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的时候, 段执舒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浪费”一部分本可以用来做实验的时间,或者休息的时间,去e国大剧院看演出。
他只是听从自己内心中的想法, 去见那个想见的而已。
e国大剧院的坐席, 分成好几档。那个时候段执舒总是会选择最高那一档价位, 但却永远坐这一档价位里最最偏颇的地方。
段执舒以为, 这样李故宁就不会注意到自己。
直到那一天, 有李故宁主演的新剧首演。这是一部名为《偷》的现代舞剧,讲述一名珠宝大盗的故事, 舞剧中有一个重要道具——红宝石胸针。
正式演出结束后, 台谢完幕的李故宁忽然做出一个前从来没有过的举动——至少是段执舒看这么多场演出里从没有过的。
李故宁从自己的同事手中接来一个话筒,看到他拿起话筒的瞬间, 现场观众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尖叫。
显然这里的大多数也一样, 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过李故宁说话。
彼时不是演员的李故宁, 听到这足够掀翻剧院顶的声音后, 竟有些不好意的笑一下。
少年时的他看去比现要单薄,他穿一稍显宽松的西装款舞蹈服,笑容非常腼腆。
李故宁停顿一下, 这才说:“今天是《偷》的首演,和所有的舞者, 有一个惊喜给现场某些观众……”语毕, 他忽然轻轻地朝台下摇晃一下手中的红宝石胸针。
这也是段执舒第二次听到李故宁说话, 那天不知道是感冒是怎么回事, 李故宁的声音比平常微低一点,听去沙沙的。e国语言元音饱满,且保留一些小舌音,听去非常『性』感。
那天李故宁一开口, 声音就像是一片羽『毛』,轻轻地从心间撩过去。
这一瞬间,段执舒的心跳速度都快起来。
李故宁的话刚一说完,其他几个演员也拿胸针走出来。
他们手中的东西只是舞剧中的道具,并不怎么值钱,但是能够首演领到纪念品,对每个观众来说,都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后面的环节,类似于互动。
每个演员可以自己决将手中的胸针送给谁,有的随机挑选数字,有下台送给带不少票根的资深观众。
最后一个是李故宁。
段执舒对那些『乱』七八糟的配饰、纪念品没有一点兴趣。
但是这个时候,他却紧张和期待起来。
李故宁会将自己的胸针送给谁?
只见众的欢呼声中,原本站舞台的李故宁,手轻轻地这里撑一下,他也和前面几个舞蹈演员一样,从这里跳下来。
刹那间,池座里面的观众沸腾起来。
“想想应该给谁呢?”李故宁拿话筒,和所有一样与观众互动道。
下一刻,李故宁的耳边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但是他却像是已经有答案一样,只轻轻地朝观众们笑一下,便说道:“知道。”
李故宁环视一圈,忽然转朝观众席最侧边走去。
难道他要从侧边通道去往后排吗?这一刻所有都这么想。
可是答案好像并非如,李故宁沿剧场最侧边的走廊向后而去,但没有走几步便忽然停下来。
观众们或许不知道这是哪里,但e国大剧院的演员和工员们都知道:李故宁现停下来的位置,是剧院最高价票档的最后一排。
一般来说,除爆红剧以外,不会有选择坐这里。
除段执舒。
无论看什么,他都会坐这样的角落。
时的李故宁穿一改良西装,饰演珠宝大盗的他专门留略长的黑发,五官也因舞台表演,而被化妆强调一遍。
他的长相本就精致至极,时更是美得近乎于妖异。
这样的李故宁,停下脚步,站段执舒的面前。
《偷》的首演全场爆满,段执舒的周围也坐满。看到李故宁停这里,所有都鼓掌、尖叫,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但是李故宁的视线,却落到段执舒的。
段执舒以为李故宁从没有注意到自己,毕竟e国大剧院是那么的辉煌、庞大。
但他不知道,从自己第一次来这里起,李故宁便看到这个观众席的黑发影,然后想起那天剧院门口的初遇。
多神奇,这是李故宁入以来,第一次记住自己的某位观众。
后的一场、两场、三场……
李故宁总是能剧院里面看到段执舒熟悉的影,但奇怪的是,他总坐中排角落,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李故宁朝段执舒轻轻笑一下,他并将没有急将手中的东西送出去,而是放下手中的话筒,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以母语向对方问道:“你为什么总坐这里?”
