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遇上了螭吻这个妖怪，一路北上的船只都很顺利，无风无雨，海浪平静，炎炎的烈日晒着海面，带来潮水的水汽。

夏日已到，越往北面走天气却越发地怡人起来，金灿灿的华丽船舫上竖着玉质的船杆，蚕丝和金线捆成几股的金丝纹绣出的波斯旗帜飘扬在船杆上。顶着海浪，这船拨云破日而来，像是一艘九天落下的仙船，极尽人所能想象之奢华。www.)

船甲板上，趴着一只白色小猫，它毛长而顺，骨架子娇小，活像一只蓬起毛的小狮子猫，脸颊两侧还分布着淡淡的褐色，正在闭目打瞌睡。

“噗通——”

鱼群越出海面，海水溅到小猫的脸颊上，扰猫清梦，小奶布偶猫慵懒地睁开眼睛，那双璀璨的猫眸比他身边的大海还要灿烂，闪着粼粼的波光，又像是昂贵稀少的蓝钻石，通透澄澈，诱人极了。

顾羽懒洋洋地一瞥海里嚣张吐泡泡的银鱼：......好的今天中午的菜有着落了。

他一抹爪爪上的水渍，一手扣住船舷，一手伸出去掏从海面跃起的小鱼，小猫猫努力尝试了三四次，还是失败了。

看着幼年时期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的短手短脚，顾羽无比想念起自己成年形态的威风模样，那些可口的鱼儿不知疲倦地跳动着，顾羽咽咽口水，再一次尝试去捕捉北海的多春鱼，结果爪子还没伸出来呢，就被一个小王八蛋抱起来了。

“小心——”

沈怀玉每日早课修习结束，刚刚沐浴更衣，梳洗了一番，出来就看见小雪正在往外伸爪子，小小的身子岌岌可危，差点就从船上掉下去了。

沈怀玉心里一紧，将小白猫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看什么？要当心不要掉下去了。”沈怀玉语气温和，身上还有点沐浴后清凉的薄荷味，他捏捏顾羽的爪子，又将他身上那点被海水沾湿的毛擦干净，擦到顾羽肩胛处的时候，抚开长毛，沈怀玉在那下面看见了道小小的粉色疤痕。

若不仔细观察，压根就看不见这道隐藏在白毛下的伤口，沈怀玉微微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掌不小心摸到了小猫柔软的肚皮。

顾羽被摸到隐私的肚肚上了，愤怒地嗷呜一声，从沈怀玉怀里挣脱。

“喵呜！”变态，登徒子，臭流氓，你往猫猫哪里摸呢！

沈怀玉愣怔的一瞬，他想起顾羽肩膀上也有那么一道相似的疤痕，那是楚御毓咬出来的牙印。

顾羽自己不太在乎，可每次帮他穿脱衣服的时候，沈怀玉都能看到那道粉色嫩肉一样的疤痕盘踞在顾羽白皙的肩头，先是一只蝴蝶栖息在他的肩头。

这道伤疤总是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顾羽对他们是有多纵容和溺爱，除了他的爹娘，这世界上没有人比先生对他更好的了。

想起生死与下落皆是不明的先生，黑发少年静默了一会，凤眸黯淡，他摸摸猫的背部。

顾羽朝着他“喵呜”一声，指了指跃出水面的小银鱼，“喵喵喵。”

猫猫要吃那个！

少年随着爪子看向海面，思考了会，询问道：“小雪是想吃那多春鱼吗？”

顾羽“嗯呐”，飞快地点着小头。

沈怀玉心里的忧郁被小猫打破，线条流畅的面部线条舒展开，他知道，只有一日自己的实力变得无比强大了，才有可能再次找到先生，而在此之前，任何的犹豫和多愁善感都只是无用的情绪而已。

这也是他这么些年，日复一日地拼命提升剑术剑道的动力。

“好，我知道了。”沈怀玉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唰唰唰唰唰”，一阵刀光剑影，海风凌厉之后，几十条多春鱼整整齐齐地摞在船甲上，而且都是正中鱼腹，一击致命，其中还有不死心的负隅顽抗的鱼，都被开肠破肚了还要往海里跳，沈怀玉用剑捅了个对穿，挑了起来，怼到顾羽面前。

“小雪你吃。”沈怀玉歪歪头，他身高腿长，五官英俊，唇红齿白得像是话本里走出来的绝世公子哥，光风霁月如他，此时拿着一把还在“淅淅沥沥”往下滴血的长剑，配上那一脸温和的笑容，让顾猫猫不寒而栗。

