰然一震！

似乎，已明白了什么！

但。

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同样回握住了陈凌云的手，沉声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现在应该已经明白，要想让海心重新执掌江家，让江家认她为主，将她名正言顺地大娶，究竟有多么困难了吧？”

他自顾自地说道:“因为自从那次的事情后，我虽保全了你们，但也让江氏本家，将海心，将我们嫡系一脉，全部当做了弃子。”

“所以你们如今想重回本家的话，将要面对的，远不止是江雨嫣，还有江家的长老会，以及整个辰龙叶氏！”

“为了两大家族的阴谋，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们两个，又一次打乱他们计划的！”

“一如豪门深似海，从此人心如鬼蜮，对于这些人来说，为了实现最终的目的，他们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的！”

江月华的语气，凝重至极，已近乎是酷厉。

陈凌云闻言，却笑了。

笑得很轻松。

他还年轻，如今不过刚满三十岁。

但。

在他这一生当中，也不知遇到过多少危机，遭遇了多少困难，经历了多少绝境。

风急云寒，才铸成了今日巨龙之卧！

割裂山河，方成就了当世至尊之名！

他身为大夏战神，万王之王，又岂是会被区区几方家族势力，能吓到的！？

“爸，你说的这些，我全都明白。但，我都不在乎。”

陈凌云目光坚定，声音低沉而有力，“因为我陈凌云是个言而有信，说话算话的人。”

“我既然已答应了你，答应了海心，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都一定会做到。”

“而我的原则，也一向非常简单——”

江月华心弦一震，忽然在陈凌云眼睛里，看到了一股如渊如狱的威严，与杀意！

只见他竖起一根手指，冷冷地道:“第一，如果有人，要欺负我的朋友，我一定会为他打回去，为他出气。”

“第二，如果有人，想要抢走本属于我的东西，我也一定会连本带利，将其讨要回来。”

“第三，如果有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胆敢危及我家人的生命，我更是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其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是谁，无论对方是怎样来的来头，都一样！”

“我陈凌云，照杀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