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山城的别院呈一字型排列。信房得益于华姬的权贵可以与华姬一同住在靠中央的房间。而后来的显景与政繁则被分别安排在东西两头的居所。信房重新潜入城中,偷偷爬上居所对面的墙沿,将居所的情况一览无遗。
赶巧的是,上杉显景等人正巧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显景走在兼续身旁并无醉酒的迹象,这让信房略感欣慰。而另一头的政繁却早已醉得不省人事,是被宗八郎背回住处的。
显景与兼续进了屋,还未点上烛火。只听见两声吼叫,便再无声响。
不一会儿房门被推开。四名蒙着面的刺客扛着显景、兼续二人走了出来。显景和兼续同时被蒙住了双眼。西侧那头的宗八郎也许是听到了声响,提着刀就冲了出来,与刺客们撞上。
“谁?!”
宗八郎怒吼道。
刺客们二话没说,一齐朝他攻来。
宗八郎不愧是一等一的剑客。他面对四人的围攻,不但不落下风,反倒砍伤了一名左手持刀的刺客。其他人见状吓得连退几步,双方对峙陷入僵局。但宗八郎始终无法兼顾两头,刺客早已绕到了房中,将昏睡中的政繁挟持。
“放下刀。”
刺客威胁道。
宗八郎只好将刀回收入鞘。刺客将他与政繁一同捆绑,蒙上双眼后带走。
对方的计划很严密,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这样一来,事情便告一段落了。我好回去告诉那个任性公主……
信房这样想着,打算就此离开。可刺客一行人将显景四人抓走后,并没有收手。他们相继跳进了华姬与信房的房间。
“没人!”
“这也没有!”
“怎么办?不杀了那个男的,可没法交差啊。”
刺客们激烈讨论着。无奈之下,像是带头的刺客拿定主意。
“你们三个继续在这找,务必把人抓回去。其他人先跟我把人运回去。”
真是可恶。这些人竟然连我这个外人也要杀掉……不对,他们祸害的是上杉显景,若是显景在他们的城中被杀,他们也逃不过上杉家的制裁才是。那杀我的目的就是……
信房眯着双眼,对方的企图似乎在他脑中成形了一半。
这是阴险狡诈!
信房怒火中烧。他改变了主意,决定要好好报复这些人一番。他尾随刺客,一直到了寺崎盛永的宅邸。
果然不错,寺崎盛永就是幕后指使者。要想把人从他的宅邸救出来,光凭我一个人可不行。于是信房回到华姬处说明了情况。心急如焚的华姬根本冷静不下来,催促着信房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们得找一个人帮忙。”
“找谁,你倒是快说啊!”
“之前显景殿下说过,富山城分为两派,与神保对立的是掌握实权的小岛职镇……”
华姬惊讶道:“你是说去找小岛?”
“正是。他肯定不会接见我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所以我只好回来请你一同前往。”
“那还等什么,快走啊!”
华姬拉着信房的手,跑了出去。
对方一听华姬求见,果然出门相迎。可当信房将事情经过一一告知后,小岛职镇却面露难色。他摸着胡子疑问道:“寺崎先生这么做又是为何?”
信房回答道:“我想幕后主使应该是神保长城殿下。”
“你是说主公指使的?不可能,他这样做对神保家可无半点好处。”
“您选择臣服上杉家的事,神保殿下似乎不太满意。恕在下无礼,我想您应该清楚神保殿下对您的忌惮才是。”
小岛倏尔瞪大双眼。信房知道他已有所动摇,于是继续补充道:“我只是有一事不明白。神保殿下为何想用显景殿下去换取织田家的亲善呢?”
小岛恍然大悟一般说,“难道传闻信长公的长子死于上杉之手是真的?主公打算用谦信公孩子的命来取悦信长公。”
“原来如此。”
信房心中的拼图清晰完整了。
“既然是这样,小岛先生,快跟我们前往吧!”
华姬等不急了。
“这……”
小岛仍旧犹豫。毕竟他苦心经营了二十几年才有今日在神保家的地位。如今他已是四十出头的老臣,功高虽已盖主,但一旦走错一步仍旧是满盘皆输。
信房看出了小岛的疑虑,于是继续说道:“小岛先生是怀疑我等的话?若是我们是神保派来的,您这样贸然前往定会落人口舌,若是对方借题发挥,很可能会危急您在富山城的地位。”
小岛职镇沉默以对。
信房则故作失望道:“我认为,我们说的不管是真是假,小岛先生都应赶紧前往才是。”
“什么意思?”
“若织田家因此与神保殿下结盟,这富山城今后由谁掌权,相信小岛先生再清楚不过吧。若我们说的是假,后果能比得上前者吗?权衡利弊,相信小岛先生应该知道怎么做。”
小岛职镇蹙眉苦思片刻,只好应了华姬的求助。
加上信房与华姬,小岛带着侍卫共二十四人冲入寺崎盛永宅邸。寺崎一方当然不敢怠慢,侍卫八人死死拦住大门阻止他们前行。一时间双方持刀僵持,气氛剑拔弩张。
“放肆!连我你们都敢拦!”
小岛职镇怒斥道。
“小岛先生带这么多人夜闯我寺崎家,未免太目无礼数,这事要是让主公知道那还得了。还是说小岛先生根本没把主公放在眼里?”
守门的高个子侍卫反驳道。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难道你们寺崎家的狗都这么目中无人吗?”
