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的范畴是很广泛的，严格来说，开当铺的都算不上江湖中人，但是江湖规矩那都是通用的，潜规则而已。

江湖规矩，约定成俗尔。

一般来说，全城的当铺都是勾着的，只要一家出了价，那么，就不会有人再出高价，迫使你走遍全城，也只能低价销售。

怕的就是互相哄抬价格，这样就大家都没钱赚。

至于来当东西的人是不是被坑的惨兮兮的，那就不在其思考范围之内了。

一部分人得利，自然是有一部分人失利的。

得利的人自然维护规矩。

失利的人也只是不懂规矩。

有那牛人自然是打破规矩。

但是打破规矩也只是再次制定规矩。

自古如此。

方元也算是运气好，找了个被人孤立，跟别人格格不入的，不然的话，他这个二百五是铁定了的。

不过方元跑遍全城当铺那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起码劲头就很足，闻听方川要当东西，顿时便擦拳磨掌，盛意拳拳，捋起袖子，就要开始跟金胖子盘价钱了。

“谁不知道我们吕家出来的东西都是精品，不愁卖不出去，这次你价好好开，若是再敢乱开价，等老爷回来，看我这么收拾你....”

方元越说越兴奋，大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气概。

“是不是好东西你总得拿出来先让我看上两眼吧！”

金光无语。

他自然瞧见了三人进来的时候所提的三个布袋。

他的眼睛多毒啊，他只一瞧，就能看的出来，方元手里提的一大一下其一当是瓷器无疑，谁让那瓶子虽然被袋子装起来，但是形状却显露无疑呢。

这瓷器的价格，道道极多，很有讲究。

这其二，也瞧出个大概，不算大件，方方正正，提起来不算太费力，这种形状，这般大小的物件也不多，也有个大概的想法。

不过他瞧的最多的，还是李鸣宇提的那个袋子。

个头极大，形状古怪，分量颇重，摆放却是随意，直接就扔地上了，砸的木制的地板不由得一震。

袋子是破烂了些，不过这也说明这东西有些年头了，是个老物件，成是个值钱的玩意。

等到方川示意方元把其手里的两个袋子打开的时候，金光不由满意的点点头，眼光不错，其果然是一个瓷瓶，一个砚台。

查看了一番，金光也不得不佩服，这吕家果然是大家，流传出来的物件还真没有太差的，这两件也算是精品，盘算一下，市价约莫起码值个百五十两左右，这吕家的一当就是死当，权当是卖东西了，这次可不能让跑了，这里头利还是不少的。

看其没有把那最大的袋子打开的意思，金光不由问道；“吕公子，我老金给的价钱绝对公道，保证让你吃不了亏，你这东西拿来了，却不摆上来，不讲究啊。”

两个小件都价值数百，那其大件起码得上千啊，哪有拿来了看都不让看的道理。

方川顺其目光一撇，有点懵，那破猪头还没扔呢？

这个表弟的力气还真大，掂了这么远。

方元此时却分外高调，这当东西可是自己的专长，自己可得好好表现，当下捋着袖子的手臂挥舞道；“你甭管别的，你先瞧瞧咱这物件，这可都是家里流传了许久的好物件，你好好给盘算盘算.......”

方川喝着茶，也不多言，看着李鸣宇纳闷，这小子有问题啊，劲真大。

李鸣宇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回了个眼神，今中午吃啥，有点饿。

金光看方川老神在在，而方元又阻拦着自己死活不让看东西，估摸着这几人的意思大概是想抛砖引玉，先拿两件次等的盘盘道，那自己这价可得出好点。

“这两件东西都也还算不错，品相可观，保存也算还行，市价大概百挂零，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我出七成你看如何？”

方元闻言顿时来了兴趣；“这两件可都是好东西，市价起码一千开外，我们买的时候可不是这么算的，什么百挂零，什么破七成，没百两你别想拿走。”

