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他哭了很久，他仍试着拿她腰间的刀，仍是拿不动。他深吸了一口气，坠入了春天百花盛开的世界，那里花香四溢，却没有使他迷惑的昨日闻到的香味。

昨日，李济世出了王宫之后，就像他往常那般，漫无目的地在落刀城四处闲逛，又到了城西的玉楼西，他不饿也进去坐坐，又点了一盘鸭舌头。

老掌柜亲自给他端上来，热情说道:“李公子，要不要配点小米粥，再送你一碟酸萝卜，那样吃起来更有味。”

“多谢，其它都不用。”李济世不饿，他不想回去也没其它地方让他想去，他浑浑噩噩又迷迷糊糊。

还没到午饭时候，店里就只有他一个客人。虽说是老店，生意一直不温不火，自打来了个特别爱吃鸭舌头的李公子，给老掌柜枯燥乏味的生活溅起了筷子高的水花，平日不善言辞的他一见李公子就要与他说几句。

“李公子，你这脸请医师看了没有，依我看，还是要请医师看。”

老掌柜坐在他对面，慈祥地看着他吃。

“请医师看了，气血过旺，没事。”

“年轻人多是气血过旺，可没你这么旺的。李公子，你经常在外吃，家中没娶妻吧？你父母不着急吗？”

老掌柜就着急，他的大胖儿子还没娶妻。

“急，挺急的。”

自己登峰造极的胡说能力得益于钟兴弟，可他不能因此而感谢她。

“别太挑了，找个知冷知热的就好啦。我就说你家的西蓝花，多好的女子，人又能干，说话又好听，我想介绍给我儿子，可他说，你听他说。他长得跟猪一样，比猪还懒，成天什么也不做就发白日梦，老想着娶谁谁谁。你看他能娶谁，知道的谁愿意嫁他。我们这店，哎，现在大家喜欢吃鸡，不喜欢吃鸭，我们做鸭子的不好做啰。”

老掌柜伸出头五次，看着店门口没人进来，老生常谈儿子没出息，生意不好做。

是嘛，现在都喜欢吃鸡？他从红薯坑里跳出来，又掉进鸭子窝，可以尝试其他口味，不如去吃吃**。

“老掌柜，这里做鸡最出名的是哪里？”

“不会吧，李公子，你以后也不来了吗？”

“不会，我爷爷最近想吃鸡，我给他买回去尝尝。”

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老掌柜无意中将熟客赶到竞争对手那里去，因为是能够多说几句话的李公子，他欣然告知。

“李公子真孝顺。我告诉你，做鸡最好吃的，你别去佑家宴，那里贵得要死又难吃。我觉得最好吃的就是后面三街那家店，比我这还小，叫笨笨鸡，你先买半只回去尝尝，好吃再买。”

话说到这里，李济世一盘舌头光吃完了，两个人的愉快谈话也结束了。

他每次逛城西都到玉楼西为止，反正瞎逛，他也不在意任何标示。玉楼西后面三街他不问人瞎走一气，没看到什么笨笨鸡的招牌，又走进了一条狭窄暗黑的小巷子。这里与繁华的落刀城格格不入，要不是他没走多久，他会以为来到了哪个穷乡僻壤。

低矮的茅屋，横流的污水，堆积如麻的废物，笨笨鸡不会笨得在这种地方，他想往回走。

“站住，今日你死定了。”

知道不是对他说的，后面有人喘着粗气跑过来，再后面一群人大呼小叫地追杀过来。他想站边边，让对方跑开，可巷子太窄，又堆了不少杂物，他想让也没地儿让。他也不能背站着当靶子让人撞上来，那就只能与对方正面相撞。

整个春天撞入怀中。那女子的嘴划过他的唇边，她的双手紧贴着他的胸脯，她微昂着的头靠在他的下颌，气喘吁吁，春天的气息填满他每一寸肌肤，那是他浸淫多年又已经失散无处可寻的香气。

巨大的撞击力让他们俩人后退到冬天。

欢娣扬手就给他一巴掌，这种心术不正的家伙，一巴掌都便宜他了，她的小刀还没抽出来，她的定术，她跑得太快，气都喘不过来，说不出话。

撞到他是对不起，可他双手搂着她往后退是几个意思？他搂着她后退得那么自然那么平滑那么舒缓那么长远，这不是占便宜之表面实为猥亵么？刚才是打的右脸么？那么红，再给他右脸一巴掌，咦，脸怎么变白了？

由红到白这么明显这么迅速这么夸张，惊得她再也不能做点别的以泻怒火，就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他也呆呆地看着她。

“看够了没有，放开她，不关你事，快走开。”

一伙楞头青拿着长短刀将他们围住。说话的是个侏儒，他抬头挺胸自以为有二丈高的气焰，实际上撑死了有三尺。

“她与诸位有什么过节？”李济世也想不出他怎么会编这样的话，他从不管闲事的呀？

“过节大了，她必须得死。”侏儒双手放后面，又立了个大丁字脚摆了个更有气焰的姿势。

欢娣回神了。想帮她，他以为他是谁？低声说道:“松手，不关你事。”

李济世笑道:“说你必须得死，你对人家做什么啦？”

欢娣盯着他说道:“我说，不关你事，松手。”她抽出小刀。定术这事，对那侏儒没用，她还没去想高就到李真壬膝盖的家伙怎么会一瞬间都定不到。

侏儒指着李济世说道:“都说了不关你事，你呆在这里干嘛，你想死啊？”

“我不想死，可看兄台这么大阵仗，不死人不行。那让她走吧，我代她死。”

“不行，非得她死。”

李济世松开手说道:“跑快点。”一挥衣袖送她在数十丈之外，又对侏儒说道:“不关我事，那我走了。”

李济世就走了，没再去吃笨笨鸡。那侏儒为什么没追来，他不想，因为不关他事。那男装女子跑得不见影，他想找到她，让她的香气再次浸淫他的身体。

那香气是什么香味？是整个春天的香味。钟兴弟的香味是春天百花盛开的香味，二者截然不同。他想推开钟兴弟，可这天大的喜事让她多高兴一会儿吧，很快她又会坠入痛苦的深渊之中。

“恭喜钟姑娘。神医，我和阿白要走了。”

两人抱了那么久，她实在是看不下去。她与钟兴弟与李济世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亲朋好友，要走就走，没有遗憾。

“姐姐，你去哪里？你快收拾东西，神医，我们尽快启程吧。”

钟兴弟眼里还有残留的激动泪水，她憧憬的未来已来，她恨不得身有双飞羽翼，与李济世双双飞回贰扭王国。

没说完的话还是要说完。“钟姑娘，我觉得这件事还没有定下来，不妨再等等，看蓝天使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