小岛职镇只身上前,对方无人敢拦。
这时寺崎盛永面带笑容从里头迎了出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小岛先生这么迟了亲自造访寒舍啊。”
“我听闻显景殿下在你这?”
小岛扬着下巴问道。
“显景殿下?今晚酒宴后,他回自己居所了啊。”
寺崎堆着笑容回答道。
“那为何你的宅邸如此多侍卫把守?”
“这……”
寺崎一时间答不上来。
“怎么?莫非寺崎先生心里有鬼?”
“没……没。小岛先生这说的哪里的话。”
“那我等进去转转应该没有问题吧?”
“小岛先生难得光临,当然没有问题。快请进。”
寺崎在前面引路,信房和华姬便跟随小岛一起进了寺崎的宅邸。
一行人来到正厅,正厅却灯火通明,完全没有入夜的景象,更像是为集会所做的准备。
小岛职镇直接坐到上位,这让寺崎家的家臣脸色十分难看。随着寺崎家的侍卫陆续到来,双方的人数基本持平。可这厅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使得部分随从都退到了廊上。
信房凑近小岛,对其低语:“小岛先生,可否将此事交与在下?”
小岛眼神坚定,用力一点头。
于是信房走到了厅中央,完全无视了寺崎盛永,而是对着他的家臣大声说道。
“今晚酒宴时,你们受命埋伏在城中别院。这事早已被小岛大人识破,不当场揭穿你们是希望你们迷途知返。可没想到你们竟将上杉显景殿下四人捆绑至此。现已犯下大不敬之罪。传到主公那里仅算小事,要是传到谦信公那里,恐怕富山城再难有诸位的将来。为保神保家无恙,平息上杉家的怒气,小岛大人只能将与此事相关者连同其家属通通斩首!”
“小岛大人,你这样无凭无据在此说这些狠话,真的让我摸不着头脑。”
寺崎盛永单边脸颊微颤着插嘴道。
他的家臣也纷纷附和着:“是啊,拿出证据来!”
“闭嘴!”
信房一声怒吼镇压全场。
“证据自然有。但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若是坦白交代者,小岛大人将宽恕其罪行。待我拿出证据后,你们在场的所有人,还有你们的家人将无一活路。”
信房沉着脸色,目露凶光,嘶哑的低吼声令人胆寒。
寺崎家的家臣们面色铁青,早已失了刚才的气焰,更有甚者额头冒汗,目光躲闪。
见无人主动交代,信房继续说道:“别以为你们当时蒙着面我就认不出你们。”
他先将众人扫视一遍,而后缓缓迈开步子。他一点点靠近对方,以不足一拳的距离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直到对方被其的目光逼退,旋即重重拍打对方的肩膀,大喊一声“你”!
不给对方辩驳的机会,立马又走向下一个人,又以同样的方式大喊了一声。这样接连揪出三人。
“一共一十五人,还剩十二人。”信房对着寺崎说道,“我说的没错吧,寺崎先生?”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信房冷笑道:“不急,你会明白的。”
“一个个点下去我觉得太慢了。”信房不耐烦地说道,“既然你们同服侍于寺崎先生,那么应该算同罪。接下来我说的东西会起决定性的作用。当我说完后,寺崎家的所有人都得问罪。”
信房一边恐吓着一边观察着众人的脸色。果不其然,其中有的人已经在左顾右盼,严重地动摇。
“你们其中一人与上条政繁的侍卫宗八郎交手时受了刀伤,恐怕手臂上的刀伤还只是简单处理吧。听说小岛大人带人前来,就急急忙忙地冲了出来,没想到反而成为了决定性的证据。”
此时站在人群后排的一人微微向后退了半步,这轻微的举动一下就纳入了信房的视野。信房见他将刀系在右侧,更加笃定了他就是那个左手持刀的刺客。
信房闭上双眼,就像享受佳肴的香气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啊!血的味道。”
他缓步朝那名侍卫靠近,吓得一旁人都退至两侧。那名侍卫脸色惨白,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害怕,或许两者皆有。
信房在他两臂嗅着,脸上带着近乎癫狂的愉悦。
突然,他伸手抓住那人的左臂。
“呜啊啊啊啊!”
被抓住痛处的侍卫惨叫着,可信房并没有松手,而是加大了力气,直到对方跪倒在自己跟前。
鲜血溢出,浸透了衣袖。信房心满意足地盯着自己左手上鲜血说道。
“怎样?”
他并没有停下,而是走到另一名从刚才开始就吓得双腿打颤的侍卫边上,不怀好意地笑着。那名圆脸武士双唇颤抖,一滴豆大的汗珠正巧流过他脸颊上的大黑痣。还没等信房开口,他便哀嚎着跪地求饶。
“我没有参与,请放过我!求您放过我!”
“寺崎先生,我看事已至此就不必在隐瞒了吧?”小岛见局势已定,开口说道,“还是说,现在去禀告主公,让他来定夺?不过我猜想主公现在也许正在等待你的消息吧?”
大势已去的寺崎龇牙咧嘴,发出如野兽般的低吼。
“怎么?现在难道不是你以表忠心的时候吗,难道我的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纵有万般悔恨,寺崎也不会不明白小岛的意思。
“没错!是我寺崎盛永一人所为!”寺崎跪在地上,喊道,“弥七郎,为我介错!”
一股厌恶感油然而生,信房根本无心后面将要发生的事。他转身拉华姬离开。
“走吧,我们去找显景殿下。”
而华姬还没从刚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你究竟是谁?”
“我是阿犬啊!”