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蜥蜴在我跟平三岳交谈期间一直在认真探察气息，当它第一次插话之时，身上大炽的红斑昭示了它再次燃起的愤怒。

平府最华丽的大楼瞬间被蜥蜴的水球轰出几个大窟窿，要不是平三岳躲得快，早就粉身碎骨或是被埋在废墟之下。平三岳逃到哪，蜥蜴的水球就轰到哪，再这样下去平府就要被夷为平地了。

“慢着！”平三岳再次狼狈地躲过一次轰击，在一处空地处站定，向着蜥蜴道:“你看看身后。”他这次用的居然是玄语，用手拂平衣衫，强作镇定，并望向蜥蜴的身后。

我和蜥蜴同时向后望去，不远处几个人抬着一只巨蛋过来放到地上，居然是以前在街上碰见的大虎和骝子一行人，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刚消失踪迹的施进，威逼着这些瑟瑟发抖的小混混，那只巨蛋看来就是蜥蜴说的孩子了。

蜥蜴见状立即向巨蛋爬了过去，大虎壮起胆来抡起一把大锤做势欲砸，并对蜥蜴结结巴巴地喊道:“别……别过来，快离开珠山城，否……否则我就砸碎它！”一旁的骝子等人却已经吓到接近崩溃。但是蜥蜴无视他们，径直向巨蛋走过去。

?乱的大虎不知所措，用力将大锤砸下，练过法术的大虎居然无法损坏蛋壳分豪。而此时蜥蜴已经逼近，一群人再也管不了后面的施进，扔下巨蛋逃命，但为时已晚，蜥蜴巨觜一张，喷出一团火焰瞬间吞没一切，火焰过后地下只留下几具烧焦的尸体，只有巨蛋毫发无伤。这群平日里为虎作伥之徒临死前都没来得及发出惨叫。

令人意外的是，这只蜥蜴居然是还会火系法术。要知道水火两种真气的属性相克最为明显，也最容易触碰五行极壁从而反噬施术都本身，这也是为什么世界上有很多使用两种相克属性的双系法术，却唯独没有水火双系法术。

我虽然不喜欢伤人性命，但是看到这些恶棍丧命也不免快慰。本以为蜥蜴要大展神危将平府翻个底朝天，没想到它冲上前伸出舌头将巨蛋卷入嘴中，然后竟转身向外爬去了。

“你就这么走了？”我在它背上不满地喊道。

“虽然是他们不守信在先，但我还是要遵守协议，对他们略施惩戒就好了。既然找到了我的孩子，就不能再大闹下去，不然那些人类高手过来我也很头疼。”蜥蜴边走边回道。

“略施惩戒？”我生气地指着月亮湾的方向道:“那边的无辜百姓因为你的一时之怒而死伤无数，而这里的真正罪魁祸首你只是略施惩戒？这是哪门子的狗屁道理？”

蜥蜴听了我的话略作停顿后道:“好吧！”然后转身向远处观望的施进喷出一个大水球，施进连忙逃蹿，终究是没受什么伤，而平三岳早就不见了踪影。蜥蜴只是又喷水，又喷火，最终将平府破坏了个痛快。法术形成的水在意念移除后便消失不见，而靠法术火焰点然之物却会持续燃烧，最终蜥蜴驼着我在一片火光中爬出了平府。

平府外围被火光照映如昼，夜幕却从东边袭来。

“我们就在这里分别了。”离开平府不远，蜥蜴对背上的我道。

我默默地从蜥蜴背上跳下，看了一眼黑下来的东方，心头又是一阵压抑，但是悲伤之地也却是我的归去之所，深吸一口气，便向那边飞快地跑去。

“等一下。”没跑几步，身后又传来蜥蜴的玄语。

我停下来，转身。

蜥蜴几步爬到我身边，盯着我看了一会惊疑道:“你也会水火双系法术！”

“我只会水系法术。”我道。

“没有错！”蜥蜴反驳，然后将嘴里的巨蛋吐到地上道:“听我说，这其实不是我的孩子，而是我族的少主，我在骊珠岛要待满五年，就是因为我们的少主要五时间才能殍化，你今天帮我救了它，为了报你这份恩情，以后你若有难不妨联系我。”

怎么联系呢？它也不可能会有电话吧？我正要问时，蜥蜴巨嘴一张，一团火焰向我扑来，我抬手挡时，火焰却漫过我后就消失了。待我回过神来时蜥蜴已经含住巨蛋，转身离去了，一路地动山摇。“记住，我叫海盾。”远处传来蜥蜴的玄语，还有一路上民众因受惊吓而逃散的哭喊之声。

我不认为我会真的要想去联系它，这只蜥蜴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转身便将它抛之脑后，全力向月亮湾跑去。

身旁的街道越来越破败，楼宇越来越倾颓，夜的阴影从东面碾压而来，我奋不顾身地扎入这一片黑暗，心急火燎地往回赶。

进入残破的月亮湾大院，发现里面搭起了一个大帐篷，在星光照耀不到的黑暗中，浓重的哀伤奔涌而来，一种最坏的预感几乎要将我击溃。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终于走进了帐蓬，里面横拉的布帘正中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前面一张八仙桌上摆着香炉、烛台，还有一个灵位，上面赫然写着“名府千金如月之灵位”。