这一刻,段执舒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回答李故宁的问题,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有一股非常好闻的,淡淡的清香。
“这个给你,”李故宁不介意对方的沉默,他将手中装胸针的盒子轻轻地递给段执舒 ,然后笑一下说道,“后不要总坐最边,这样多亏啊。”
段执舒周围的观众,全部都是e国,他们听不懂李故宁说什么。
看到李故宁将最后一份纪念品给段执舒,观众们纷纷鼓起掌。
段执舒微微愣一下,伸出手去将这个盒子从李故宁的手中接过来。同一时间,刚才给他东西的,就这样转,快步向舞台而去。
等到段执舒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故宁已经重新回到舞台,并掌声中向后退去。
段执舒默默地攥紧手中的小盒子,这时他终于出一个决——等李故宁表演结束,他要去演员通道等对方……
实际这一天,李故宁的想法非常单纯。
他想将这个纪念品送给一个眼熟的观众,而段执舒正好满足这一点,并且他认得——段执舒是e国大学有名的学神,和自己一样来自于a国。
当然有一点,就像李故宁刚才说的那样,段执舒总是来看他的演出,并且花最多的钱坐最差的位置。几次后,李故宁也有点过意不去。
现有一个赠送纪念品的机会,给对方正好。
李故宁原本以为,他们两的关系仅限于。但没有想到,这一天结束工离开剧院的时候,他居然工员出口,看到刚才那个熟悉的影。
那一天,李故宁是和剧院的同事一起出门的。
而原本正聊天的他们,看到段执舒出现的那一刻,全部停下来。
“那是你朋友吗?”
“他等你呢!快去吧,们今天就不打扰。”
“哈哈哈故宁,他是找你的吧?”
边的朋友们七嘴八舌说完话,便忽然扔下他消失不见。这一下,出口处就只剩下一脸懵『逼』的李故宁,有同样有些无措的段执舒。
也是这个时候李故宁才知道,原来不只是自己,边的同事们也早就已经注意到这个经常来看他演出,但是却一直坐角落位置的观众。
今天看到李故宁将胸针送给段执舒,他们更是默认,这两应该早就已经认识。
众离开后,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李故宁咬咬唇,正打算对段执舒说,刚才的话都是同事们误会,让他不要意。
但是李故宁没有开口,段执舒犹豫一下,便朝他走过来。
接段执舒终于开口,说出他对李故宁的第一句话。
“故宁,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k市的面积不大,就李故宁和段执舒深陷于回忆的时候,车就已经到达他们今天的目的地——市文化中心。
商务车开进文化中心的小院子里,李故宁看到一栋熟悉的二层小楼出现自己的面前。
刚才两记忆都处于e国大剧院那金碧辉煌的建筑中,现乍一下看到眼前这个一点也不起眼的文化中心,别说是段执舒,就连前经常到这里来的李故宁,一下子都有一点不怎么适应。
前面的工员开始带设备下去,而坐后面的李故宁和段执舒他们,暂时不急下车。
见状李故宁先是将车窗关起来,接转对段执舒说道:“这个剧院应该也有五六十年的历史吧,k市是工业城市,当年几个工厂效益好的时候,这座城市很多,有不少的国外工业专家。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活动中心,也是很多年前外国建筑师设计的。”
顺李故宁的话,段执舒也转看一眼窗外的建筑。
果然就像李故宁说的那样,这栋建筑虽然不太起眼,但是的整体风格的确与邻国的相似。
时高大树木的掩映下,竟然有一种别的地方难以见到的别样美感。