“这可不是这么算的，你们吕家家大业大买东西喜欢多出钱这咱管不着，不过这两件东西市价也就百挂零，这话我可不是乱说，不然你拿出去随便打听打听，咱这当铺开在这，哪样不要钱，给别人那都是五成，给七成，这价可不低了。”

方元有点傻眼，他倒是想拿出去往别处瞧瞧来着，但是你甭说，以他跑遍全城当铺的经验来看，只要一家当铺开了价，那你不管再去哪，甭管去哪地，这价就没高过，刘家当铺还算加了十两，但是这东西就是从那买的，还没给钱，这当然是不能拿的，那还真没啥地能拿的，这就让人郁闷了。

当下不由得看向了方川，不过方川也没什么表示。

金光却心里有底了，这吕大少就是个败家子，估摸着还不如方元呢，不然为何这盘价的事偏偏就交给了方元呢，这次自己可得把这小子给糊弄住了。

“怎么样？你也别说我老金不照顾你，你拿出去随便打听，这价还能高到哪去？你看你上次那么一急眼，冤枉路没少跑，也就多了十两，都不够费事的，你这样，老金我这次就给你添补上，给你出到这个数。”

金光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六的模样，看方元又要说话，便又继续说道；“你看我给你讲啊，你也别想着我赚了你多少，你得看看，我这摊子铺在这，哪样不花钱，这东西到手之后什么时候能出手还不一定呢，这中间我得保管着吧，这都是钱，要是遇上点天灾人祸，那家底就全赔进去了，这万一要是卖不出去，那就砸手里了，就算是卖出去，这要是拖的时间久点，这中间可压着不少钱，我这担着风险呢......”

金光侃侃而谈，方元却有些没底气，因为这玩意是刚买的，价钱也就五百六，这要是六百两的话，那还赚了四十两，就这一会的功夫就赚了四十两，这可让他有点莫名的兴奋，砍价也砍的没底气。

不过，啥时候少爷会赚钱了？

应该只会花才对吧？

眼看方元被侃的晕晕乎乎的，方川一边品茶一边开口道；“金老板，欺负我家仆人没见过世面啊。”

金光有点懵，你不是个花瓶吗？砍价这种跌份的事让小厮干就行了，你继续喝你的茶不好吗？

“吕公子何出此言，我这可是童叟无欺的。”

方川笑道；“这两件东西市价九百，入了当铺自动低一成我也明白，不过金老板却不太明白啊。”

金光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还是个混过的，有些门道，得小心应付着；“不知吕公子所说为何？”

方川笑道；“一个顶级权贵，家里流落出来的东西，自然会有许多人趋之若鹜，溢价入手也在所不惜，金老板你说可对？”

金光干笑下，没吭声。

对，当然是对的。

现在串门聊天都是这样。

“你看我这是啥？”

“这以前可是摆在吕家的。”

“你看看，现在还不是摆在我这了。”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满足。

这吕家出手的东西确实是实打实的硬通货，不说是身份的象征，最起码也能告诉人们这玩意绝对是真的。

所以自然很抢手。

方川喝着茶又道；“上次那刘家兄弟在我面前可是有些得意，拿着我的玉佩一直在我面前嘚瑟，我入手时四百两，当了二百十两，奇怪的是，那刘家兄弟买的时候足足四百五十两，我想这种人不在少数吧，金老板可莫自断财路啊。”

金光擦汗，确实，有那么几家，一向以把吕子川踩在脚下为荣，吕子川当出去的东西，多半也是被他们哄抬价格，还真不愁卖。

但是谁会嫌利润大呢？

“公子说笑了....”

“金老板。”方川打断道；“我家的东西多如繁星，杂如牛毛，这两件利虽然小了些，但这数量要是一多，还怕赚不到钱吗？”

金光郁闷，你家东西不都当完了吗，还有那么多吗？

这东西一多，还值钱吗？

不过东西多有多的好处，起码都是精品，也不要小看了有钱人的消化能力，就算运到别的地方，也照样有钱赚，只是多少的问题。

“那公子的意思是......”