仿佛那把剑捅穿的不是鱼，而是未来的顾猫猫。

凌云剑在原著里沈怀玉宝贝地跟自己的眼珠子一样，就连女主都未必能摸上一摸，现在却被用来戳鱼吃，而且是笑容满面，非常主动的给他戳鱼吃。

顾羽没有办法不怀疑沈怀玉是不是在剑刃上抹了什么□□，试图慢慢毒死自己，毕竟原本的剧情里，顾羽就是这么惨死的。

顾羽看了沈怀玉一眼，蓝色的猫眼里似乎有失望，“啪啪啪”迈着小脚走了。

沈怀玉一愣，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惹得小猫不高兴了，他把鱼交给下人处理，自己全船去找小猫的踪迹，找了大半天都没看见那一团小白云藏在哪儿了。

......就连午饭都没出来吃。

桌上摆着不少菜，一盘金黄炸多春鱼的香味飘进在躲在书架后睡觉的顾羽的鼻子了。

“小雪？小雪？出来吃饭好不好？”

顾羽：.......有一说一鱼很香，就是猫猫还是很难过很生气，不想见你。

顾羽将头一扭，试图忽略外面的声音和味道，继续闷头睡大觉，叫了几声没猫答应，沈怀玉也就没声儿了，猫猫刚刚合上眼，突然一缕刺眼的光照进了黑暗的角落里，遮挡着顾羽身子的书被人抱了下来，“小雪？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

沈怀玉认错的速度倒是很快。

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哪儿做错了。

顾羽：不要，你走开。

小猫猫嫌弃地挪远，沈怀玉就靠近一点，小猫猫接着挪远，少年跟着靠近——深邃的眼瞳水汪汪的，就跟刚出生的羊犊子一样，又乖顺又听话，认真地盯着他的时候，似乎全心全意都是他。

顾羽：......这小子绝对有跟唐和屁股后头学习，绝对有，这装可怜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最后顾羽还是吃了个肚圆，心满意足地舔舌头的时候，想起来毒药这回事儿了。

不过沈怀玉也吃了，那大概是没有问题，顾羽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吃饱了就“啪叽”倒在凉榻上，困意来袭就睡了。

七月初，出海的船到了码头，一行人换乘马车，颠簸数月才到波斯国城门。

波斯处处是异域风气，围着花色头巾的少女在街上行走，荼蘼的花香，各种香料的味道窜进每个人的鼻孔中，带来新奇的体验和感受。

沈怀玉和楚御毓不动如山，本来都是好奇心最重的少年们，按理来说应该是对着一切充满探查欲望，可这两位就跟心如止水的高人一样，坐在马车里，马车汇入喧闹集市时，连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窗外的风景，像是对着一切都司空见惯，毫不奇怪。

马车上的一个五官深邃的外国随从对此感觉非常奇怪，他跪在罗知身边，用波斯语小声说道：“这次陛下带回的两位公子很奇怪，和之前的都不一样，之前的那些人对我们这儿的风土人情都非常好奇，可这两位......却不想是之前没来过波斯的客人。”

罗知笑笑：“他们是我一位朋友的孩子，是贵客，要好生招待。”

“是。”

楚御毓听见这番对话，瞥了罗知一眼。

波斯地处大晋北边，气候宜人，既是大晋与大秦国进行丝绸茶叶交易的中转站，又是大晋最大的香料供应国，这个小城市有着不输大晋京都的繁华昌盛，各种口音肤色的人种在此交汇，各个国家的国情都能在这儿听到，也可以说是个绝佳的钓鱼台，情报中心。

楚御毓撩开马车的帘子，目光在一处挂着大晋字体的丝绸坊吸引了，还没等他记住此处的位置，一条粉丝的丝帕就扔到了马车上。

就像有人开了个头，后面对帅哥惊鸿一瞥的妇女少女们都掏出怀中的手帕往车上扔。

被当猴围观的楚御毓脸黑，连忙坐会马车里。

外面扔手帕的热度还没褪去，手帕在马车上堆成一座小山，而且还是香山，顾羽原本睡得好好的，都被那股子熏人的香气弄得鼻子痒痒，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啊呀，楚公子你还真是受欢迎呢。”

罗知笑得意味深长，他将顾羽抱了起来，用无香的帕子润了润他的鼻头，“只是这么一露脸，就勾去了我波斯国上下少女的芳心，真不愧是大晋的龙凤，一举一动，叫人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