“好,”看到段执舒观察建筑,坐靠窗位置的李故宁忍不住轻轻地拍一下边的肩膀,“下车吧,他们都已经出去。”
“好的。”段执舒这才反应过来,他赶忙起,与李故宁一起向活动中心的院子走去。
而早已经下车的工员,纷纷转向楼看去,装不知道他们两个一直坐面说话,半天都不下车一样。
……
尽管拍摄计划是班彨昨天临时改的,但是《aphrodite》的编辑部k市呆这么长的时间,自然早早就和文化中心工员联系过。
今天k市文化中心没有其他,一切都为一会的拍摄做准备。
几刚一下车便工员的陪伴下,一起朝位于一层的化妆更衣区而去。
这里是李故宁曾经最常去的地方一。
只不过按照班彨说的,今天也有几场拍摄安排化妆室,那边现已经布好光。
担心影响到一会的拍摄,他们要去的化妆室,是新隔出来的。
刚才的雨让李故宁和段执舒的绪回到几年前,方才下车的时候,他们有一点点缓不过神来。但是进入活动中心内部,重新回归忙碌节奏的李故宁,终于忘记刚才胡『乱』想的事。
他和《aphrodite》的主编简单交流一下,便跟化妆师一起,进到独立更衣室内。
一个小时后,一切准备就绪。
《aphrodite》虽然邀请李故宁的家和段执舒一起拍摄,但他们毕竟不是这场拍摄的主角,最重要的是……
哪怕班彨动用私关系,让《aphrodite》总部那边的工员以最快速度转乘几个交通工具将服装带来。
可是时间毕竟太赶,他们的服装并不够。
不过对段执舒来说,这一点都不重要。
就算没有班彨,段执舒日常穿的衣服也比时尚杂志能够临时借来的好太多。
……
李故宁基本没有进过类似工,不过对拍摄杂志时候要画的比一般况下更浓的妆,他倒是一点也不陌生。
毕竟曾经当舞蹈演员的时候,化舞台妆就是他的日常工一。
李故宁昨天一晚几乎没有怎么睡觉,因化妆师工的时候,他便闭目养神一会。而没有想到的是,等李故宁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镜子里看到一个熟悉的造型……
“故宁哥,好哦。”化妆师见李故宁轻轻地闭眼睛一动不动,忍不住开口提醒一下。
而下一刻,她就通过镜子看到,李故宁的眉『毛』忽然皱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李故宁不喜欢这样的造型吗?
看到李故宁的反应后,这个化妆师一下就紧张起来。
不过好,等到下一刻李故宁就轻轻地朝她点点头,并从椅子站起来。
“好的,谢谢。”他微笑说。
李故宁的表实是太过自然,一时半会间,就连化妆师也有点不确认,刚才李故宁是真的皱眉,是说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殊不知现化妆师忐忑,李故宁的心里面也一点都不平静!
怎么想到什么来什么。
李故宁真的是没有料到,自己不过是化妆的时候睡一觉,但是醒来的时候……造型怎么就变成许多年前,《偷》第一轮演出时候的……
镜子里面的他五官被描摹、加深,眼尾扫一点淡淡的浅红。
乍一眼看去,竟然有几分妖异的美感。
而李故宁略长的黑发,也被造型师轻轻地束脑后……这不是和《偷》里面一模一样吗?
走到更衣室,一边换衣服李故宁忍不住想起前班彨说的一句话。
这位《aphrodite》的大总编非常诚恳严肃的对李故宁说——为准备这一次拍摄,自己和团队不但k市勘景,甚至看李故宁过往的所有能找到的演出资料,到时候拍摄会对前的元素进致敬。
李故宁当时并没有意这些。
再加前阵子李故宁参加综艺节目的时候跳《山茶》里面的舞蹈,当时听到班彨说这些事,李故宁所应当的以为,这一次《aphrodite》企划要致敬的节目,也是《山茶》这部剧。
万万没有想到,李故宁一个不小心,就让他们找到《偷》!