居然是如月的灵堂！作为东家的如月居然成了月亮湾唯一的牺牲者。

我终于再也无法承受巨大的悲痛，脑袋里“嗡”的一声思绪全无，身体里四处传来血脉断裂的痛苦不断向心头汇聚，骤然间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我脸色苍白颓然跪倒，双手捂胸地匍匐于地上，极度地悲伤竟然让我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四周有不少来祭拜如月的住户，看到我如此悲痛心里有疑的同时也受到感染，都安静了下来。

“就是他引来的这海啸！”那个最先因为许姐的占卜而骂我的大妈用谁都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害了滨洲几百条人命不说，还让如月也搭进去了。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就这么没了！”说着还动情地抽了抽鼻子，和月亮湾的其他人一样，她也很舍不得如月，但却并不怎么待见我。

虽然她把如月的死归结倒我的头上，但我此时没有心情去辩解，更没有精力去生气。

一旁带着盐盐的许姐拉了拉她，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

钰澍坐在凳子上转头轻抹了一下眼角，然后起身来到我身边抚着我的肩道:“泠风，生死无常，噩耗难期，节哀吧！”

钰的触摸有着神奇的力量，温润舒适的感觉从她的指尖传来迅速漫延至全身缓和了贯穿身心的伤痛，终于让我有了思考能力。

我抚着胸口激动地对钰澍道:“钰澍，是平三岳引来了蜥蜴，他去骊珠岛偷了蜥蜴的蛋，然后藏在了平府，而将一个附有蜥蜴蛋气息的石头藏在月亮湾的水井里。他就是想借蜥蜴之手毁坏月亮湾，是他害死了如月。”我心里充满了对平三岳的恨意，只有将如月的死归究到平三岳的身上才能找到途径宣泄痛苦。

钰澍听了我的话很是吃惊，站起身来退后几步站定，眨了一下眼睛，急速思考了一会后又问道:“你觉得是平三岳去骊珠岛偷了蜥蜴蛋？”

“是的！”我道:“我昨晚回去接欧阳的时候，在海面上看到了一艘楼船，只有平三岳才有那种大船，而且，蛋就是在平府找到的，不是他偷的还会是谁?”

钰澍再将转身，望向灵堂中间的布帘，上面挂满了很多挽联。

其中一副字迹跟沧海诀一样，乃甘爷所书:

良善多劫，神灵弗济世；贤淑易逝，妙手难回天。

钰澍的字迹我也认识，一向不拘格律，写的是:

从前情义比三世；自此金兰少一人。

而钰澍在看的那副我就不熟，不知道是谁写的，内容是:

无情妖魅兴风浪；得道英灵远罪愆。

看着又想了一会后，钰澍道:“得道英灵远罪愆，罪愆指的是什么？”后面一句是转身对着坐在一边低眉不语的欧阳寻说的，看来这副挽联是欧阳寻写的。

欧阳寻面色平静，眼神古井无波。见钰澍问话，才终于抬起头道:“这世上的罪恶无数，有必要特指吗？”

“那你有把自已算在内吗？”钰澍又问道。从我开口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将在注意我们的谈话，此时也全部在盯着欧阳寻看。

欧阳寻还视了一下四周，面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不知其内心是否也一样波澜不兴。最后一锁眉头，问钰澍道:“钰澍认为我有什么样的罪过？”

“以平三岳的修为，要想去骊珠岛偷一只蜥蜴蛋也不是不可能，但他却没必要去冒那个险。如果是修为比他低的人，就只有会隐气术或仿气术才能确保安全。我想，珠山城内会这种法术的人不多。”钰澍道。经她这一分析，我才第一次觉得欧阳寻有嫌疑，可是证据呢？就因为他会隐气术和仿气术？

“所以你怀疑我。”欧阳寻道。

钰澍继续道:“月亮湾井里的石头自然是被人用仿气术施了伪装，虽然肯定是平三岳想嫁祸月亮湾，但他跟施进显然都不会仿气术。”

“然后呢？”欧阳寻坐在凳子上不紧不慢地问道。

“施进用了价格高昂的血疠蛊却偏偏只伤了玲儿，而偏偏又只有骊珠岛上的虎蛟才能救玲儿，现在想来都是设计好的，一切为了让你有合理的借口进入骊岛，并且还让我和泠风帮你成功进入岛内。你在岛上坠崖看来也不是意外，而是你本就想独自留在骊珠岛实施自己的阴谋！”钰澍慢慢说出自己的推理。

“真的是你？”听钰澍这么说我终于按捺不住，站起来对欧阳寻吼道，其他人也在切切私语。

欧阳寻瞄了我一眼，又对钰澍道:“你讲得很有道理，但没有证据的推测只能算是污蔑。”

钰澍成竹在胸地道:“骊珠岛上有蜥蜴蛋，还有可以已疠的虎蛟，普通百姓自然是不知道，但平三岳并不是普通百姓，你去骊珠岛偷蛋自然也是跟他勾结，要是海啸没有影响骊珠岛，你们接头的海滩上一定还留有痕迹，如果你要自证清白就请跟我回去看个明白。”

我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我经常半夜起来在欧阳寻房里看不到人，为什么我去宝珠山时本应在山上修练的欧阳寻却失踪了一整天，原来他就是利用这些时间避开我们去与平三岳勾结，只怪我们从来都不曾怀疑过他。

欧阳寻听到这里脸色终于起了变化，抿了一下嘴角对钰澍道:“钰澍，我并没有害人之心。”

“你去跟如月说吧！”钰澍瞬间拿出弓，箭矢豪无征兆地射向欧阳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