方川比划了个七道；“东西，我家有的是，大家都有钱赚，皆大欢喜才是正途。”

金光踌躇，其实这东西，市价也确实值九百两，但是当铺入手自动减一成，出手自动加一成这是规矩，算起来的话，其实也不少赚，关键是不愁卖，转手二百两银子就到手了，算起来也是划算的，却是不曾想到，这吕家少爷看的这般通透，一切都看的死死的。

这般的人，自然不惹人喜欢，起码现在金光就很不喜欢这种处处被人牵着鼻子的感觉，但是，他喜欢钱啊，谁还能跟钱过不去，所以，他还是屈服了。

“按公子的意思也行，不过我有两个条件，这其一，还望吕公子多多照顾我老金的生意，你放心，出价绝对令吕公子满意。”

方川闻言却是笑道；“这点却是不太好办，我估摸着，我最近都不会缺钱花了，物件，自然也无从出手了。”

金光觉得这是托词，你丫刚才还说屋里东西多，要看的长远呢，转眼就自打嘴巴，不过没关系，谁不知道吕公子是个缺钱的主，东西早晚要当，自己只要跟别的当铺通通气，在洪吕城这一亩三分地上，他也跑不了。

“既然如此，那便作罢，若是吕公子手头拮据，当先想着我金光当铺才是。”

方川不置可否，反正价谈完了，我管你那么多。

“这其二嘛，不知这是何物件，不如也一并处置如何？”

金光指着被扔在地上的猪头。

李鸣宇闻言顿时一瞪眼；“那怎么成？你想都别想。”

金光闻言笑道；“既然如此，不知可否一观呢？”

众人闻言都有点懵，方川道；“金老板还是不看的好，免得吃不下，睡不着。”

金光闻言顿时精神一振，“看来这定是稀世奇珍了，能让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朝思暮想的奇宝，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方川几人面面相觑。

这东西自然也没什么不能看的，金光想看，众人自然也不拦着。

只见金光正了正衣冠，面色肃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袋子。

“啊....”

只听一声惨叫。

其实金光也不是个胆小的人。

只是这心中期待的美好和现实的残酷差距实在太大。

谁能想到里面竟然是一颗血淋淋，面目狰狞的猪头。

金光没防备之下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谁特么逛街掂着一个猪头的，还是李家小公子掂的。

谁特么进当铺掂这玩意的，还是三个包裹，两件是珍奇，一件这么不搭调的玩意。

良久，金光心有戚戚，竟然跩上了文词；

“古人云，君子远庖厨，诚然矣！”

说完恶狠狠道；“任谁看见这玩意都得两天吃不下饭，夜里睡觉也得惊喜，实在是倒胃口。”

方元幸灾乐祸；“谁让你非要看的，都说了不让你看了，你非看，拦都拦不住。”

“......”

金光无语。

谁能想的到，三个袋子，一个是瓷瓶，一个是砚台，一个竟然特么是个猪头。

而那布袋虽然看着破烂，但是竟然还挺厚实。

血淋淋的猪头竟然没有渗透。

这绝对是故意。

摆明了就是挖好了坑，就等着自己跳了。

虽然跳了坑，但是说好的价钱，金光也还是老老实实的付了。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转手就是二百两，甚至都不需要三五天，还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呢？

为了这二百两的利润，金光还是坑了自己一把的三人礼送出门。

双方挥别之际，金光还大喊；

“常来啊。”

赚钱，还是还容易的。

但是赚钱之前的前期准备，那就麻烦了点。

方川也是因为之前长期布局，自然对这方面很是熟识。

施展起来自然如鱼得水。

不过所谓浮萍漂泊本无根。

这无根的浮萍自然是不长久的。

要不是李家的面子，仅靠落魄的吕家，别人那里会几百两写个字据就行。

这就是所谓的借势了。

如此，才能伸展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