这也太要命吧……
《aphrodite》为李故宁准备的第一套服装,是丝绸质地的白『色』衬衫配黑『色』长裤,看去很像是们想象中的舞蹈演员练功服。
而这样简单的一衣服,正好将李故宁化妆后显得格外昳丽的五官突现出来。
等他走出化妆间,休息室与其他打招呼的时候,众只感觉到,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正李故宁的碰撞。
就像是溪内的清水,有熊熊烈火……
尽管早就有心里准备,甚至这里的都看过《偷》的现场或者影像资料,可是早已经有心准备的他们,看到李故宁出现眼前的时候,心中是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艳。
段执舒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见到这样的李故宁。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李故宁的气质比起当年也成熟的不少。
相比起多年前《偷》首演时候的样子,时的李故宁看去更加成熟,气质也变得愈发神秘,他的眉宇间似乎藏很多故事,忧郁的眼神更是一下便撞入心底。
如果说当年《偷》首演时候的他,就已是一个能够偷取e市心的大盗,那么现的他,可以俘获的便是整个世界。
李故宁和段执舒的视线一次的无意中交会一起,这一次两的眼底竟然多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张……
首先开口打破这片沉默的是《aphrodite》的总编班彨。
她赶忙从位置站起来,并且和李故宁一起向第一个拍摄点走去——李故宁化妆的时候,她已经给段执舒有李故宁的家说过,首先要去剧院化妆间和舞台拍照。
李故宁的爷爷『奶』『奶』虽然也要和其他一样,有点搞不懂这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为两个颇有生活经验的家,他们一下就看出李故宁和段执舒的眼神不对劲。
于是爷爷忽然开口,他对班彨说道:“哎呀,班彨小姐们刚才听你的企划,感觉很有意义啊。不过想一下,和故宁他『奶』『奶』就不参加你们文化中心的工!后室外,们再来吧。”
“是啊,”李故宁的『奶』『奶』也点头说,“既然是纪念意义,那们就找最有意义的吧。记得故宁和执舒,e国的时候一起,那剧院对他们两才是很有意义的。”
李故宁:???
等等,爷爷前不是你接下这个工的吗?
李故宁忽然有种自己被家卖的感觉,然而木已成舟,他总不能将爷爷『奶』『奶』再拉过来吧?
“等等!”
“不等不等。”
没纠结结束,李故宁已经被『奶』『奶』推到那个熟悉的剧院大厅,下一刻『奶』『奶』就转消失。
李故宁:“……”
“故宁哥,这里是样子吧?”见李故宁一直不说话,并且表变化非常精彩,班彨忍不住忽然开口说道。
其实班彨的心里面也紧张的不,虽然拍摄《aphrodite》对其他来说,就是时尚资源飞升,但是对李故宁而言,却不是什么重要工。
她真的很怕李故宁一言不合就毁约啊!
不过好,找到话头后,李故宁的视线终于落到前方。
十多年的时间过去,剧院依旧保持前的样子。
木地板已经有些腐朽,从某些地方能够看到下面黑乎乎的架子。而这边的观众坐席,依旧和当年一样,只是薄薄的木板。甚至于李故宁有些怀疑……最前方舞台的厚重暗红『色』珊瑚绒幕布,都是当年的那一个。
“是的,”李故宁终于点头,“和当年几乎没有区别。”
听到他开口,《aphrodite》的工员们也终于松一大口气。
他们赶紧切回工模式,开始给李故宁讲起一会拍摄时候的几个点位。当然,包括段执舒这个“友客串”。
“段先生一会就坐观众席最中间好吗?们想要拍摄几张背影。”班彨说。
“好,一会过去。”段执舒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见段执舒这么好说话,工员一下变得更加轻松。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就这个时候,正做造型调整的李故宁再一次开口。
“稍等一下,”李故宁打断班彨的话,他想一下说道,“觉得有一个位置可能比观众席中间更合适。”
“啊?”班彨愣一下,赶紧问道,“故宁哥有什么建议吗?”
只见李故宁笑看一下剧院,接轻声数起数来。
末,他终于说道:“第八排最边可以吗?觉得那里不错。”
《aphrodite》的摄影团队是a国,甚至世界最顶级团队,对他们来说无论段执舒坐哪里,都能找到好构图。更别说李故宁说的地方虽然偏,但侧边拍摄或许更利于构图。
“当然当然!”他们赶紧答应下来,然而同时却忍不住心中想到——李故宁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地方?
《aphrodite》的工员或许不知道答案,但是随李故宁的目光找到那个位置后,段执舒刹那间就明白过来。
这就是自己当年看李故宁演出的时候,最常选择的位置。
也是《偷》首演的时候,李故宁送他胸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